【佚名屋】前傳 ep11. 弔詭

　　法蘭帶著阿云先回醫院，瑞西則自己一人踏入警局，認真聽辦案人員與伯尼的辯解，聽完腦袋覺得很頭痛。

　　伯尼確實是支援處鑑識科的人員，但並不屬於懷特辦公室內的人，比較像是來支援的，有沒有那麼湊巧就剛好鑑識科少一人，伯尼就是那位被塞進來的人。

　　偏偏這時候，瑞西又無法連絡懷特，這傢伙到底在幹嘛？為什麼最近需要他的時刻都找不到人？焦躁的情緒讓瑞西想生氣，卻又得耐著性子聽伯尼說話。

　　「我確實有相關證件，只是沒有懷特辦公室給的證件，其他的應有盡有，你們自己看。」

　　瑞西檢視伯尼交出來的證件，確實是總部支援處派來的人，他沒聽懷特說過總部會派人來這裡協助調查......不，依他的身份也只能聽懷特轉述，不會被通知。

　　「那你怎麼會知道黛安小姐要去運送屋？說清楚，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因聯絡不到懷特，瑞西只好代勞問起這位倒楣被抓的肥胖子。

　　「你是懷特的跑腿──瑞西塔‧池吧？告知黛安小姐的行蹤是懷特先生說的，我以為他告訴過你了。」

　　「你說什麼？」

　　瑞西怔眼愣住，伯尼見瑞西的反應太古怪，皺起眉回嘴：「不會吧，你不知道嗎，這怎麼可能？他告訴我黛安小姐疑似要回去運送屋拿可疑物品，為了怕她把東西拿走才要我趕快去阻止，我可是照他說的話做了，為什麼搞到最後我變成跟蹤者？太奇怪了！比起我來說，那些跟我打架的混混才最可疑吧。」

　　被栽贓成可疑跟縱犯，伯尼氣得臉紅，雙頰微胖的肉被鼓得粗大，讓瑞西一瞬間看成青蛙的錯覺。 　 　 　　瑞西嘆了口氣，事情發展超出他的想像，感覺脫離了掌控。在他無從得知這些訊息正確與否，乾脆這麼回：「總之，情況我了解了，我現在連絡不到懷特先生，等我連絡到再拿你怎麼辦。」

　　「連絡不到？真稀奇。」

　　伯尼回嘴的時候斜眼盯起瑞西打量，瑞西被看得頗不自在，只好反駁回去：「你想說什麼？」

　　雖然氣歸氣，但伯尼還是沒忘記正事得談：「還記得我說跟我打架的那些混混吧？」

　　「那又怎樣？」瑞西反問。

　　「我有拍下照片，你可以從我身上帶的小型相機瀏覽。」

　　瑞西照伯尼指示從他褲子裡拿出一台掌上型相機，按開開關後仔細瀏覽裡面的照片，不看還好，越看越覺得頭痛。

　　那種打扮與行動......與跟在艾德倫身邊的手下相當一致，瑞西不敢想像如果這些人找到阿云，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去現場時這些人可是在運送屋鬼鬼祟祟，我一出聲問他們要幹嘛，什麼話都沒說就先亂扯我身上東西、又把我揍幾拳才逃跑，哪天被抓到我絕對要控訴他們傷害罪。」

　　「喔，那我只能說你遇到他們真倒楣。」看起來就像胖子被瘦子欺負嘛。

　　「這麼說來你似乎認識這些人？」伯尼好奇。

　　「就想搶那間屋子的同夥而已，有照過面，不能算認識。」瑞西撇清。

　　「瑞西先生，我這麼說吧。」伯尼清了清嗓嚴肅以對，「我是接獲懷特的支援請求才來這裡當鑑識的，但他給了我錯誤的情報才害我被抓，你不覺得很有問題嗎？這並不像是自己人會做的事，除非他背地裡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瑞西愣住了，此刻聽來的話相當不妙。對懷特他並不是全部都理解在做什麼，基於只是跑腿的立場也不會多過問。要這樣懷疑起自己信了幾年的上司，簡直像往自己的臉上甩耳光。

　　很不幸的，懷疑就像鉤子，勾出他對懷特的想像，像是為何想推他出去跟法蘭湊一起、對調查藥水凶殺案的態度始終冷卻，還有自己雖然拿到調查資料、但懷特沒有積極幫忙......等等，有太多懷疑的地方能想了。

　　「你最好趕快搞懂懷特先生在做什麼。」伯尼瞇起眼輕挑回答：「如果他還想留在這份職位辦事的話，最好多費點神在公事上，再繼續讓他這樣下去，上頭會以他怠職解除辦公室使用權，請注意。」

