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篇 獵物 14.9

更新於 2021/05/29閱讀時間約 26 分鐘
  「妳超能力運作得還好嗎?」媘蜜問。
  我點頭。
  「蟲子能力,對吧。不想弄錯。控制蟲子,透過蟲眼睛看⋯⋯」
  「不是。我沒辦法透過蟲子視物或聽見。主要是觸覺。」
  「就只想確認下。」她頓了下。「如果我問妳知不知道我的超能力?」
  我搖了搖頭。
  「好吧。如果我說我是生在墨西哥,妳能告訴我,我是在哪出生嗎?」
  「妳剛不就說了?」
  「是啊。重複跟我說一下?」
  「妳是生在墨西哥?」
  「妳的短期記憶,至少還很好。那就是為什麼妳能保留過去幾分鐘裡,戰慄和我所分享的情報了。妳的大甲蟲,妳都叫它?」
  我瞥向阿特力士,他趴在一小段距離之外。「阿特力士。」
  媘蜜點頭。「那還是,短期記憶。妳的超能力大概給妳夠多阿特力士的觸感,讓妳不會無法追蹤那是誰,或那是什麼東西。」
  「是呢。」
  「只要我們繼續工作,就不需要擔心話說到一半時妳和戰慄就忘記誰是誰。但對我們而言,若是分開來的話就可能忘記了,所以要待在近處,好嗎?」
  「好的。」
  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妳能用蟲子偵查我們周圍嗎?如果我們不需要擔心撞見其他人的話,會比較順利。」
  這要求很合理。我將蟲子派出去覆蓋周遭地區。
  到處都是紅霧。這道色澤氾濫至四處,將所有事物都變成單色紅畫。我仍然可以認出周遭環境,但這區域僅有正好足夠的光線濾進這道壓抑的昏暗之中,許多既有的影子都因此變得模糊。霧氣飄動,使顏色與陰影細微轉變,也使我感覺像有東西潛伏在各個角落與視野邊緣。
  我心智的那股深沈、原始部分不斷對我說,有些東西非常錯謬,我正處在危難之中。我試圖告訴自己:這只是我的恐懼在刺激起一些東西,是我腦子在耍弄我。沒有任何東西在外麵。
  我手裡的手槍重量很讓人放心,同時也造成負擔。我會輕易幹出自己餘生後悔的事。
  「我討厭這樣。」我低語。
  「我也是。」戰慄回答。他將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讓我有些安心。「但我們會撐過去,我們這隊伍可以承受的。我們屬於彼此。」
  我的意識察覺有人走在我們一段距離後方,與我們步速相同。
  「我們可能需要盡快一起團隊合作。」我說。「我們被跟蹤了。」
  「是誰?」媘蜜問。她頓了下,接著笑了。「我猜,這問題很蠢吧。」
  「把他們綁起來呢?」她提議。
  「也是呢。」
  我的蟲子聚集在道路外的地點,蜘蛛開始拉出絲線作準備。我不想讓這人知道我在追蹤他的蹤跡。
  接著以免他放棄追蹤、決定要攻擊我們,我開始把蟲子聚集成誘餌。人型團塊與蟲子群集,聚在小巷還有屋頂邊緣上。有更多人聚集在街道上,站立在其他躲藏處的凹室。我對那些距離比較遠的追蹤者身上耗費更少隻蟲子,我相信沼氣中投射的陰影會幫助我們繞過他們。我們這位追蹤者所站立之處,看不見誘餌,但現在也足夠讓他頓住了。
  戰慄從我們的隊伍遊蕩開,靠近其中一個誘餌。他伸出手,用手指追蹤過那群聚的蟲子。「妳真多才多藝。」
  我對這道讚美感到有點不舒服。「我們該繼續移動了。」
  「妳沒有要把他們綁起來?」
  我搖搖頭。在那方面有一點溝通失誤。我最近不是想到了隊伍運作方式的化學反應,還有本能性理解嗎?這陣沼氣可能破壞了我們這方面的平衡。「抱歉。需要先準備才行,一分鐘後我再行動。現在,我們應該要假裝狀況都很普通。」
  「好吧。」他把手放下到身邊,然後重新加入我們。我們繼續走著。我感到自己相當欣賞他們,他們有足夠自信到沒回頭觀看。我蟲子有在追蹤跟蹤者,但讓他們待在我後方,讓我感到緊張。
  「這霧氣的副作用是偏執狂嗎?」
  媘蜜點頭。「可能是。癥狀有發展的話,妳可能會感到憤怒、偏執、幻覺⋯⋯」
  我吞了一口口水。
  「或也可能朝另一個方向發展。更寬廣的失認症,無能認出任何事物,而不只是人。」
