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一番談話,兩人原地踏步多年的關係或許小有進展,但距離名為男朋友的終點尚且遙不可及。 撂話時說得鏗鏘有力,然而實際上該怎麼做陳鳴予卻是一籌莫展,否則兩人也不會處在這般曖昧狀態下不乾不脆地僵持數年。 若是工作或遊戲碰上困難,耗上多少時間陳鳴予都樂意奉陪,然而感情事上只差臨門一腳,男人說什麼也不願多等。 陳鳴予悶頭想了兩天,終究不甚樂意地向友人求救。
一如陳鳴予預期,才剛交代前因後果,電話另一頭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洪非凡登時來了精神,「你說你和大白告白了?看不出來啊陳鳴予,幾天不見,你膽子倒是肥了。」 「是絕交。」 「好吧好吧,絕交就絕交,也就只有你能把告白說成絕交」 「我就是……一時衝動。」 「現在後悔了?」 洪非凡涼颼颼的調侃讓陳鳴予巴不得立刻掛斷電話,然而礙於有求於人,男人只能深吸一口氣,要求自己不可妄動。
「就讓你不要整天打遊戲多讀點書吧,你看,現在用時恨少了吧!」 「不說重點我就掛電話了。」 戳了戳便當盒裡的炸雞腿,陳鳴予一臉嫌棄地把混在配菜中的紅蘿蔔絲挑到炒青椒的一格。 「我們陳醫師沒追過人嗎?」 「沒有。」 咬了一口雞腿,獨自在值班室內用餐的男人答得乾脆。 打從懵懵懂懂得知自己性向至今陳鳴予只喜歡過兩個人,前者是在國中時期現在連名字都忘得乾淨的同學,而後者便是周晉哲。 陳鳴予在感情上雖不遲鈍,但也不積極,而如今便是順其自然的結果。
「你至少玩過戀愛遊戲吧?」 「喔,所以呢?」 雖然熱衷的遊戲種類大多屬於格鬥、策略、射擊或動作冒險,並不影響陳鳴予涉略其他種類的遊戲。 「做任務刷好感度啊!」 「你別總說廢話,我當然知道要增加好感度,只是具體而言到底要做什麼?」 「看在陳醫師開口拜託的份上,大師我就傳授你幾招吧,拜託快點把人拿下,都幾年了,別人家的小孩都要上國小了。第一招,噓寒問暖,就是──」
耐著性子聽洪非凡連嘲帶諷叨念許久,最後得到的答案卻如玩笑一般簡單得過分,氣得陳鳴予直接切斷通話。 話雖如此,當陳鳴予暫且完成手頭上的工作,思緒稍有鬆懈的同時洪非凡的話便趁虛而入。 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陳鳴予給室友發了一則與平日內容大同小異的訊息,「吃飽了嗎?」 「我做了三杯雞和鮭魚,幫你帶便當吧。」 「好。」 望著彷彿散發出食物香氣的照片,陳鳴予喜孜孜地送出訊息,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應當是自己讓對方小鹿亂撞,而非如同往常輕而易舉地溺死在對方的溫柔體貼中。 「大白,有你真好,愛死你了。」 似是怕亡羊補牢的吹捧不足以表達情緒,陳鳴予接著發出一張雙手做出愛心手勢的貼圖。 「恭喜,你的狗腿多換了兩塊肉。」 見狀,陳鳴予笑著傳出柴犬因食物雙眼放光的貼圖,一方面感到好笑,另一方面又忍不住關切對方的每一個反應。 和熟識多年的朋友閒聊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陳鳴予對周晉哲有意不假,但歷經長時間的沉澱,早已不是剛認清自己情感的心慌意亂。 然而自從情人節後,兩人乍看與平日無異的相處模式,似乎起了一些無可言喻的變化,不止反映在文字或通話對話中,面對面時亦然。