　　「嘖，多謝你提醒。」

　　「嘿，你要去哪......先把我放了啊！」

　　「反正你有人罩，綁個幾小時不會少你一根毛。」

　　瑞西轉頭離開警察局辦公室，無視伯尼在背後呼喊要他放了他，一股沉悶的情緒在身體發酵，他有股討厭的感覺。

　　瑞西心情上揣揣不安，眼下他並不想把事情複雜化，他寧願相信懷特只是沒注意，不是自己心中懷疑的那個樣子。

　　懷特啊懷特，我敬你是我長官，千萬不要扔爛攤子給我收拾，我承受不起。

　　※

　　法蘭將阿云送回醫院時多留了一會，看著阿云一回來就忙著幫老邁清洗身上的膿，看得不是滋味。

　　沒多久，法蘭跟阿云討幾份棉花棒與生理水，協助阿云幫老邁翻身與照顧清洗，兩人合力比一人照顧時還要快，原本要花一小時的時間縮短成半小時結束。

　　「謝謝你幫忙。」阿云倒杯水給法蘭時順口致謝。

　　「沒什麼，小事。」

　　法蘭接過水杯一口喝乾，從被瑞西叫走到送阿云回來這之間沒進水，嘴巴有些口乾。阿云見狀想去幫拿水壺來補，法蘭伸手阻止她自己走過去添水杯，「我自己來。」

　　見法蘭提起水壺連倒兩三杯喝乾才罷休，阿云才搞懂法蘭究竟有多渴，「你還沒吃東西嗎？」

　　「吃過了，只是水沒喝多少，瑞西那小子聽妳一出事就要我幫忙，弄到現在才有空。」

　　「這樣啊......」

　　讓瑞西又多麻煩一件事，阿云內心有點過意不去。

　　「說真的，妳為什麼不想答應那小子派人陪妳？」

　　法蘭喝完水後直接挑明問，他搞不太懂阿云的拒絕，他覺得阿云溝通歸好溝通，在某些層面上她卻有自己的想法在行事，讓他猜不透那些行動後面的意義是什麼，也或者只是單純的憑感覺。

　　「我......他太忙了，我不想勞煩他幫我。」阿云回話，眼睛卻撇向其他方向，心不在焉。

　　「妳認真？妳現在的處境並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

　　「所以讓那小子派人幫你有什麼問題？」法蘭認為，總有些人喜歡拿一點免費勞工，顯然這小妹並不是那類人。

　　阿云聽幾句後懂法蘭想問什麼，她意識到法蘭正在對她說教，但她覺得有自己的理由不受打擾。

　　「那些人都散了應該不會再來找，我認為只有我自己回去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阿云這般理由讓法蘭皺眉，她的思考並沒有錯，至少在還沒發生綁票案之前阿云還是個普通生意女子，可以到處走走不用擔心有人找碴，然而現況不同，阿云這麼做只是告訴別人她並未看重自己的生命，順便牽連其他人。

　　自己作死就算了，拖瑞西這小子一起下水讓法蘭不太高興。

　　「下次妳要這樣做碰上什麼麻煩不要打電話給瑞西。」法蘭悶聲警告。

　　「為什麼？」阿云微愣。

　　「我不想看他為一位不珍惜性命的女人喪命，炸店的女店主還比較順眼一點。」

　　法蘭扔下這句話後轉身想走出病房找吃的，出門前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是戴格打來的，接通後低聲聊了幾句，隨後對阿云交代，「我有事先走了。」

　　阿云呆然看著法蘭從病房門口遠離，有股既知道自己做錯事又被甩臉頰的複雜情緒。

　　什麼嘛......她覺得很無辜，卻又依法蘭回話錯愕幾秒才反應過來。

　　炸店的女店主？她不是那麼愛炸店好嗎！她只是沒得選啊。

　　※

　　「艾先生，行動失敗了，有個奇怪的胖子阻擾行動，我們只好先回來了。」

　　「是嗎？算了，先這樣吧。」

　　「是。」

　　艾德倫揮走來報告行動成果的手下後，被放在一邊的手機閃光轉移注意力，現在是下午一點，他看了幾眼未接通的來訊號碼後，慢條斯理地關掉電腦起身。

　　行動失敗的結果他並不意外，告知那女人會回去運送屋的消息他半信半疑，才派人去調查看看有沒有剩餘的箱子可用，但既然被從中阻饒，那就算了。

　　身為時常接受藥劑變異的科學家，他能接受這種不預期的狀況，反正這件事小，並不在重要的事項內。他簡單收拾完桌面後叫人開車出發，前去手機來訊的地點會合。

　　想到跟這通電話的主人見面，他有一種厭煩的情緒醞釀著。

　　地點是一間家庭咖啡店，裝潢是十年前的品味，桌巾與擺設特選碎花布般雜色，有一種美式家庭的味道。艾德倫不解對方為什麼選在這會面，但他無心思考那麼多，反正勝算一直都在他手上。

