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8/21閱讀時間約 23 分鐘

十一篇 侵擾11.6

  「他真要幹?」我看向莉莎尋求解答。「他們能那樣做嗎?」
  「不認為他在說謊。」
  人群狂吼,我轉身看向吼聲來源,即時見到最第一場攻擊。戰鬥場地裡其中一個商團人,正用長水管棍打他人。他退開,發現自己認識的人,他們透過某種默契,靠到一起,保護彼此後方。
  其他人也有類似點子。一夥夥朋友聚集到一處,留下其他人。其中一個孤獨的人發現其他周圍沒有任何朋友的男生,吼了些我沒法聽見的東西,就靠到一起。他的新「朋友」不到兩秒後就轉身,從他身後擊倒他。那個叛徒在三個年輕男人與一個骯髒面容的老男人把他壓倒在地,開始痛揍他一頓時,得到了報應。
  最靠近我們的角落,一個女人鼻子被粉碎。噴出的血落入險降風能力的區域,便筆直噴回入混戰之中。
  有個男人被這景象所煽動,站到場地外,抓來一塊建築塊然後扔到場地邊緣。那塊水泥飛入聚集成群的人們身上,擊中一個蹲伏下來、試著避開最糟糕的亂戰的男人。
  這個行動啟動一連串反應。觀眾轉向追打那發射建築塊的男人,聚集到他周圍,痛揍、痛踢他,把他推倒在地。其他人被他的點子激勵,作了同樣的事,利用險降風的能力來把人群扔進競技場。一個男人幫忙一位可能是他兒子的孩子,把垃圾桶倒到發光的地面上,讓腐敗的食物和其他垃圾飛進場地。其他人上前阻止他們或推任何夠靠近那染色地面的人進去。暴力激升,貌似不會在任何時間後緩和下來。
  「我們該走了。」莉莎說。她轉向大顎,命令道:「帶上那男孩。」
  大顎抓住布萊斯的上衣,把他拖到站起來。他指向那個坐在布萊斯旁邊的女孩:「那她?」
  「留下她。」莉莎喊道,拉高嗓音好讓她在尖叫與歡呼聲之下能被聽見。她也說了別的東西,但我沒辦法聽清楚。
  一把槍在某處被擊發。這沒讓群眾住手,看似卻更進一步煽動人們,將那些沒參與的人也被迫行動,看起來像跑者等著發令員槍響。宛如商團對自己的手勒住他人喉嚨時,會感覺比逃跑還要更安全。
  險降風抓住欄杆像他要彎過身,他微笑露出的牙齒看起來有白色以外的所有顏色。他雙眼在看著自己所啟動的混沌,幾乎閃閃發光。
  我們一群人移動,莉莎的士兵在我們周圍形成緊圓,布萊斯、莉莎、那個被救出的女孩與我在中間。我們走向最接近的出口,但是我們被兩夥人的亂戰所攔阻,他們距離主要的打架場面有好一段距離。他們是死對頭?是為了過往事件所想復仇的敵人,正好看到出手的機會?
