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9|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日記】關於邊界的一些雜想

常常覺得台大人類學系沒有把我變成人類學家,卻也回不去原本的樣子,於是就變成長期處在中介狀態的遊魂,以一個半成品/瑕疵品的樣態被丟入社會。
學科的邊界是我常常在思考的問題,不要說戰文理,光是把知識分類這個舉動就令我反感。我常常在想,也常常被問,人類學是在學什麼?人類學和歷史學有什麼不一樣?和民族學有什麼不一樣?和社會學有什麼不一樣?心理學呢……?
能在等電梯的三分鐘內快問快答的答案往往與研究對象有關:人類學研究人類。可是光是「人」是什麼都不是一刀兩斷切開的事情欸?學科的分野只是一種分工,好讓人類能更有效率地把知識你一塊、我一塊,最後再拼湊起來,獲得一個百科全書般的知識大圖像,這聽起來是不是太烏托邦了一點?
大二修史前史時,我們學到:下顎內縮是人的特徵,厚道是猿的特徵;枕骨大孔下移是人的特徵,在後是猿的特徵;直立是人的特徵,四足行走是猿的特徵……
那時我問老師:把化石分成人和猿有什麼意義? 老師反問我:你覺得沒有意義嗎? 我不敢直接回答「對」,所以答了「我不知道」。 老師說:決定什麼是人,界定了學科研究的對象。 我當時是有點失望的,搞了半天只是這麼技術性的問題。難道一個化石上面有太多猿的特徵,你就不研究它了嗎?就可以掃一掃,把責任推給古生物學,踢皮球似的說出:「這不是我的業務範圍。」了嗎?
最近聽歐噴的演講,說到把人與動物區別是複雜社會才有的需求,覺得多年來的疑惑終於有了一個比較滿意的答案。
恩,我果然和考古學不合(幹
我比較傾向學科與其說是知識的分工,不如說是基於傳統與習慣。同樣是研究人的學科,人類學有自己的傳統與習慣,社會學有自己的傳統與習慣,因此兩者是不同的學科。 而知識本身是沒有分類的。
近年來很紅的多物種民族誌,也顯示出人類學研究的對象是可以包含人類以外的。人類學只是一種看世界的觀點,利用這個觀點生產出來的知識是沒有侷限的。
然而,這個觀點具體來說到底是什麼,四年下來我學得支離破滅。 當時什麼都還沒有建立起來就急著拆解,直到畢業六年後的現在,從一片廢墟中回望,才覺得大概看出了一點點當初想拆解的東西是什麼形狀。
我喜歡知識,只要可以親近知識,我對特定的學科並沒有特別的忠誠。 然而上了研究所之後我卻常常覺得和生演所格格不入,念得比人類系還要久,卻沒有特別親近的老師或同學。 我終於信了第一次進到大學是個關鍵時刻,是可以從骨子裡影響一個人的血性的。
我喜歡在邊界走跳,人類學家也喜歡邊界,因為邊界可以看出碰撞、參差、落差,進而發現問題、發展出問題。 既然學科是一種傳統與習慣,學科的邊界也算是一種文化的邊界。 念研究所的這五年,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大型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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