  「希望這不會變成那樣吧。」
  她點了頭。
  「我現在要把她綁起來了。如果這沒成功,或者假使她有方法掙脫,我們就要逃跑,讓誘餌掩護我們。」
  媘蜜只微笑。
  蟲子聚集到我們的追蹤者身上。我將他身上的蟲子數量減到最少,就只是以防萬一,想以此反剋我無法全然了解他們是誰的缺陷。蟲子沒辦法抵達她的血肉,但它們也有讓我知道,她有著普通女性的體型。
  我讓蟲子分拉它們預備好的絲線。我專注於她的雙手雙腳。只花了兩秒鐘就將絲線擺好位置。
  她走路時絲線拉緊而跌倒。她抬起一隻手,試圖要穩住自己,也發現那些絲線阻礙了動作。她避免臉部先著地,在半空中扭動身體,轉而用肩膀撞上地板。
  「逮到她了。」我說。「我們繼續走吧。可以放著她不管。」
  「我們該調查一下。」戰慄說。「確保她不是威脅,她若是個威脅的話就要處理掉她。」
  「有沼氣在影響我們,不可能確定我們到底要處理誰。」我指出。
  「我們有媘蜜。她能告訴我們那個人是不是屠宰場九號的人。」
  「媘蜜不是⋯⋯」
  我停了下來。那想法是從哪來的呢?
  「什麼?」戰慄在回頭看向我時傾頭。
  「我正要說她不總是正確,但我對她的記憶還有個黑洞,所以我也不確定這個想法是怎麼形成的。」
  戰慄磨著他的下巴。「算是要記住這一點吧,可是我仍認為我們還是該檢查檢查這個人。」
  「我同意呢。」媘蜜說,她臉上有道淺淺微笑。她拉了下我的手。「來嘛!」
  我們得待在一起。我不情願地跟上,我知道自己一和人群分開就表示,我會完全忘記他們。
  我們停在距離那女性的幾百呎外。絲線形成的綁繩繞在她雙手和雙腿周圍,蜘蛛的作品在她要鬆綁時則更加緊綁縛。她跌倒之後,不再站起。
  戰慄扔出一把刀子。
  「喂。」我說。我抓住他手臂。「你在做什麼?」
  「她顯然是屠宰場九號的成員啊。」媘蜜說。
  「先讓我知道?因為我肯定沒發現些線索。那對我來說並不明顯啊。」
  「想想吧。若她沒要過濾沼氣,為什麼戴著那種面罩?她事先知道沼氣了啊。」
  「也許吧。」我說。我可以辨認出那像是毒氣面具或過濾器,現在媘蜜也指出這一點了。「也許有其他解釋方式。這和她的超能力有關?」
  「那沒有關係的。」媘蜜。
  考慮要不要殺掉某人,又是另一件事了。我總認為自己可能因為拯救隊友的必要才會做這種事⋯⋯我不久前,在攻擊屠宰場時就很接近那種情形。我沒辦法想起那是誰,但我使出全力,用上可能會致命的蟲子螫咬。
  我前一次是在一段距離外動手。現在我則要面對面殺掉某人。
  那張面具,是有其他原因的。那⋯⋯
  媘蜜打斷我的思緒。「若你們沒要動手,我也可以殺喔。她在跟蹤我們,她對沼氣有所預備,我很肯定她是個壞人。我的超能力,妳也知道的。」
  「我們沒辦法確認。」我說。
  「我有這個超能力,百分之五百肯定。相信我。」她說道,微笑。她開始走向那位女英雄。
  「不對。」我說。
  「掠翅是對的。」戰慄說。「她可能在裝死。最好避免魯莽。保持距離解決她吧。」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們直接離開吧。」我說。「我會打給那個,呃⋯⋯」
  「蛇蜷。」媘蜜提供了個答案。
  我點頭。「我們會取得我們需要的情報,治好自己,或是追蹤屠宰場。」
  「寶愛也可能會說謊。」戰慄說。
  我花了一秒鐘才認出寶愛的名字。名字太容易從我腦海裡流逝。「也許吧。我們會自行判斷、證實她說的話。」
  媘蜜沉下臉:「妳忘記我們是怎麼積極追殺屠宰場九號的?又攻擊,又騷擾,又抓住寶愛還有碎歌鳥。妳現在要把他們一人留下來?我們不必靠近也能了結她。妳也有槍啊。」
  我往下看著自己手中的武器。
  「相信我吧。」她說。
  「不。」
  媘蜜和戰慄都轉頭看向我。
  「不?」戰慄問。「掠翅,我們是個團隊啊。我們該在危急關頭時相信彼此,支援彼此。」
  我不喜歡這句話所暗示出的意思。好像我辜負了他們一樣。
  但我搖了搖頭。「不。」
  「解釋下?」他問。他看起來如此冷靜,但我能從他的姿態中看出煩躁。是沼氣在他身上起效果了?