  那剛和布萊斯坐在板凳上的女孩,跑去戰鬥場地周圍的搏鬥之中。她吼著,幾乎尖叫:「湯瑪斯!媽!」
  布萊斯掙扎試圖要追趕她,但大顎緊抓住他。
  我幾乎錯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在我們前面打架的一夥人中有個女人跑起來,一夥年輕人朝她衝刺。就將他們帶到我們前方。
  我們集體後退,但布萊斯懂了其他人的意思。那男孩扳出大顎的掌握,自己的肩膀撞向塞內加爾背部腰間。布魯克斯差點沒能阻止自己向前絆倒、撞向衝鋒的商團們,但他的注意力在別處——布萊斯成功溜出去了。
  我加入麥訥爾與布魯克斯的行列追去,儘管麥訥爾比較壯碩、強壯,我仍有輕體型的優勢。我躲過人群之間,追上布萊斯到那「觀眾」裡頭。
  布萊斯跑到他女友身旁,雙手抱她。他仍抱著她,轉頭看向我們逐漸靠近。我跑在前方,麥訥爾緊追在我後面。
  他看向另一邊,穿過險降風競技場的微光陣地邊緣,我追著他的視線,雙眼落於一位漂白金髮中年婦女與一位高大黑人,他嘴唇上有道刀疤。
  我認出到,他們符合希瑞菈的描述。他們與攻擊教會的那夥人一模一樣。
  那男人——湯瑪斯?——揮了揮手叫他們過去,布萊斯與他女朋友便跑起來,在他們碰觸到場地邊緣時落倒在地。
  「不行!」我吼道,同時險降風能力的效果也將他們推進那不斷互毆的自由搏擊賽。我的聲音迷失在在群眾尖叫、吼叫、吶喊的混亂中。
  我無助地瞪著戰鬥場面展開。那兩個青少年成功站起來,聚集到湯瑪斯、那母親和另外兩人那裡。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人們全都在揍人、踢人、絞殺彼此的混亂人群裡面,所有人都被腎上腺素、自保、酒精、興奮劑和貪婪所刺激。人們倒下時,根本沒多少空間可以容納他們,就被那仍在打架的人們所踐踏。
  麥訥爾抵達到我這裡,把我領回到其他人那,我們盡所能遠離爭鬥。
  我看向莉莎時,我問她:「我該⋯⋯」我讓自己的問題懸而未完。我該用蟲子嗎?
  「不行。一位敵人讓自身存在彰顯的瞬間,險降風可能會試圖停止活動,派出群眾追殺任何長相看起來不怎麼眼熟的人。不是說他們會逮到我們,可是他們逮到我們,而且也會有其他受害者喔。」
  「幹。」我看向那持續的戰鬥。「我們該做點什麼啊。」
  「我開放接受點子喔。」她說。
  「我們能⋯⋯我們不能逃跑嗎?」我們救出的那女孩問。
  「聽著,呃,妳叫什麼名字?」莉莎說。
  「夏洛特。」
  「夏洛特,我們來這裡就是要帶走那小子。我朋友感覺這件事很重要,而她通常都有滿好的理由做她做的事。」
  「謝謝妳誇獎。」我說。
  「所以,我們在這裡要幹嘛,都是要看她。」
  我們有什麼選項?用莉莎的能力?我不確定這裡是否適用。如果她有方法處理觀眾,也許她有可以說出的話來扭轉趨勢,或把讓他們轉而對付他們領頭⋯⋯但是唯一這麼做的方法,得拿走險降風的麥克風。
  我們有莉莎的士兵,但不管他們有多訓練精良,混戰裡還是有大量壓倒少數高質量戰士的轉捩點。也不用提,一些商團的人有槍。槍真是偉大的平等化之物。我很肯定莉莎士兵全身都是肌肉,但槍枝的問題是它們會引人注目,我們肯定不想被仔細觀察。
  這就是商團。比ABB更沒組織可言,他們是被降解到群體行動的人類,險降風和他的人則表現得像,把野獸放進籠子裡的小孩子,還晃籠子、把野獸放出去追殺彼此,而不是好好訓練牠們。不過,這都不會讓其他商團變得更不危險。而正是相反。
