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岔路上,伊卡忒妮雅能看到自己走向另一側的影子。
而昏暗的史米德街,她也能看到朋友們的過去。還有他們沒攔住這位戴著粉紅軟帽的老太太,他們各自的身影如何在未來中轉變。
「夫人去買菜啊?」阿爾斯尼歐親切問道,他右手把玩著一把匕首。其他朋友,則負責堵住老太太左右與後方。
伊卡忒妮雅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取走松鼠的記憶時,世界變得那樣狹窄而充滿激烈色彩與氣味。和阿爾斯尼歐他們一起玩的童年,伊卡忒妮雅有過很多機會碰觸到失去生命的松鼠。而在國際迷蹤棋大賽於帝都報紙頭條上漫天飛舞時,阿爾斯尼歐他們也想加入賭博遊戲,但伊卡忒妮雅對迷蹤棋賭盤的複雜規則一點興趣也沒有。
老太太——所有長者都一樣,充滿陳舊複雜的介間質色彩——開始分裂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
伊卡忒妮雅看到恐懼、焦慮,深沈的回憶與絕望,還有同情。同情的瑩藍如尖刺,穿過他們五人。伊卡忒妮雅不悅地一揮,拿走針對她的那份細碎同情。這老人家連一致的情感,都無法順利鑄成。她也注意到老太太籃子裡的長長紙條。
「阿爾,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出門買菜了。」一個男孩說。
「嗯,而且她錢包裡的錢也算得剛剛好。沒有半點零錢。」扒手女孩說。
「這裡沒你要的東西,我們去其他地方玩吧?」伊卡忒妮雅輕輕安撫阿爾斯尼歐的背。左手揮了揮,假裝要趕飛蠅,將困老太太於逐漸失憶的無盡困惑,貼上他。
在場所有人的情感,頓時鮮明了一瞬間。令伊卡忒妮雅幾乎感到窒息。
她幾乎想伸手取走,老太太刻意鎮定的呼吸以及使她呼吸的種種感官記憶。
「嗯。」阿爾斯尼歐頓時神情恍惚,但甩了頭,聚焦的雙眼眨也不眨,神色瘋狂:「但我肚子餓了。」
不,你才不餓。
伊卡忒妮雅閉上雙眼,盡可能安靜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吐氣。
她放棄了自己小時候討厭吃蔬菜時,所記得的那種青菜烹煮後特有的臭味,然後穿戴起剛看向老太太時所瞥見的,如陽光融化般的青春嘉舞、杯酒歡慶與不同顏色、氣味、形狀的唇的記憶。
『如果笑不起來的話,就奪走其他人的微笑吧。』伊卡忒妮雅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宛如太陽的過往,和導師那荒嚴冷峻的建言,真是不搭。
「老太太再吃減肥餐呢。吃這種東西,連賽斯店裡的廚餘都比不上吧?」
阿爾斯尼歐一瞥伊卡忒妮雅仰傾的臉:「這可不是⋯⋯」
他在伊卡忒妮雅將左手從口袋裡輕柔拉出,一擠靠上她的手臂和身側時,閉了嘴。
「誰想喝下午場的免費酒渣啊!」
伊卡忒妮雅對另外兩個男孩眨了眼,也對扒手女孩微笑。
她在身上披的軟橘光裡看向他們身上的灰蔭與烈紅,差點看不到他們的臉。
「贊成!」扒手女孩舉起右手歡呼。她左手往口袋裡塞了東西。那兩個男孩也對他這樣開朗外放,微微一笑。
阿爾斯尼歐困惑地看向伊卡忒妮雅,她已經拉開距離,繼續穿著那溫暖的記憶,與女孩手牽著手歡呼。
他的困惑中帶著懷疑,但很快,懷疑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