  「沼氣⋯⋯弱勢這東西讓我們變得偏執,就可能在此干擾我的觀感。就連媘蜜一樣。」
  「若是那樣的話我也會知道啊。」她說。她看起來很沒耐心。
  「也許吧。但我足夠不確定到這樣能不能奪取人的性命。」
  「妳差點殺掉欷帛力虎了啊。」她反嘴。
  「是啊。當然,但那是不同的。」
  「我看不出那有多不同。」
  我凝視著那被綁住、趴在地上的女人,半覆蓋於我的蟲子之中。她也看向我。
  「我沒辦法不煩惱。這太輕鬆了。屠宰場若這麼簡單就能幹掉,我們就不會處於這種情形了。」
  「這種退出,聽起來像是很薄弱的藉口呢。」戰慄說。
  「是啊。」媘蜜加入說。
  這種社交壓力並不是我擅長面對的事。就從我們計畫犯罪行動的記憶來看,我通常在爭論時能相信其他人會支援我。不然我也有其他動機或和他們相處的理由。
  「你們為什麼這麼用力強調這件事?」我問。
  「妳忘記他們對我所做的事情了?」戰慄問道,他嗓音冰冷。
  特別說起他嗎?沒錯,我是忘了。但我也能記得那個場景、當時的情感,所有我之後體驗到的感受。沮喪、憎恨、痛苦、同情他肯定親身體驗過的痛楚。我也能記得心碎感,因為我所在意的人,在某個意義上離去了。
  「沒忘記。」我回答。
  「那妳的怒氣呢,妳的義憤之情呢?還是妳都不在意了?」
  「我在意啊!那是⋯⋯」
  「那就了結這件事吧。」
  我搖了搖頭,就好像我能清掉這道指控。不是說我一定沒有清楚思考。而是我的思緒不斷無法觸及當時的情形,碰上了關於媘蜜、戰慄和屠宰場的情報死路。我處於黑暗之中。
  我知道我幹過許多自己會後悔的事。我沒要將謀殺這樣嚴重的事填入那列表中。
  戰慄肯定從我的姿態看出了一些東西,因為他搖搖頭,轉過身。「那麼,給我妳的槍。」
  「用你的超能力啊。」媘蜜跟他說。
  「我要掠翅承認她不夠在意這個隊伍,或是在意,她做不到必須做的事。她要承認自己沒有勇氣射殺人,就允許我來動手,這樣也能算是同意我的想法了。」
  「那跟這件事沒有關連啊。」我說。「謀殺很嚴重。你不能在絕對肯定這樣做才是正確時就殺人。而只要我們在沼氣的影響下,就不能完全肯定任何事啊。」
  他嘲弄道:「妳還稱呼自己為超能反派?」
  「我稱呼自己為掠翅。假如有人想要在我身上貼其他標籤,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的。」
  「妳也沒要給我那把槍?」
  「沒有。」
  他聳肩:「所以妳根本不在意,不在意我的遭遇。妳也不在意這個團隊。妳甚至也在輕視我們。妳這卑鄙的朋友。」
  「我是在意。比你以為的還要更在意。但你不久之前也跟我說,我應該遵從自己的心聲,相信我的直覺。好。那就是我在做的事。你一攻擊她,我就會救她。」
  他噴出一道笑聲:「妳會和戰鬥?妳現在要當叛徒了?」
  那個詞重重打擊我。我一定畏縮了一下。
  「又一次成了叛徒。」他補充說。
  我在訝異之中轉頭仰望他。
  「就算有沼氣在影響我,我對妳的印象裡仍有叛徒的概念跳上來,我納悶這想法如此根深柢固,是有什麼意思呢?」
  「夠了。」我說。
  「我知道妳喜歡我。我能從妳臉上讀到這一點,我也能看出妳在聽見我名字時,眼睛瞪得多大。妳在某些方面算是很容易理解。而我現在也要告訴妳,我很確定自己有愛上妳。」
  我感覺肚子裡有股深沈緊張。這和他剛才說的話完全無關,更讓人歡欣不起來。
  戰慄的話語在對我的恐慌感講述。「但這情況?這使我明白自己永遠沒辦法和妳在一起,永遠無法親近妳,因為我會一直納悶妳會不會在背後捅我一刀或在這種狀況裡搞我。我永遠都沒辦法甩掉妳是個叛徒的形象了。」
  他不斷說著那個詞彙,叛徒,一直強調這一點。
  「除非我用這把槍射那女人——那位你認為是屠宰場成員的女人。」我猜測他想講的重點。
  「我猜我對妳的印象錯了呢。」他說。他語調的情緒如此不同,使我措手不及。他幾乎是在沉思著。假使我將這視為他將情感封閉,就幾乎吻合我對戰慄所連結起的印象了。同時,這也和我看到的東西不怎麼吻合。我又一次感到明顯不適。
  這就是我發瘋的過程了嗎?