  面對這情況,我在這裡就沒選項了。我最能做的將會是在所有群眾身上使用超能力,那會把已經被擾亂的情況變成截然不同的東西。
  「我們守住位置。」我對莉莎說:「除非狀況惡化到有危險。我們等戰鬥結束,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之後再離開。留在這裡也表示,我們可以得到險降風的那些藥水,和他從哪裡獲取那東西的情報。」
  「好。」莉莎確認道。「這樣也行。」
  接下來的是,我一生中體驗過最久的一分鐘。時間過得十分冗長、緩慢、苦悶難忍,就像我在醫院病床上的感覺,等著發現自己是被逮捕,還是脊椎斷裂。不對,時間被拉長是因為有太多事同時發生,而我不能喪失注意力、撇開頭,或停頓一秒鐘來思索。
  不同群人來找我們打架。考量到我們連場地都沒站進去,簡直是荒謬至極,但腎上腺素狂飆,我們就會因為從其他人打著架的常態裡分離、獨立,而變得十分顯眼。我們有能搶奪的東西,有溫潤的肉體讓他們能⋯⋯嗯,溫潤的肉體。這樣就夠了吧。
  我們試圖維持陣型,保鑣保持外側位置,比較沒有經驗的戰鬥員——包含我——則待在中央。我們無法維持戰鬥狀態的種種因素,迅速變得愈發明顯。
  其中一件因素是,敵人們很快就理解我們要做的事,然後強迫莉莎的士兵打破陣形。他們保持距離扔東西過來,或是手裡有拿武器預備攻擊,卻又待在攻擊距離之外,尋找我們前線戰士分心或忙其他事的瞬間。這強迫莉莎的士兵走到陣型外,用幾道果斷重擊來打退敵人,之後再補上戰線缺口。
  至少,計畫是這樣,但有些時候對手太靈敏而沒被擊倒,也有其他時候他們拖慢莉莎的人,足以讓人溜進戰線、攻擊我們其中比較沒戰鬥能力的人員——當然也包括我。
  我雙手各拿一把刀子——我的戰鬥刀還有我救出夏洛特時拿走的那把刀。我被迫戰鬥時,會避免攻擊致命點。我有點主動脈在哪些位置的概念,即使知道自己能迅速切過他們手腕或脖子,還是避免切中動脈。留手沒給我任何好處,我左耳被打中一次,肚子和胸口也被揍幾次,有個人的狼牙棒上突出的釘子也劃過我上臂外側。
  然而,莉莎的士兵還是有給我喘息時間。我在陣形有任何斷裂時與有攻擊迎來時,都保持警惕。
  我手臂被割傷處傳來劇痛,耳朵也在抽痛。我重重吞口口水,瞥向戰鬥場地,那裡的人們跌了四腳朝天,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沒受傷、沒失去意識、沒死去或沒在裝死。
  塞內加爾感到困窘,伸手要拿槍,卻被迫躲退回來,側身躲避一位商團的金屬鎖重擊,仍被那條鐵鍊末端擊中。緊追的揮擊擊落了他手中的武器。另一個人——一位雙眉像毛毛蟲矮胖男人——空手穿過了空隙,朝我衝刺。
  這可能會更糟呢。我穩住平衡,準備砍出刀子,等著他靠近,然後⋯⋯
  然後我身在別處。就像是記起某些我曾忘卻的奧秘之事。我曾看過那東西。
  巨大的生物填滿我的感知。
  很難說,我是如何知道他們是兩個不同生物,或怎樣知道他們各自同時存在於多個平行空間。無數鏡像共同同步移動,每個都佔據同樣大小的空間,也與其他鏡像同樣堅實,而在他們移動、互動的方式上有些不同。他們兩個折疊、展開、擴張並轉動,又不會佔據更多或更少空間。即使我感覺有模式在其中,我仍無法扭過腦筋來理解他們。