　　他下車後見到等的人正坐在裡頭，微笑地進入咖啡店走向他身邊。

　　那人一見艾德倫出現，張口就問：「你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保險箱嗎？」

　　「你說呢？」艾德倫把問題丟還給他。

　　「沒有嗎......」

　　「被你們的人給阻饒了，你真的確保自己的消息靈通嗎，懷特先生？」 　　被叫出名字的懷特吸了一大口氣，雙手環抱胸口往後躺入椅座，用不太喜歡他這樣叫的眼神瞪著艾德倫。艾德倫不想甩他，逕自拉開椅子坐下給懷特輕蔑的笑臉。

　　這位始終一直保持與自己聯繫的懷特，讓艾德倫覺得這人相當矛盾，既想抓他又礙於一些要求偷偷來，他實在很好奇當他們的合作關係公布時會發生什麼事。但在那之前，他絕對會落跑地一乾二淨。

　　懷特直接挑明：「那並不是我們的人吧，至少我沒見過，這也證明你從我這拿到消息也無法控制有意外。」

　　「哈，你的態度跟一開始的樣子差真多。」

　　「多謝讚美。」

　　與艾德倫不光彩的合作記錄是懷特一生的汙點，他沒想過當初極力推薦的研究員會變成這副德性，要不是女兒貝琪的下落在他手上，依他堅貞的個性絕對不想提供消息給艾德倫。

　　「你自己也插翅難保不是嗎？懷特。若其他單位的人來支援，就表示你我的合作關係曝光了，不是？」

　　「那樣挺好的，如果這次他們闖入直接將你我帶走，我會很樂意。」懷特深吸口氣。

　　「你......」

　　從懷特始終維持憤怒的表情上看來，艾德倫知道他沒心情說笑，這傢伙變成像預備爆發的火山一樣。

　　「別廢話了，貝琪在哪裡？我告訴你這麼多消息，你總該給我一點消息回饋才對。」

　　「是啊，貝琪在哪呢？從最近的失敗記錄來看，我實在是不想告訴你。」

　　艾德倫抬手托下巴，露出厭煩的眼神，懷特看了覺得眼刺。

　　「少得意，艾德倫，這與你當初說的並不一樣。」

　　「那麼，東西呢？」

　　艾德倫好整以暇伸出手在空中討東西，眼睛盯著氣到快冒煙的懷特，從他日漸衰老的面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幾年前他還是一名生物研究員，在某處生物研究機構擔任實習員，直到某一天有人遞給他超人幫事件後的詳細資料，他的研究之路就此偏移。

　　他認識貝琪是走偏之後的事，當年超人幫事件鬧得沸沸蕩蕩，他還未曾有這般手下時是靠著貝琪幫忙完成，貝琪也是實習員，以為艾德倫是想成立新公司進而幫忙採購設備，卻在交貨之後被抓關入某處倉庫，引來她父親懷特出面，取得了他這輩子難以入手的成就。

　　他其實是該感謝懷特的，但對懷特而言，這份合作一點都不光彩。

　　基於想救貝琪的心情，懷特過了一個半月的合作日子，這段時間懷特並不是沒試過找貝琪，但艾德倫精得很，他一直把貝琪在美國大地上亂走，一有消息過去都是撲了空。

　　他這時犯了一個要不得的錯誤，沒有立刻報警給救援隊介入這場綁票行動，直到現在他相當後悔這件事。

　　懷特不得不答應艾德倫給的條件，讓艾德倫搶奪探員夫妻拿到手的基因改造劑將之滅口，再偽裝毫不知情私下打探貝琪的下落，但在老邁事件發生後，懷特有股不好的預感，非得結束這危險的合作關係，他怕貝琪早就遇上不測。

　　這件事瑞西只知道一點點，知道懷特為了救女兒答應綁匪的要求做事，他才以誰都會走錯路安慰懷特，但瑞西並不知道他是跟艾德倫合作。瑞西被懷特解釋這件事早已落幕，卻不知是進行式。

　　至於內鬼一說？是懷特自己杜撰出來的，因為他自己就是內鬼。

　　懷特從外套口袋內掏出一疊船票，放在桌面上遞給艾德倫，「你要的偷渡船輪船票。」

　　艾德倫拿起船票仔細觀望，確認張數後愉快地收下，「辛苦你了。」

　　「貝琪在哪，你別再打迷糊了！」懷特憤怒，他已經等太久，實在是夠了！

　　「你看起來很不耐煩，差不多了也該是時候了。」艾德倫從身上的筆記本撕掉空白頁，隨手寫了串字遞給懷特，「這次就不跟你玩花樣了，祝你好運。」

　　艾德倫起身，跟一群手下離開，僅留懷特一人待在咖啡廳內，坐上車之後快速離開。

　　待遠離咖啡廳後，艾德倫拿起那疊船票把玩好幾回，其他人不解出聲問，「艾先生？」

　　艾德倫一臉笑意，「沒什麼，照原計畫進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