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吉顧問有限公司（二）

走過一盞又一盞的亮度不足路燈，林晴比平日早了半小時到家。

「我離職了。」林晴一進家門，就立刻報備。她哭花的小臉把林媽嚇了一跳，她知道她若隻字不提，父母可能會嚇得當場昏倒在地。隨即，上二樓的房間卸妝，整理一下自己狼狽的模樣。

下了樓，林媽直接端出姨婆從北海道寄來的甜點，林晴就拿起小湯匙，先吃起了甜點。林爸雖想唸唸女兒應該要撐到年終，但心疼寶貝女兒，最終還是隻字沒提工作的事。

「晴晴，你接下來要嘛去爸爸的公司上班，不然也可以去你小叔叔的公司看看，不要再去什麼奇怪的新創公司了，好嗎？」林媽又是心疼、又是懇求的對林晴說。

「你堂哥林樾從美國回來了。」林爸開口説到。

「難怪這兩天，都在百貨廣場遇到大姐，看她可高興的。」

「我看林樾狀態不錯，晴晴你跟他聊聊吧。不想工作就去國外讀研究所，不要浪費時間。」

「晴晴，林樾葛格來了喔！」母親在一樓喊著林晴，又看了看這剛歸國的姪兒，臉龐與身材都更加俊俏，氣質也退去幾年前稚嫩、幼稚的形象，現在的他更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模樣。

林晴一身寬鬆的家居服，手裡還拿著讀到一半的小說，緩緩的從二樓走下來。林樾修剪整齊的髮型，確實不是林晴印象裡的模樣。他接過林媽剛沖好的茶與法式薄餅，放在餐桌上，他坐在相對靠內的位置，好讓他可愛的表妹可以方便入座。

他拿了自己在美國給林晴買的禮物，一本精裝版的恐怖故事集，深得林晴的心。

「這還是跨越曼哈頓，在中央公園旁的書店買的限量書，足你讓你當傳家寶了吧！」

「是啊，真不是開玩笑的。謝了，哥」

同樣是獨生子女的這對堂兄妹，感情並不輸親生兄妹來的親近。

林樾看得出林晴眼神裡的黯淡，他曾見過她如火炬一般的炯炯目光。他們沈默了一會兒，直到林晴開口，說了她那有些荒唐的工作，林樾就是靜靜的聽妹妹說，沒有批評、沒又責備、更沒有安慰。最後，只輕蔑地說一句「有點意思。」

林晴雖不笨，但是林樾的話還是讓她似懂非懂。她明白林家家大業大，而林樾去美國、回台灣，都跟家族企業有關係，但什麼叫「有點『意思』」林晴不解，但也懶得問了。

在農曆年過後，林晴就聽從家人的意見去美國，準備考研。

此時的台灣，一片寧靜，但暴風雨就在不遠的將來，蓄勢待發。

同年五月，在全球造成混亂的肺炎病毒，也突破台灣政府嚴密的防守。本來安寧的社會，頓時失去秩序。企業在慌忙中，尋找方向，試圖在空風暴雨中站穩腳步。

企業生意慘淡，紛紛放起了無薪假，必要時甚至需要「裁員」。這樣悲壯的局面，在林樾看來是上天給予他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呢？就是這個時候了。林樾的城府源自於書香門第，從小他和林晴就有看不完的書，林家人從不限制小孩的讀物，更在祖宅設計了兩間書房，讓他們自由的閱讀。相比林晴喜歡國外的暢銷小說，林樾熱愛中華文化的經典小說，他還曾在高中做過孫子兵法的專題，因而獲得新加坡大學入學的邀請。

林樾上網查了開吉顧問有限公司，並聯絡了胡昱為。

四層樓挑高的公司大廳，簡約俐落的極簡風格，只用了幾個大型的幾何立方體所組合的公共藝術擺飾在大廳。長相甜美的櫃檯服務人員請胡昱為等人稍等一下。

「林總剛結束上午的商業談判，目前在回來的路上，再麻煩您們稍等。我們備有貴賓休息室，我這就帶您過去。等等再為您送上茶點。」女人優雅的告知。

「你們這很大餒，問一下你們茶點是不是就給個烏龍茶、還是就一瓶水啊？有跟某車廠一樣有冰淇淋嗎？」胡昱為好奇地詢問。

「我們提供英式紅茶的茶包，若您要飲用烏龍茶我們也有預備，水是用依雲的礦泉水。至於點心，目前因為季節的關係，尚未提供『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等等會幫您送上LadyL的蛋糕。胡先生，這邊請。」女人沈穩的回答。