  我心中某些渺遠的部分了解到,自己曾以更為簡單的形式,看過某個類似這不斷折疊、開展的東西。超立方體,一個四度空間的類立方。不同處是,立方體有六個平面,超立方體的每一「邊」有六個立方體,相互連結至立方體各個角落。對於調適成三度空間的觀點,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不斷轉變,每一邊都在摺疊或重新塑形,使他們都同時成為完美的方體,每個「邊」也同時是其他立方體朝外延伸的中心。
  那些東西與超立方體之間的主要差異是,我之前正看著的存在是活物,他們並非我在電腦螢幕上所看到的簡單形狀。他們是活著的實體、生命。他們與我理解或知道的生物學之間,沒有任何聯結,甚至沒有任何能讓人稍微認出來的特徵,但他們也毋庸置疑是活著的。他們器官——也是生物的外表殼、肢體——全是謎,而同時每個實體的部分外觀也在流穿過空蕩的空間。這些東西都有小型行星的體積,而我感知領域又是如此狹小,對我的理解沒多少幫助。他們一些部位看起來像進出其他鏡像所在次元或現實,也就更沒幫助了。
  那一對實體同步移動,螺旋行進,使我想到那就像一道雙股螺旋。每次迴轉都將他們彼此愈來愈遠。無數塵埃在他們移動時飄留,留下兩條脫落的濃厚組織或能量軌跡,他們螺旋舞蹈尾巴後方,在空檔空間的虛無中畫下痕跡,彷彿他們被巨量的沙塵所構成,正在衝向一股迎面強風似的力量。
  等到他們太遙遠而無法望見彼此時,他們傳播了訊息,每條訊息都巨大而劇烈,以超新星爆炸的能量來表述。每道訊息,都是一個「詞」,一個概念。
  終點。同意。軌道。同意。
  他們會在相同的地點見面。到約定之時,他們就會停止迴旋並再一次拉近彼此,直到他們一起被拉扯至會面之地。
  ⋯⋯那個商團人打得我猝不及防,我被從剛才自己所見到的異象中抽出。他的手肘捕上我顴骨,劇痛打穿我整個顱骨,將我半路拉回現實。有個人抓住我,她胸膛柔軟貼上我的背,她緊抓我雙肩到弄疼我。是夏洛特?還是莉莎?
  從那我剛才所見的景象到相對平凡景色之間的轉變,太過劇烈,我幾乎無法掌握感知。我張開嘴,要說些話,接著又閉起嘴。我沒辦法移開專注力或將那景象整個吸收入腦海,而我的注意力也被調整到視覺⋯⋯我剛才看見了什麼?那東西在我要想起來時便溜走。我搖頭,全力思考著卻也失敗,無法無視數不盡的當下細節或形狀:那個商團人的臉五官,在他朝我前進時看起來是那樣分開;他身體在彎腰時縮小;他撿起的刀的鐵鏽帶著缺口與棕色塊,是我弄丟的那把刀子。我還握著自己的精美戰鬥刀。
  我閉起雙眼,試圖眨眼修復自己被扭曲的焦距,這卻只有丁點幫助。我看向左手邊尋求幫助,望見麥訥爾與大顎忙得不可開交,我雙眼也難以跟上他們的動作。我右邊呢?莉莎倒下,布魯克斯有抓住她。商團正走近他們。塞內加爾站在我前方,沒了槍,他正在用那條從商團手中搶來的鐵鍊,趕退我們的對手,為我們爭取喘息空間。這樣還是不夠。三位有能力的戰士無法保護全部七個人。
  我用上了能力,然後緊閉雙眼。這比任何措施更有幫助,蟲群感知給我一種周遭的具體、堅實觸覺感應。很多商團皮膚上、衣服裡和頭髮上都有蝨子。一小群蒼蠅在這區域周圍嗡嗡飛舞。我稍微為蒼蠅導引了下方向便讓它們飛到我需要的地方,我便有周遭敵方戰鬥員在做什麼事的固態感知了。
  恐慌與混亂感幾乎壓倒我,我得抵抗住召喚蟲群的衝動。用上這麼多蟲子,來感覺正在發生的狀況?這不會吸引不必要的注意。我讓蟲子聚到商場的天花板上,讓它們通過那天花板上的巨大坍塌裂口,引它們下來——只是以防萬一。