時間轉眼來到數日後的夜晚,陳鳴予不用值班,特地繞路買了周晉哲最喜歡的排骨排骨便當返家,踏進屋內的同時周晉哲已將昨晚剩下的羅宋湯端上桌。 吃過晚餐,陳鳴予攬下洗碗的工作,將試圖幫忙的周晉哲趕進浴室。 聽聞身後傳來浴室被關上的聲響,陳鳴予總算鬆了一口氣,抬起手肘擦拭隱隱出汗的額際。
這些天,男人彷彿剛成年的毛頭小子,只要待在周晉哲身旁就像是發情求偶的孔雀,無時無刻地處於開屏狀態以宣揚自己的存在。 而更累人的是陳鳴予得學著習慣左胸內時不時失速跳動的心搏和空氣中黏稠的曖昧氣氛。 一如甫才不經意和周晉哲對上目光的霎那,男人顯然被過分灼熱的注視嚇了一跳,明媚的笑意被不自在的羞赧取代,侷促的沉默隨即漫了開來。
思及此,陳鳴予連忙仰頭喝了一大口水,打算趕緊洗個澡平復情緒,然而陳鳴予才剛脫下上衣,人都還沒回房,便迎面碰上走出浴室的男人。 只見周晉哲頂著一頭濕髮,渾身籠罩著清新的水氣,白皙的肌膚透出健康的紅潤,看上去格外可口。
生怕自己過於露骨的視線被發現,陳鳴予忙不迭開口,「你頭髮怎麼不吹?」 「不是才剛洗好嘛。」 「這邊坐著。」 拉著周晉哲在沙發上坐下,陳鳴予一邊張羅吹風機一邊叨念,「感冒才剛好一點,不吹乾等等又開始咳嗽。」 打開按鈕,陳鳴予以手掌確認溫風不至於過燙,這才將吹嘴轉向男人的頭皮。 「我可以自己吹,你不是要去洗澡嗎?」
避開周晉哲的抗議,陳鳴予的手指依然故我地穿梭在仍透著潮意的髮絲之間,「別亂動,一下就好了。」 是無意也是有意,撥弄髮絲的指腹難免會碰觸到耳後等肌膚,眼尖地瞧見周晉哲的頸根爬上緋紅,陳鳴予彎起嘴角暗自竊喜,自覺做了正確的決定。 「已經乾了吧,你——」 「嗯?」 關掉吹風機的電源,陳鳴予向聲源湊近,沒料周晉哲卻猛地向後退,別開的臉面漲得通紅,好半晌才吐出蚊蚋似的求饒,「你把衣服穿上。」 答案揭曉,錯愕過後便是瞭然,不論在周晉哲看似淡定的外表下懷有什麼心思,最起碼不是無動於衷。 「怎麼了嗎?你臉怎麼這麼紅?」
向兩側咧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揚起,陳鳴予故作無辜地逼得更近,衝周晉哲笑得燦爛。 「我只是……吹風機太熱了。」 「我手藝不錯吧?」 說著,陳鳴予又趁機在男人蓬鬆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見周晉哲一臉不自在,陳鳴予也不勉強,而是將吹風機塞進男人手中,狡猾地換個方式為自己討甜頭,「那等等你也幫我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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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罐頭在……唔差一點點……」 和多數家庭一樣,不常使用的罐頭被放在高處的櫃子,不佔空間,但同時也不易拿取。 只見一身居家打扮的周晉哲踮著腳尖,費勁伸長了手,然而表面光滑的罐頭卻屢次從無法施力的指尖下溜走。 「來。」 屬於另一人的氣息突然由身後貼得極近,周晉哲縮起肩膀,匆忙嚥下驚呼,下意識退開卻直接撞進男人懷中,「噢、謝謝。」 「晚餐要用到?」 「對、冰箱有牛奶,我想做玉米濃湯。」 男人的手扶在後腰,燙得周晉哲渾身緊繃,甚至心跳加速,燙得周晉哲不禁懷疑人類的體溫是否本就這麼高。
