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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酒徒第一世(秦時明月三)

接著,這群人開始商議,未來何去何從?有人提議各自潛逃回家、有人覺得必須改名換姓、避世而居;兩種說法各有擁護者,人人莫衷一是。
濫觴化作一陣清風,將方圓十里之內地域都探查了一遍,祂回來跟阿燦說著悄悄話:「我們運氣不錯,驪山陵的守衛都集中起來在東北方向,而且並沒有人發現我們的出逃;現在橫亙在西南方的大山,人煙稀少,一切都還平靜無波,可以先帶大夥兒躲進西南方的山裡面,再做打算。」
這邊阿燦帶著三百多位工匠隱身於大山之中;另一邊,在天界無量山,大羅金仙從「現世鏡」中,看見人間將要蔓延的動亂已起。祂思考了一下,便放出神識下凡,進到阿燦的夢裡。
阿燦正在山洞中席地而眠,卻見到一個全身金光的仙人,微笑著朝他走來。他直覺的想要跟仙人下跪,卻被仙人放出一股氣勁托住、他跪不下去,只好彎腰拱手作揖,向仙人敬禮。
仙人笑著說,他是大羅金仙,眼見阿燦愛惜百姓生靈、為救一同工作的夥伴、情願陪著大家困在封墓後的死門之內,設法帶領他們逃出生天;所以特來相助。繞過大山之後,向西南而行,有一野溪,溯溪而行,會有一道山口,進入山口就會發現別有洞天,是安家立命的安適所在。
醒來後的阿燦,半信半疑地把夢境講給了濫觴聽。
那阿燦其實是天界神仙被貶下凡,原本在天界是大羅金仙的弟子,但是經過地府黃泉輪迴投胎,飲過孟婆湯的阿燦已遺忘前世之事,所以覺得大羅金仙會來到夢中為他指引方向,甚為神奇。但只有二魂一魄、附身在阿燦胎記裡的濫觴,無法輪迴投胎、只能由天界司刑官親自帶來凡間,所以濫觴心中清楚明白,卻不好跟阿燦說破前塵往事;只能告訴他,大羅金仙的好意必定要遵守。
於是,阿燦領著那三百多人,往大山中間找去。
走了三天,餐風露宿、半飢不飽的一路搜尋著野果山蔬,就在以為迷路了、想要放棄的當兒,終於找到了那片隱藏在野溪山口之內的隱蔽天地,那山谷裡有小溪流水、有草地獵物、還有數不清的野生桃樹。這足堪安身立命的山谷讓大家滿意極了。
休息安頓了半個月,一幢幢簡單的茅草屋搭了起來,而這三百多人全是身強力壯的漢子,自然想到了留在家鄉的老小妻兒,於是紛紛提出想要將家人遷居至此的想法。
阿燦也想回家去看看,如果能把父母兄弟都接過來最好。在這世外桃源,沒有苛捐雜役、不必擔心隨時被拉伕建長城、戍邊塞,就算一切只靠自己雙手打造,也是美好生活。
於是,大家約定了,各自回家鄉攜家帶眷,一年後在山谷桃花源相見。
就在阿燦決定動身回家的前一晚,濫觴出現在他的面前,祂告訴阿燦,祂要待在這片桃源山谷中修行,不跟阿燦回家了。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只能寄生在我背上的胎記中?你獨自留在這兒,萬一魂飛魄散怎麼辦?」阿燦擔心的問。
「我發現這片野生桃花林有聚集魂魄的能力,我只要待在桃花林裡,不但能保魂魄不散,還有助於我的修行,說不定,下回你見著我的時候,我已經鞏固了些魂魄呢!」濫觴解釋著。
「那好吧,一年之內,我一定回來,妳就在桃林裡好好修行吧!」阿燦說完,濫觴就化作一陣清風,飄出茅屋、飄進山腰裡氤蘊著淡淡桃花香氣的林子裡;在此同時,阿燦背後的荷花胎記慢慢變淡,猶如隱入皮膚之下,只餘一個淡淡的輪廓。
阿燦偽裝了一下,把自己變成一個面目黧黑的白髮老頭兒,穿著破衣草鞋、背著柴擔,就像個山裡砍柴的樵夫,一步步往村鎮走去。
進了小鎮,就順勢把那擔柴賣了,換得十來個銅子兒,做為繼續前行的川資。當時二世皇帝繼位,大徵民伕,凡是男子都不敢在街上隨意走動,真的要行走、身邊更是少不了引文牒度,這些阿燦都沒有,只好又喬裝成不良於行的老頭兒,一步一拐地在街上晃蕩著,人家看他一副老乞丐的模樣,倒也沒人為難他。過了鎮上,他也不敢走官道,生怕遇上官差盤問,只好翻山越嶺走那羊腸小徑。
就這樣一步一挨的回到村子裡,他先去尋找自己家門,只見斷垣殘壁中荒草瘋長,一副了無人煙的死氣沉沉模樣。尋不到人,他的心裡有些慌張,強壓下心慌的惶恐,他轉身去尋了師父家。