  我在自己反擊時不斷閉著雙眼,掙脫夏洛特的手中來打擊那位商團,切過他額頭。他吼了某些我沒法聽出來的東西,朝我衝鋒過來。我知道自己沒能在比力量上擊敗他,我閃到一側,重重落在地上,幾乎絆倒塞內加爾。我雙膝抬到胸前,雙腳腳底朝外踢上他小腿。
  我沒法有條理地思考。我該要預料他會倒在我上方。他肩膀撞入我胸口,體重沈重地壓在我之上。他拿刀的手被困在身體底下,靠近我的腰間。我比較幸運,右手是空著,我把那把刀刀尖扯過他肋骨,瞄準要割出一道淺刀傷來弄痛而不是弄傷他。他尖叫,丟掉武器,我亂扒、滑回到夏洛特、布魯克斯和莉莎那。
  塞內加爾轉身,將攻擊我的人從我身邊踹走。塞內加爾用那長鐵鏈末端的鎖頭擊中那男人下巴的同時,我正試著站起來。
  我愚蠢地在自己站起來時,張開雙眼,而不是相信自己感知周圍的能力。動暈如一袋磚頭敲上我,使我幾乎倒下。夏洛特在我傾斜時抓住我,僅以毫微之差避免我的刀捅上她自己。
  「喔我的天啊。」她低語。「妳是⋯⋯」
  我洩底了嗎?我沒用上那麼多蟲啊。
  不對,是其他事情。我能從自己放在她頭上的蒼蠅來看出夏洛特正在看著上方。她的注意力轉向我,接著轉向莉莎,又回到高處的物體。我強迫自己雙眼睜開,控制動作和呼吸來減緩暈眩感的威脅,看到她正看向險降風的平台。
  險降風正癱在欄杆上,掙扎著要站直。尖叫鐵、爛糊、車骸與他們其他手下狀況也沒多好。
  險降風抓起他的麥克風,放聲大笑,齷齪的咯咯笑聲迴盪在這區域。
  「看來你們這群水屁穴裡有人剛才贏得了他的徽章啦。」他聲音中有細細爆音。
  我看到場地上一抹白色閃光,我才忽然察覺剛發生的事。
  另一道閃光點亮在場地裡,接著是第二道閃光。那兩道光都在一位不比我年長的男孩周圍。白色煙霧從他雙眼、鼻子、耳朵與嘴巴都流出白煙,更細小的煙絲也從他頭皮流出,擾動他頭髮。
  他在其他人轉身面對他、舉起武器時,一道炸裂的白光出現在另一個人左邊二呎處。沒擊中。那人搖晃向那道閃光曾擊中的地方,彷彿那道射線正在扯動他。那發光的男孩伸出一隻手,對準目標,另一道白色閃光出現在他目標後方。
  那個男人衝刺,那男孩試了第三次。光波與那男人交叉,而當光線褪去,那人男人的上臂、前臂、手肘,還有他軀幹右側與臀部全都不見了。鮮血從他被光線鑿下來的血肉中噴湧而出,他被肢解的手臂落到腳邊。
  那男孩尖叫聲裡結合了恐怖、痛楚與憤怒,純白在他周圍隨機爆發。幾道白光逮到一些匍匐在地上的人,其他光則擊中站著的戰鬥員,也大部分光線則單純打空。
  一個觸發事件。我剛才看到某個人有了觸發事件。
  但險降風那夥人、媘蜜與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能模糊記得某些東西,思考要將其說成文字,好像描述那記憶就能幫忙把它以我能描述的方式來喚出腦海,但記憶卻在我要接觸時,消失無影。我還記得淘氣鬼的能力。在我能處理它之前,我都會徹底忘記那個能力,而我要試著想起時也得掙扎,有自己的想法和試圖掌握的方向感,混淆了我對那個超能力的概念。
  而夏洛特她,正在幫我平衡腳步,正瞪大眼睛盯著我。我記起她驚訝的感嘆。
  如果台上每個有超能力的人都被影響,而莉莎與我也以相同方式反應,她把所有拼圖湊起來並沒有那麼困難。夏洛特知道了。
  我看向莉莎,尋求建議或點子,但她依然癱倒,沒有回復。為什麼呢?如果其他人有某種觸發事件的心電感應反衝,也許她因為自己的能力而被衝擊得更強烈?