  我聳肩。「我猜你是弄錯了呢。」
  我小心收起手槍,就像把槍藏起來,就能讓對話中不會再提起手槍。
  一陣漫長頓止支配著空氣。
  「我很失望,可是我也做不了什麼事。」他說。接著他微微一笑。轉身開始走去。「我們走吧。」
  「就這樣?」我問。
  「我們要留下她?」媘蜜問道。
  「看來我們必須這麼做。媘蜜,妳能用超能力確保那位屠宰場的女士不會造成危險嗎?」
  媘蜜點頭,微微笑。
  「那快點吧。我們在這浪費太多時間了。」
  「等到她超出妳的範圍實在告訴我。」媘蜜對我說。「我會試著用超能力確保她不會跟蹤我們。」
  我點了頭。
  她抱住我的手:「妳真固執,但我們還是朋友吧,對吧?」
  我又點頭。感覺我就像回到學校,處於我一開口就會講錯任何事情的狀態。真奇怪,我想起自己在霸凌周圍,而不是在隊員身邊。
  就如戰慄所說,那些判斷、那段爭論沈重壓在我身上。我做錯事了嗎?我們在冒險讓屠宰場其中一人溜走、去殺掉其他人嗎?我在爭論,是因為我仍緊抓著過去的理想不放,還是因為沼氣讓我引起不合呢?
  就算要怪沼氣,我還是很痛恨自己再次讓其他人失望。
  這情況在亂搞我的腦子。我仍感覺像身處於戰鬥中,我心跳的劇烈,讓我預備好見到子彈或雷射光束飛空,而我或朋友即刻就處於致命危險下,一秒瞬間的反應就可能分出生死之別。
  然而這裡並沒有危險。附近唯一一人就是那位我們留在後方的女性,還有戰慄與媘蜜。
  我們跑走時,我瞥向媘蜜。我能信任他們嗎?他們比我花更長時間待在沼氣裡,我也已經體驗到我能標定為偏執狂的感覺了。只有一分鐘的差別,傳奇就已被猛烈摔進偏執狀態,使他採取魯莽、強烈進攻的行動並將所有人從戰場上消除,不論是敵是友。沼氣又是如何影響這兩人呢?沼氣會影響他們的行動嗎?
  更重要的是,我在此的最佳行動是什麼?如果我假定自己能相信他們,他們會把我拖進,比剛才那個被捆的女性還更糟糕的情況嗎?或者我並信任他們,假使我允許自己變得多疑、採取對策,那會成為走向我試圖殺掉他們、恐懼自己喪命的滑坡嗎?
  我們現在非常靠近戰鬥場面了。
  「妳非常安靜呢。」媘蜜說。
  「別管她。」戰慄對她說,嗓音低沈。
  我該做什麼呢?我不信任自己能獨自處理這狀況,也沒辦法在這種模糊不適感快速累積時行動。但我也不確定自己相不相信他們。剛剛爭論時,有些事情很不對勁。完全錯了。
  「她落出我的超能力範圍了。」我說。「媘蜜?」
  「我會監視的!」她大大微笑。
  叛徒。我幾乎能聽見那道指控。
  我說謊了。那女人依舊在我的範圍中。
  「有訊號嗎?」戰慄問。我看起來肯定很困惑,因為他澄清說道:「手機。」
  我從胸部和胸前裝甲之間拿出手機,確認了螢幕。
  「是啊。」我說。為什麼那件事會煩著我呢?