公輸家在村子裡頗有名望,家裡磚瓦房舍在村裡算是顯眼氣派的標的,平日裡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鎮在門前,行人經過時都不自覺壓低了嗓門兒。
今天,公輸家門口圍了一群看熱鬧的鄉親,在那兒指指點點,一點兒也不客氣。
原來是官差老爺到公輸家追捕逃犯,此時天下方亂,暴亂尚未波及到他們村子,官差還是獨大的官老爺。官差老爺宣稱收到密報,有逃犯窩藏在公輸家。接獲密報的官差攜著繩索木枷上門來拿人了。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村裡好事者無不引頸圍觀、議論紛紛。
「官老爺,我們家只剩老弱婦孺,真的已經沒有年輕男人在家裡了,請您行行好,搜索時下手輕點兒,別把家裡的東西砸壞了。」阿燦眼看蒼老許多的師娘跪在官差腳前懇求著。
那官差一眼都不看烏鴉鴉跪了一屋子的婦孺,只催促著手下的兵卒,進到後院廂房裡搜查。
「報告,東廂房沒人。」
「報告,西廂房沒人。」
「報告,木作坊沒人。」
「報告,茅廁沒人。」
「報告,柴房沒人。」
「報告,磨坊沒人。」
「報告,浣衣房沒人。」
分派出去搜查的兵卒一一回報,每一聲「沒人」都讓官差的臉色更黑沉一分,到最後,只見官差老爺黑沉著臉站在大廳中央,身旁圍了一圈搜索後回報的兵丁,每人都是空手而返。
「官差大人,您辛苦了,白跑這一趟,我,這一點小小心意,讓官差老爺在路途上喝個酒水解乏…」師娘偷偷送上一個小荷包,小心翼翼地低聲說著。
「哼!」那官差背過身去,哼了一聲,卻把手背在身後,接過了小荷包。「今天沒有找到人,不代表你們沒有窩藏人犯,我就先讓人守著,等逃犯上了門,抓你們個現行!」發了一通狠話,那官差氣勢洶洶的帶著一干兵卒離開了。
在離開前,他不忘在門口指派了兩個小兵守著,就等有任何動靜了來回報。
眼見門口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阿燦偷溜到圍牆後、小門邊,也不敢去叫門,就當個落魄乞丐蹲坐在地上。
等到日落時分,小門「咿呀」一聲,輕輕地開了。一個小姑娘的頭探了出來,她左看右看,發現阿燦蹲在牆角時嚇了一跳,忙忙又縮了回去。
過了片刻,她再度開門,直接走向阿燦,遞了個窩窩頭過去,說:「老人家,這個給你墊個肚子,你到巷子後面的公共磨坊那裏去,那裡最少有堵牆、有個屋頂,可以擋風擋雨,比蹲在這兒好多了。」阿燦知道,這是嫌他待在這裡礙事,趕他離開的意思;他對小姑娘說:「窩窩頭不必了,我只想見主母一面,請妳跟主母通報,就說阿燦回來了。」
那小姑娘看來只十一、二歲,不認得他也是正常,畢竟,他跟師父離開家也有八、九年了。
「可是,可是……」小姑娘可是了半天,下面的話卻說不出口__主母讓你快離開。阿燦看到小姑娘的神情,她不說也猜得到意思,阿燦又溫和、但是堅定地對她說:「我是自己人,你只要跟主母講『阿燦回來了』,主母一定不會罵妳。」
「你,你的聲音,原來你是假裝的老人家?」小姑娘聽出了阿燦年輕的聲音,有點兒半信半疑,想了想,還是回身進門了。
又過一陣子,小門打開,那小姑娘對阿燦招手,說:「快進來!」
阿燦站了起來,邁步向前,這時,他恢復了原本的姿態,背既不駝、腳也不跛,就是個青年男子的身形;倒是讓那小姑娘吃了一驚。
阿燦被帶到木作工坊,一見到主母,阿燦跪了下去,說:「阿燦見過主母。主母別來無恙。」
「阿燦,真的是你?」傅氏激動地一把抓了阿燦的手,把阿燦抬起身,仔細端詳著。
「阿燦,軍爺大人到家裡來,說你們都為國捐軀了。可是你現在還好好的,你師父……」傅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師娘,我在封墓的時候從墓頂摔落、撞到石頭砸暈了,醒過來時已經看不見其他人,不知道師父怎麼了?」阿燦說著大家套過招的說詞,交代了自己的行蹤;他知道,絕對不能講「死門」封閉的事,否則就是殺頭之罪。
「你師父……我還是抱著希望,也許他也像你一樣,還有生機。」傅氏抹了眼中的淚,深深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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