  我趕緊到她身旁,布魯克斯轉身重新加入戰鬥,幫忙重建我們的前線。
  「莉莎!」我晃了晃她。她看向我,雙眼毫無焦點。
  「他們就像病毒。」她說。嗓音很微弱,好像她正在對自己說話。「也像嬰兒。像神祇。同時像所有東西。」
  「莉莎,妳說的話不合理了。起來,打起精神。現在狀況很險惡。」
  「我快想到了。像是在舌尖上,但卻是我的腦袋,不是舌頭。」她聲音細微,我幾乎無法聽見,彷彿她在對自己說話而不是與我說話:「還在填空白。」
  我巴掌輕輕甩上她臉:「莉莎!我需要妳回到現實,別再深入精神錯亂了。」
  那巴掌看起來有了效果。她搖頭,像隻想甩掉水的狗。「泰勒?」
  「起來。」我幫她站起來。她幾乎失去平衡,但她仍比我更快恢復行動能力。
  夏洛特接手照顧好莉莎,而我向前移動幫忙支援其他人。我兩手各一把刀,站在布魯克斯、塞內加爾與麥訥爾的三人組後方,準備阻止任何試圖溜過來的人。我保持雙眼緊閉。只要我沒試著同時移動又張開眼睛,就可以戰鬥。暈眩感也迅速消退。
  上一群攔住我們的人已經大都被擊退。另一群人做出了威脅性動作,但他們狀態看來比我們還更艱難。他們的領頭是個亞馬遜風格女人,雙眼神色狂野、頭髮纏了結,我還是能看到她掃視過我們,注意到我們兩群人狀態的不同,一瞬擔憂閃過她臉上。我忽然理解她的處境並不好,她知道若要對付我們,她的人會被痛揍一頓,但同時,她也無法命令自己人退下,而又不看起來像個膽小鬼。
  不管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沒能知道了。
  「結束!」險降風對他的麥克風吼著。
  過了足足一分鐘才讓所有人從打鬥中歇手、撤退到他們不會立刻感到被威脅的場所。
  有好多人受傷。險降風在這場特技裡到底損失多少人?
  他有在意嗎?他最後為自己的隊伍得到五個新超亞人類。如果算上那有觸發事件的人,就有六人。
  「如果我們再等更久,你們這些咬屌小子只會剩一人在場地裡啦!有你們五個混帳留下來,就到我們要的人數啦!」
  只要五個人?剛才一開始至少有八十人在場地裡,之後還有更多人在各式各樣的方式下加入戰鬥。
  觀眾一退開來讓出空間,我就能看到殘留的那五人。看起來,有一家人中的三人,一個肚子有道傷口大開的女人——她壓住張口的手掌鮮紅——以及那剛才有觸發事件的男孩。我看到布萊斯或他的新「家人」正在那群從戰鬥場面撤退的人群之中。
  一道閃光顯示出那位新假面的超能力運作不受控制。光線擊中地面附近,移除某位在地上無意識躺著或已死的人的腿,但那地面完好無損。為什麼?為什麼射線消滅了衣服與血肉卻沒影響建築物本身?
  「小子。」險降風指道:「來舞台這邊!」
  微光場地閃爍消失。那男孩轉身,好像處於呆茫之中。他在另一道光線爆射於足足十呎開外時縮了一下。他拐腿走向險降風,仰頭望向商團的領袖。
  「孩子,如果你要加入商團的上流圈子,你會需要個名字。」
  那男孩眨了眨眼,看了周圍,好似他還沒理解狀況。他還在驚嚇之中嗎?
  「現在,上來。我們加快點速度。」
  那男孩的能力爆出細微光花,那些閃光移除了險降風的舞台底部、沙灘排球大小的建築殘骸。那男孩盯著舞台。
  「消、消除者?」他答道,將話語轉變為問句。
  「像鉛筆上小粉乳頭的橡皮擦?幹別鬧了。」險降風咆叫。
  「呃。」那男孩拉長發語詞,太在意觀眾,大概也無法有條理地思考。
  「擦除者【原文Scrub】!」險降風叫著,群眾呼嘯。
擦除者他媽的是怎樣比消除者好?在什麼樣的瘋狂現實中擦除者才會比較好?