  「打給蛇蜷。」媘蜜提醒我。「我們需要知道寶愛在哪。」
  我從聯絡人列表裡找到他,然後撥號。
  「免持聽筒?」戰慄提議。
  我點頭,選擇了那個選項、按下按紐。
  在第一聲鈴響時,我的蟲群警告我說,那個被綁住的女人掙脫了絲線,絲毫不廢吹灰之力。她是在裝死,希望我們會靠近嗎?
  我看向媘蜜,試圖看看這位被認為是屠宰場的人逃脫時,有沒有引起任何跡象。
  什麼都沒有。媘蜜轉向我,微笑。
  「沒問題嗎?」我問,手機又響了一聲。
  她搖了搖頭。「所有事情都很好啊。」
  她的超能力不如她認為地運作嗎?我甚至連那是什麼能力都想不起來,但她也說她要多留心⋯⋯這一瞬間也有要警戒的事發生。
  「掠翅。」蛇蜷接起手機。「我被告知說骨鋸使用了她留著的王牌。」
  「是的。失認⋯⋯是引發失認症的霧氣。根據媘蜜所說,效果是永久的。」
  「我理解了。」我能聽見鍵盤打字的聲音。「失認症⋯⋯萬癒沒辦法反轉那個效果嗎?」
  「萬癒不在這裡。我們想去找她。」
  「然後我認為,你們需要寶愛來找人。」
  我對他提供了那個名字感到感激,因為這表示我不必為了回憶或多問問題而使這段對話陷在泥沼中。戰慄、媘蜜還有我,都足夠多次提起這些名字,使我不必花太多力氣回憶。
  那個被我用蜘蛛絲綁住的女人在走向我們。她的進度被誘餌攔阻。我持續閉著嘴,那並不是必須即刻處理的問題,而我也對測量媘蜜的超能力比較有興趣。
  「失認症之外,我們也沒辦法想起她在哪裡,還有要去哪見到她。」
  「和寶愛見面會是個嚴重的失誤。」蛇蜷說。
  「那,就幫我們連絡上她吧。」
  「媘蜜有告訴我你們的密碼。妳還記得要怎樣拼出來嗎?」
  「是啊。我記憶沒事,就只有我認出人還有想起關於人的能力被搞到爛他媽的。」
  媘蜜瞪向我。是呢。她不喜歡髒話。
  「那麼,就用我們兩人都熟悉的名字吧,D壞疽。」
  「我沒辦法記起名字。我不認為自己能使用那個密碼了。」
  「麻煩了。你一定得理解我的尷尬處境。就我所知,妳是個使用掠翅的聲音做出要求的第三方人士。有變型、化身能力還有其他高壓方法,使我必須對於情報散播十分小心。」
  「我理解的。」
  那女人還在走近。而媘蜜和戰慄都沒在說話。
  有些事情出錯了。
  「如果我們讓你留在線上呢?」我提議。
  「那樣也足夠了。」
  電話音頓了下,之後發出背景噪音。一聲鈴響,和之前的鈴聲不同。寶愛接聽時鈴聲斷裂。
  「我從沒對自己錯過好戲,感到這麼遺憾。」寶愛說。她嗓音有點沙啞。
  「我們要請求妳的協助。」蛇蜷說。
  「喔,你比你認為的更需要我呢。不是說我會幫你。我相信,掠翅也在線上?」
  「她在。」
  「我在這。」我確認道。
  「當然,還有媘蜜與戰慄。」她輕輕笑了下。「真是好笑欸。看起來我很受歡迎喔。」
  「他們要找萬癒。」蛇蜷說。「幫我們找出萬癒,會是讓屠宰場九號轉頭攻擊你的復仇之一。」
  「復仇?我根本不感興趣。我學會功課了,我可是成為隊上的忠誠模範生了呢。」
  蛇蜷頓一下,接著說:「我準備提供給妳一些獎勵。我想像妳居住艙現今並不太舒適吧。」
  「那些獎品不會親手奉上吧?」
  「他們會由遙控裝置送達,和妳的食物一樣。」
  「有些耳機和音樂的話會很棒喔。」寶愛說。「打在外艙的波浪要把我搞瘋了。」
  「這些都能安排。」
  「不用啦,我完全在惡搞你啦。就好像,音樂呢。」
  有太多事情看起來很不對勁。寶愛的語調也是其中一個。我瞥向周圍。那女人還在追蹤我們,身體穿透誘餌,確認它們都是假的之後才後撤。她緩緩逼近。我將阿特力士擺到,若要戰鬥的話就能預備干擾她的位置。
  「妳在拖時間?」蛇蜷問。「我不懂這麼做的意義。」
  「就只是看看我能不能從你身上激起一點反應。我在瘋掉前就只能讀貨櫃標籤那麼多遍。我得想辦法自娛啊。」
  「要有什麼才會讓妳告訴我們萬癒在哪?」蛇蜷問。
  「喔,我感覺很大方呢,我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我會免費告訴你。他們在阿爾卡迪亞。在頂樓某個地方。」
  免費。有些事情正在發生,而我沒察覺到那是什麼東西。我得將拼湊起情報,但資訊太少了。
  「而也許能給你們一些東西,來交換些善意。也許你們甚至會放我走,但也不是非這麼做不可呢。」
  那女人靠近時,一直跟蹤我的恐怖感並沒有惡化。那感覺一直都是如此,就像有人將一把槍指向我,而他們現在瞄準我,也已瞄了一段時間。
  「我有在聽。」蛇蜷說:「可是假如這太瑣碎或是又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沒啦。超級重要。我相信你們會察覺到重要性,然後以同樣方式回報我呢。」
