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情戒(四)

第四章
張依聽著沈默成的安排,從深水涉搬到了更高級的淺水灣,住的也不是公寓了而是獨棟洋房,裡頭裝著各式古玩價值連城,連個小小時鐘都是清末留下的,牆上貼著米白色條紋的壁紙,顯得整個房間暖和,庭院裡是茉莉丶百合丶玫瑰還有幾顆芭蕉樹,算是個風雅清淨地,但唯獨門口的一扇灰鐵色拉門顯得突兀,她感覺自己是心甘情願被囚禁的鳥,被他用五塊錢買來玩意。
而她現在的唯一的任務,就是等待沈默成寵幸。
不過他一個月也來不了幾次,他總有很多事情要忙,雖然她覺得是他還豢養了其他寵物。
他每次來之前都會打電話給張依,她會提前為他梳妝打扮,當他到時迎接而來的就是那姿色傾城的美人,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是張依的武裝,比男人拿強更強硬的武器,就是性。
他每次都是極其粗暴的對待她,把她壓在底下讓她痛苦底嘶叫,讓她緊緊的抱著他,纖背上出現道道駭人的紅痕,這樣沈默成心裡才是滿意的。
沈默成以為張依會恨他,但是當他每次與她相望時都帶著一片如海般的深情,就像她是愛他的,但這樣又顯得他自作多情。
他不敢細想,一想寒意就會順著他的脊錐往上爬。
這天初十,他沒先通知她就來了,他的眼全圈看起來比之前還深的多像連了好幾天都沒睡,他一見張依就抱住了她,她聞著沈默成身上的氣息都是酒味,斷定他在外頭喝多了。
她跟家裡的下人扶著他去了床上,張依給他解了領口,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雙眼恍惚甚至可以說是失神,她第一次見沈默成這樣。
平時沈默成對她可以說是冷漠,只是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伺候高興了就賞她稀罕玩意,有時覺得自己的這個日子還過得不如再牡丹樓,至少那些男人是為了她的笑而不圖她用肉身償債。
「小張....張依....。」
他口裡呢喃著,她靠過去想聽得清楚點卻被他拽到懷裡,張依很自然地以為他要辦事,但他抱得很緊很緊,緊到不能動手,緊到她要窒息。
「沈先生...。」
她溫柔的喚著他,他聽到心裡只覺得陌生,他以前自以為是將張依養在身邊就能得到她這個人,身心一體,都是他的。
但真的到手了,卻覺得他們的距離很遠,跟她在一起,就像皮膚間隔了一層紗,櫥窗隔了層玻璃,月光隔了一整個夜。
「為什麼總叫我先生?」
他的頭靠在她的捲髮上,膨膨鬆鬆就像雲一般輕,他覺得自己這樣問有些不理智,心裡懊悔,皺起眉頭,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我這叫先生,是因為你的地位,不是嗎?」
她口齒伶俐,就算他再聰明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話反駁。
他只能抱著她,貪婪的聞著她身上的百合花香,緩緩的一陣睡意將他帶入夢裡。
隔日再醒,她已經梳妝好,坐在餐桌前等他用早餐,她從來不親自來請他起床,也不為他更衣,只是交給ㄚ頭們做,也不怕那些這些人把他勾走?
換作其他女人,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兩眼瞪了老大像顯微鏡,就防他看其他面孔,喜新厭舊,她倒好,從來不擔心甚至都不多看他一眼,讓他拿不準她到底是真大度還是有恃無恐?
他心裡想,看了看她,張衣穿著藕粉色繡杏花的綢緞裙子外頭披了件羊毛白掛肩,襯得人嬌俏可人,一幅民國的美人圖。
「我昨夜喝多了,讓你忙了一晚。」
「沒有,只是很少看你睡得那麼安穩。」
她抬起深邃眼睛對看著他,她的雙眼像琉璃一樣清澈卻又像昏霧讓人迷惑,他瞇起眼睛,接過女傭手上來了的茶,抿了一口還太熱。
他拿起筷子吃起鹹粥,她手拿著報紙遞了上來,沈默成接過,看了起來,相顧無言,她安分地過於詭異讓他心生疑慮。
「沈先生....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幾月的相處下來,張依從未開口拜託他什麼事情,他原是震驚後是歡喜,嘴角上彎,眼裡放光。
「你說罷!我能幫一定幫。」沈默成說著。
「小知跟我是鐵交情,她那個弟弟家明出了一點事情,進了牢裡,沈先生看能不能...」
「知道了,我打聽打聽怎麼回事,再想辦法。」
他聽到不是張依自己的事情有點失望,他以為她會了自己家裡人求點什麼,沒想到是為了別人。
「多謝。」她笑中帶著客氣,眉眼裡有疏展不開的愁緒。
說起小知與張依,一切故事又得倒回四年前。
張依的父輩三代是做紡織品工廠起家的頗為富有,母親也是名媛閨秀,可以說她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在她記事起就沒吃過苦,她要什麼就有什麼,父親寵溺、母親慈愛,她覺得人間幸福大概如此了。
但樂極生悲,父親懶惰成性又向來愛吃喝嫖賭,照老人說的:「被養廢了。」
很快把家底那點東西都揮霍光了還欠錢莊一大筆錢,母親氣的病倒再也沒起來過,家裡只有張依一個孩子是成年的,她為了還債放棄讀書,一腳踏進了牡丹樓,從此她只有一個身分,煙花俗女。
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應小知,她從小就孤苦伶仃,爹媽不愛,下頭還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家明,她沒有別的選擇。
「哎呦!這不是張老爺的女兒嗎?怎麼報應來的那麼快?」
月娘第一眼看見張依就只有嘲諷,張依那時還是大小姐脾氣,眼裡有高傲不甘,看不起風月場上的俗,也看不起那些用錢買她陪笑的人。
而應小知不一樣,她知道人生在世總得低頭,在錢字面前,尊嚴不堪一擊。
張依倔強有時不肯陪客,就被月娘還有其他太太打,有一次月娘見她不服氣罰她跪在面前端著茶杯往裡頭不停澆滾水,張依秀嫩的手被燙的通紅。
小知看到於心不忍,下班時在門口等張依。
「張依…」
小知看到她出來便喊了名字,她回頭看見她哪裡一瓶藥膏。
「這給你…..這是治燙傷的..好的快…」
小知將藥遞給了她,看著那被燙到破了皮的手眼裡有些心疼,她看著張依的眼睛向她說:
「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能再這樣犟了,不然遲早被月娘還有客人打殘….就算不心疼自己…想想你家裡的人…」
她這些話都是掏心窩的,張依眼角閃著淚,後來忍不住鼻子裡犯的酸意,趴在小知肩頭大哭了出來。
這是小知第一次見張依哭,後來只見她笑,沒再看過她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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