  險降風等人群發出的噪音減弱後,他才舉起要水瓶:「你喝這鳥東西也沒用。不會有任何他媽的甜頭。選個人吧。」
  那男孩盯著險降風,正在咀嚼他所說的話。男孩在另一道閃光射出周圍時又縮了下。他一隻手抓住另一隻手手肘,轉身面對群眾。他說話的時候,嗓音發抖:「瑞、瑞克!道格!」
  兩個人聚集的人群,到在周圍觀眾所在的位置。一人頭上有血流下來蓋住了半張臉,另一個人則在激動咳嗽,他嘴巴與鼻子邊覆了層濃濃血跡。
  「我可以⋯⋯可以給他們兩個人嗎?他們可以分享嗎?」那有著發光頭髮的男孩問道。
  險降風咯咯笑著,那笑聲聽起來很猥褻,只有丁點喜感。「不,不行。你絕對不想要那麼做。挑一人吧。」
  「道格。那道格可以喝。」
  那正在咳嗽的男孩抬起頭,十分驚訝。那個臉上有血跡的男孩——瑞克——頓時神情憤怒。「搞三小啊?」
  一閃白光打中那有超能力的男孩右側高空,讓周圍所有人畏縮了一下。光線扯下那正幫忙支撐損壞的天花板的一大塊金屬樑柱。我猜他的能力與他顯然缺乏控制力,是瑞克沒衝上前揍他的唯一理由。
  這種分裂與情緒爭執是刻意的嗎?如果那是刻意的,如果險降風將他的盟友與他們先前的隊伍、黨派分歧,好讓他們不會圍堵自己,我就得調整自己對他的預想了。不是說我會更喜歡他,或甚至是尊敬他,但我得給他一點對這份智慧的讚譽。
  「你在我被拉進場地的時候沒幫我。」那有超能力的男孩告訴瑞克:「道格至少有想幫忙。他會得到我的獎品。」
  道格走近舞台,繞遠路與他有能力的「朋友」保持距離,我注意到自己放在屋頂上的蟲子——也就是我在混站之中聚集的蟲群——正在死去。有一邊死了一些,另一邊也死了一些。
  不對。不是死去。它們被弄昏,它們的感知被混亂與錯感給徹底毀滅。我有概念那是什麼。我之前有感覺過同樣的東西。
  我轉向莉莎。將我的左手從抓癢動作,移到上臂外側,秘密地指向上,低語:「有人來了。我們得在有麻煩之前離開。」
  她向上看,接著點頭同意。拍了麥訥爾一邊肩膀,她向他比了個手勢,他也通知其他人。我們開始移動。
  在屋頂上的人有了其他夥伴加入行列。一些蟲子在他們腳底下死去。在第一個人四肢落,攀爬到屋頂邊緣、爬上商場天花板時,他雙手吊掛,也有更多蟲子被弄暈。這棟大樓大部分都沒被點亮,我也就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蠑人在這裡,斷層線的其他隊員也在這了。
  我們最先抵達出口,而我們到門邊不久之後門把就消失了。門戶間的空隙被填滿,彷彿與門相同顏色的蠟流過了門縫。我看見,類似的事也在其他入口處發生,門戶逐漸消失在牆裡,差不多都成了色調出差錯的污點。貌似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件事,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走下舞台、正為「道格」拿下藥水的女人身上。
  戰鬥剛開始時,莉莎勸阻我使用能力,因為要確保暴動與亂戰不會讓其他人受傷,而這群暴民很可能會開始獵殺人群之中的陌生人。
  我沒概念為什麼斷層線他們會在這裡,但看來斷層線闖入這場派的方式比我們還更直接。我們將要看到那糟糕的狀況展開,而逃出路線卻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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