  「是什麼事?」我問。
  「喔,這很簡單的。就我能在城市周圍觀察到的,那看起來是有個重要的問題。Si Jack effugit civitatem, mundus terminabitur.」
  「我不熟拉丁文。」蛇蜷說道,聽起來十分厭煩。
  「真可惜啊,蛇蜷,真可惜。」寶愛說。她語調過於熱衷。「你若沒能用古語講個笑話,就沒辦法銷售那個有文化涵養的超能反派形象啦。我有超能力的優勢,在你能感知到他人感情時,語言就很容易學了呢。」
  「是有些關於傑克的事?」我問:「用英文重說一次?」
  「不重要了。」她回答。「話已經談完了。我就讓你們去思考吧。」
  假使我能將自己的愚蠢怪罪於這片沼氣就好了。所有事情都吻合了。
  我穩平嗓音:「如果我們不了解妳在說什麼,我就不知道妳會獲得多少善意。蛇蜷?我們現在要出發了。」
  「在妳找到治療者時回頭報告。」蛇蜷對我說。
  我在寶愛能說話前掛斷,接著我瞥向其他人。「我們走吧?阿爾卡迪亞高校?」
  他們點頭。
  我視野搖晃時心臟狂跳。我轉頭面朝阿爾卡迪亞高校,有那兩個屠宰場的成員跟著我。保持冷靜,別洩露妳知道的事。
  假如我能將那女人引來我們這裡⋯⋯
  沼氣的效果幾乎使我無法追蹤她。她在戰鬥,與機械蜘蛛纏鬥。她從看起來普通人的戰鬥,變成高速移動、揮出碾壓性拳擊,接著再次後退。我想不出該怎樣幫助她,而她顯然也無法幫助
  寶愛一直在說雙言巧語,對我們說一件事,也不斷對與我一起的另外兩人說話。寶愛告訴他們說,她被囚住,她供出她自己一直避免在被放出來之後被折磨至死的重要情報。從她講到「話已經談完了」的方式來看,和我在一起的其中一人就是傑克。
  傑克若離開布拉克頓灣,就預定是帶來世界末日之人,而他現在知道這件事了。
  我沒辦法看向他們的眼睛,也不想說話,以免透露出我知道的事。我幾乎無法呼吸,太害怕自己洩漏出情緒。
  我的手槍就在身後的間鞘裡。我在爭吵的結論下將它放好,而我從阿特力士墜落、弄碎了間鞘,就被迫把槍放入我無法輕易抽出來的位置。我無法肯定自己能拔槍開火。我也依然受殘——不知道他們的超能力是什麼。我是在蒙著眼戰鬥。
  假如傑克或那女孩殺掉愛咪,城裡每個人都會在沼氣效力下狂暴死去。但我無法在不讓他們知道我已察覺的前提下阻止他們。和他們戰鬥顯然對我不利,而⋯⋯
  「掠翅。」傑克說。
  我沒浪費時間轉身面對他們。我抓起身旁的金髮女孩的頭髮,幾乎把她拉離地面,拖過我周圍、把她擺到傑克和我之間的位置。傑克也已揮刀。
  刀斬上那女孩的次數多於擊中我。我能感到刀刃耙過我假面裝的外層,無法刺穿布料,但他是在反手斬擊,割上我下巴而切穿我的臉頰、劃上太陽穴。
  我試圖抓穩那女孩,把她當成人肉盾牌,但我看見她伸手進裙子裡,抽出幾根試管。我把她塞向傑克,接著踏開、踹上她肩舺骨的正中央。她與傑克相撞,打斷他揮到一半的斬擊。我額外從假面裝底下抽出蟲子,派它們去追趕她。有些裹了辣椒素的昆蟲,僅剩下寥寥數隻。
  傑克把她抓起來,轉過周圍好讓她面對我。試管已噴出化學反應。她將試管扔向我。
  我撤退開來,試管落在我們之間,黑煙加入我們周遭的猩紅霧氣。
  「妳已經沒用了,掠翅。」傑克說。
  如果我有一、兩分鐘能決定如何行動就好了。
  「這很好玩呢。我幾乎希望自己提名妳加入屠宰場。妳很多才多藝,我若有更多時間的話就會弄到更多我們能剝削的弱點。假如寶愛對妳的情報沒那麼誤導人,我想我就能讓妳射殺那位女英雄。這樣把妳腐化,那會很好笑吧。」
  我胡亂摸索著那把手槍,用蟲子感知出它在何處。而同一動作裡我也瞄準槍口,傑克揮斬兩刀,將槍從我手裡甩出。他在十幾呎外,刀子依然擊中我手中的武器。
  我的蟲子開始如黑雲聚集,大團昆蟲在周圍已經昏暗的區域裡揮灑下一團影子。
  「所以我會終結這世界?很有趣呢。」
  「消息來源有點不太可靠。」我撒謊道。
  「儘管如此,我還是非常渴望看見那將如何成就。」
  「你不會活到那時候的。」我告訴他。
  「我會確保他活到那時候。」那女孩告訴我。
  我的蟲子能感知到其他東西從那位女英雄的方向靠近來。它們有著狗的體型,靠著機械腿往前彈跳行走。機械蜘蛛。有幾十隻蜘蛛,筆直朝我而來。
  如果我判斷正確的話,它們跑得比我快。
  我將蟲群派去追趕傑克和那女孩,聚起數千隻蟲。有些蟲群緊密到,看起來像巨大、無定形的黑色物體,彷彿阿米巴原蟲漂浮過塗上紅黑暗影的都市景色。阿特力士聽見我的呼喚,從我部署之處來到我這,距離太遠,無法在一、兩分鐘內加入戰鬥。