「小周、小周?這道奶油洋芋有問題嗎?」 飄忽的思緒被渾厚的女聲喚回,憶起公事的周晉哲忙不迭放下手中試菜的筷子,「噢、沒事,苓姐的菜怎麼會有問題,可以準備出餐了。」 確認每一項菜品都符合低油低鹽的規定,周晉哲讓出位置讓廚工將供應全醫院的午餐裝盤。 這裡是仁心醫院的中央廚房,在一群平均年齡高過四十五的廚工之中,穿著短白袍、外貌本就顯得稚氣的周晉哲格更是外醒目。 「這是下周的菜單。」 「終於不用再煮冷凍蔬菜了,那東西根本侮辱我的廚藝。」
「一個老頭子還說什麼廚藝。」出言揶揄的是珍姨,換來王伯不服氣的辯駁,「我可係在餐廳當大廚當了二十幾年。」 「不管是珍姨還是王伯,你們都是仁心的大廚。天氣回暖,菜價恢復,你們可以端出美味餐點,而我也總算可以不用再接病患的投訴電話了。」 營養圈內總是自嘲負責團膳業務就像是經營一間餐館,營養師除了負責安排菜單、採買和試菜,更重要的是和老資歷又各有脾性的廚工打交道,這對有長輩緣的周晉哲而言倒是得心應手。 「一定是老王煮的東西——」 「那係他們不懂品嚐美食!冷凍蔬菜根本不是蔬菜,都不知道那些洋人腦子裝什麼?」 「畢竟我們經費有限,碰上寒流或颱風只能如此。」 共事多年,周晉哲早已知曉如何適時介入數人之間的打鬧,「對了,福叔下次炒青菜可以多加半匙的鹽巴嗎?在規定範圍內,可以讓味道好一些。」
得到肯定答案的周晉哲重新將目光轉向眾人,「那麼大家對菜單有意見嗎?」
依照人體每日所需開立菜單並不困難,但在菜色多樣性和烹調複雜度之間找到平衡並不容易,因此周晉哲習慣徵詢一線工作者的意見。 「滷雞腿、咖哩雞、焢肉、蔥爆豬柳、橙汁……下星期三要出橙汁排骨嗎?」 「雖然步驟比較繁瑣,但這道菜一直都很受歡迎,需要麻煩大家了。」
不論菜色複雜與否,廚房每天備料出餐的時間都相同,這意味著當菜色越豐富,便越可能惹來怨言。 幸而年資最長的王伯率先發了話,「那天還有炒豆子、玉米炒蛋和海帶湯,看起來都係簡單的菜,交給我們吧!」 「哎呦小周的安排哪時候出過問題,果然會做菜就是不一樣。」 「小周這麼會做飯,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吧?」 周晉哲怎麼也沒料到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最後話題會落在自己身上。
眼見珍姨步步逼近步步逼近,周晉哲動作僵硬地搖頭,「呃、沒有……」 「這些小女生真不識貨,找對象就是要找像小周這種的,那種帥哥一點用都沒有,臉又不能當飯吃。」 珍姨才剛大肆批評,苓姐隨即附和,「就是嘛,我女兒現在都追什麼明星,那些小白臉看起來就是一張嘴專門哄女孩子,在外花心風流,回到家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張嘴討飯吃。」
「那個……」 部分相似的特點讓陳鳴予的模樣不合時宜地浮上腦海,周晉哲抿了抿唇壓下笑意,「辦公室還有事,我先走了。」 深知該把握撤退時機的周晉哲沒有多加爭論,丟下一句,也不等回應便匆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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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要高調曖昧了QQ 給我多製造一點粉紅泡泡啊!!!
講是這樣講,忍不住又寫了大白的工作狀態... 這篇證明大白是可以在一群中年人之中如魚得水的小可愛(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