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不要跑!」
白日的滾滾鬧市裡,忽然一場驚變擾亂了街道正常的運作。只見一陣狂風乍起,街邊的攤子一一掀翻了,作為招牌的燈籠瞬間倒了一地,陣陣驚呼聲中,滿場一片狼藉。
雲非在前方的道路上沒命地狂奔,好似後方正有一群豺狼虎豹追趕著他,稍有遲疑,後面的野獸便會在瞬間抓住他的後腦杓,進而撲上來,將他四分五裂,吞噬殆盡。沒錯,面對後方那樣一群窮凶極惡的大漢,的確與猛獸沒半分區別,獵物的掙扎毫無意義。
心跳已如擂鼓般敲擊著胸膛,但,他不能停。
在一般的孩子中,雲非已算高挑健壯、身手敏捷,然而,對那些長年追捕獵物的成年男子而言,雲非還是太小了!體力也太弱了!此刻,雙腿已然疲憊酸痛,腳下虛浮,身形踉蹌,步伐凌亂不堪,可他仍必定竭力向前。他衝過攤販,一把掀翻竹籃,水果滾落地面;他推倒木牌,企圖製造障礙;他忽猛地一竄,鑽進狹窄巷道,想藉錯綜複雜的地形擺脫追兵。然而,那些訓練有素的王府家丁,卻仍像鬼魅一般死死咬住他的背影,無論雲非如何變換路線,他硬是甩脫不了他們。
呼吸如破風箱般急促,喉嚨火辣辣地疼,眼前也逐漸浮現重影,整個世界開始搖晃。
可他還不能倒下。
他還有弟弟要保護!
片刻前。
雲非半蹲在花叢旁,將弟弟藏進濃密的樹葉之中。
「青凋,聽我說。」他的聲音低沉卻急促,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嚴厲。「你在這裡躲好,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出來,知道不?等我回來。」
名叫「青凋」的小男孩一臉困惑地點點頭,嘴唇微微顫抖,卻沒有發問。他只是望著哥哥的眼睛,彷彿想從那裡找到一絲安心的承諾。
雲非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伸手輕輕摸了摸弟弟的頭頂,然後毅然決然地起身,朝著反方向跑去——他要把敵人的注意力引開!
他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若是看見青凋茫然的眼神,他會猶豫,會不忍,甚至會動搖自己逃跑的決心。
然而現在,他別無選擇。
可現實中,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狂奔之間,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雙腿好似灌滿鉛塊,每踏出一步都無比沉重。
不能停……絕不能……至少要再支持一段時間……讓青凋脫困……
——忽然間,腳下一空!
他心頭一震,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身子便已不受控制地墜落下去。眼前迎來一片無邊無際的冰藍色,在失速之下心臟產生一陣陣的發緊後,他渾身一冷,氣息一窒,頓時便已摔入寒天的冰湖之中……
寒意如刀鋒般襲來,他的身軀在瞬間被無邊的冰冷吞沒,撕裂肺腑的刺痛直衝腦門,有如無數根尖針瞬間穿透了他的肌膚!
平日裡,在母親的陪伴下,與青凋一同戲水,那時的水是溫和的,柔軟的,像母親的愛撫般,寵溺地包裹他們柔嫩的肌理;可此時雲非沒想到,水突然變得這樣猙獰可怕!無處不在的水剎那間一齊鑽進他的五官,侵入他的呼吸道,雲非立時難過得四肢撲騰,他下意識地想張口呼救,想呼喊,卻反而換來更多冷澈入骨的湖水貪婪地灌進他的五臟六腑。
體力正一點一滴地流失,寒冷正蠶食他的意識。
他最後的意識裡,只來得及看見湖面上的人影——那些搖曳的光影在水波的折射下變得扭曲不清,像遙不可及的幻影。
而後,他徹底墜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