  那女孩已經混出不同東西了。縷縷白煙噴出她周圍,在如此長久待在猩紅霧氣之中,那看起來就幾乎有著冷光色調。我的蟲子一接觸那氣體便死去。
  我所獲知的敵人相關情報都被遮蔽。我沒有他們的情資,無法預期戰鬥結果。他們則沒有受到如此限制。
  她將半根試管的內容倒進一個空容器,交給傑克。兩人都有我超能力底下的防護,就開始逃跑了。
  我要移到黑煙邊緣外,但傑克斬擊擊中了我。我得用前臂覆蓋住我毫無防護的面部。我臉上只有眼鏡、幾隻蟲,還有一層布保護我。沒有任何東西能抵抗傑克的刀子。
  我放下雙手時,他們已經轉過轉角,跑向阿爾卡迪亞高校。跑繞過黑煙耗費了我寶貴的一分鐘。我也得繞到他們轉過的轉角,然後在我面對又一團黑煙食止住。
  沒辦法趕上他們的速度,有毒的煙霧將我速度放慢的話,就趕不上了。那位女英雄無意識地躺在街上,是在相反方向的好幾個街區之外,我也沒有盟友能求助。更糟的是,任何我遇見的人都很可能會是個威脅。就只剩阿特力士和我了,而阿特力士對上我那兩位對手,會十分脆弱。我得冒險從半空中被打下來,才能飛行。
  我幾乎沒有對手的情報,而他們也夠瞭解我到徹底剋了我的超能力。再加上,機械蜘蛛也在穩穩、無可阻擋地靠近。我上次已經和這些東西打輸過,這次有好幾十隻機械蜘蛛在周圍。飛行沒辦法讓我不將自己暴露在傑克的超能力攻擊下,沒辦法留在地面上而不被群毆。
  我重重吞了口氣,伸出手,在阿特力士落地時抓住他的角。我們一段時間,就升空、追趕上去。
  我不再思考獲勝方式了。我想在慘敗時,將傷害最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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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蠕蟲》https://parahumans.wordpress.com/ 第二部《看護》https://www.parahumans.net/ 非官方中文翻譯。正從痞客邦慢慢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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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力士 #軌彈天人 #雜種 #班特利 #母狗 #戰慄 #淘氣鬼 #傳奇 #攝政 #碎歌鳥 #天狼星 #烈陽舞者 #媘蜜 #泰勒 #魔閃師 #遠璟 縮圖繪者不明
#阿特力士 #軌彈天人 #雜種 #班特利 #骨鋸 #爬者 #戰慄 #淘氣鬼 #快斬傑克 #傳奇 #偶人 #皮戈特 #攝政 #碎歌鳥 #欷帛力虎 #天狼星 #烈陽舞者 #媘蜜 #泰勒 #魔閃師 #鐵焊 縮圖繪者不知名
#擊襲 #阿特力士 #雜種 #電擊 #班特利 #母狗 #神隱 #剪彈 #榮耀女孩 #戰慄 #淘氣鬼 #民軍小姐 #萬癒 #稜女 #攝政 #天狼星 #媘蜜 #泰勒 #威揚 #極光熊女 #遠璟 #鐵焊 縮圖繪者不知名
#擊襲 #阿特力士 #軌彈天人 #雜種 #電擊 #班特利 #母狗 #吊擋鐘 #爬者 #剪彈 #創使 #戰慄 #淘氣鬼 #偶人 #民軍小姐 #攝政 #天狼星 #烈陽舞者 #媘蜜 #泰勒 #魔閃師 #威揚 #遠璟 #鐵焊 縮圖繪者不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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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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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有人許多毫不起眼的地方、讓人覺得為不足道、完全忽略它的存在。在美食亦是如此。這家粵香園燒臘小館就是店面小小的,路過很容易錯過。 粵香園燒臘小館相關資訊:: ​地址: 新北市新店區民權路123號 ​營業時間: AM11:00-PM14:00 (中餐時間) PM17:00-PM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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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小吃百百款,其中麵線絕對是很多人的最愛。看似庶民美食麵線,再煮食過程好像很簡單。但要煮食到恰到好處還是有許多撇步存在。市面上有許麵線時常可見到湯頭不是太稀、太水、太黏稠。一碗好吃麵線還是讓人會 一吃就上癮,這篇介紹這家咕咕饞麵線就是開店至今十多年以上店家。只有熟客才會光顧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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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為留學生除了很享受這樣的狀態之外,生活上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還是得處理,包括一日三餐、打掃、倒垃圾、買菜、買日用品,雖然都是小小的瑣事,但加載一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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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四年終於可以出國喝酒了,後疫情大通膨時代自助旅行的費用也拉高了。這趟旅程在眾人協力之下終於把行程與預算都定案,十六天的機+住宿+租車+兩間一星餐廳+十三家酒莊拜訪=八萬五以內 行程總覽: 人均費用分享: 這次旅伴有一位廚師弟弟,晚餐除了訂三個大餐之外,基本上都交給他。 交通 (飛機)
前言:這一篇是應朋友的要求而寫的,這一篇是我與同事之間的社交相關文章喔!
此書主要收錄家變以前所寫的十五篇短篇小說,作者的每篇短文隱約訴說著他看見這個社會日復一日存在於每個家庭每間學校甚至是無人角落都會發生的事,有些醜陋有些可笑有些讓人共鳴,故事中彷彿訴說著那個時代的無奈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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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電影上映,批判鋪天蓋地。觀眾難以理解這對男女,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十四年過去,貝拉入圍了奧斯卡,艾德華成為新一代蝙蝠俠。我們能不能,也還這段愛情一句公道:貝拉沒想用愛情說服別人,她情願用來完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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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這樣的國文考題反思新課綱的教學,要讓學生具備學測考題的答題能力,若從「課本」、「教法」及「教學時數」來看,教材及教法的調整勢在必行,但課本的調整很難改變,對老師而言,教法的調整或許可以比較彈性,能按照教學目標及學生的程度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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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這篇文章的時間點,是隔離時期過半的時候。11月初住進防疫旅館,退房的時候接近11月,幾乎大半個11月都在旅館中度過。但其實想想發現,人生中好像也很難有這麼完整的十四天只要負責「把自己照顧好」,其他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換個角度想覺得這兩週好像也挺珍貴。首先要分享的是我選擇的防疫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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