胡昱為等四人坐在華麗的貴賓室，寬敞的空間，頓時給人渺小的感覺。

「我們未來就是要像他們這樣，他們公司這樣真的超有面子的。我真的覺得我們要發了。」胡昱為一邊沾沾自喜，一邊環是他周圍的「高級」。身邊的三名女將，欣喜地吃著千層蛋糕，又時不時抬頭看著眼前幾乎象徵著成功的男子。

十五分鐘過去，林樾踩著穩健的步伐，走進貴賓休息室。

「胡先生，您好，久仰了。」謙恭地伸出右手。

胡昱為立刻伸手握住，「你好你好，我是胡昱為，你是怎麼知道我公司的啊？還有啊你看起來很年輕誒。」又不控制，興奮的握的更緊了一些。

林樾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直接用力地將手抽出，看著矮了他半顆頭的胡昱為，表示自己與團隊關注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認爲他有能力成為他公司的顧問。

「我今年也要奔三了，並沒有您所說的年輕。如果您時間允許，容我能帶您參觀一下森植大樓，再帶您到我們公司看看。」

「好好好，走啊走啊。這就來觀賞。」

林樾親自領胡一群人去搭電梯。

「剛剛您到的大廳，我們叫它鏡湖廣場，當然功能就跟一般大公司櫃檯一樣。而現在搭的電梯都是感應搭乘的，需要感應員工證，且限制能到達的樓層，我們公司位於45至47樓。我想這樣公司麻煩的規定，您一定也是看多了，肯定能理解的。」

「啊哈哈，對啊。我那個什麼客戶也是這樣，跟你們很像啊。哈哈。」胡的回應聽起來既不自然，甚至還有些虛偽。他看了看電梯一眼，想要翻轉目前在下風處的局勢，趕緊開口：「我知道你年輕有為，家庭背景很屌，應該在這棟大樓最上面的樓層，怎麼看資訊欄還有一間公司在你們樓上啊？」胡提問之餘，在內心為自己重回上風感到竊喜與驕傲。

林樾看了一下資訊版，淡定的回應道「家族企業，自然還是有人在我之上的。若您想眺望五十樓台北的風景，我的感應卡也是進得去的，反正公司的業務負責人近期都在國外，您要想上樓看看也無妨。」

「不用、不用，就先看一下你公司就好。」

電梯門一打開，是一面面的落地窗，乾淨的讓人害怕會不小心一頭撞上，直流鼻血。

「左邊兩間是會議室，旁邊是秘書及助理辦公室，對面那個房間下週會改成給您團隊用的顧問室，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告知助理，他會為您處理。」林岳邊說邊帶著胡昱為一行人參觀。

超過四十坪的空間，在陽光直射下，像在閃閃發光，連空氣裡的微塵都像鑽石一樣耀人。這樣辦公的空間讓胡等人感到震驚之餘，心中湧上喜悅就像夏天的冰可樂一樣，讓人心花怒放。

「希望這空間不會讓您感到寒酸，我想這邊『三張』辦公桌應該就差不多滿了，若您需要換壁貼的顏色，也是沒問題的，還可以再為您預備一些櫃子。」

「什麼三張桌椅？」

「我們團隊認爲這次顧問的工作只由胡先生一人處理，肯定overloading了，所以才需要您帶團隊來，但想想您也非單一服務我們公司而已，所以想來想去，預算及空間就都是以三人為主。說到這突然想到，尚未跟您詳談此次合作方式，真是失禮。」林樾邊說邊看著胡昱為越來越尷尬的表情，沒有要叫停的意思，直覺得繼續說「已經向財務部門申請一個月三十萬的顧問費用，據我們所知，胡先生一個月的顧問費用約為14萬，我們猜測助理也應該月薪有8萬左右，當然我們知道一定少估給您了，所以在項目達標後（結案）會再給貴公司400萬的顧問費用。希望您對我們開的價還算滿意，胡先生。」林樾看著表情從焦躁到沈溺在想象中的胡昱為。

四百萬，還不是年薪，而光月薪就超過十萬⋯⋯雖然不知道林樾他們團隊如何弄來這麼瞎的數字，又或者以他的專業根本遇不到這個價碼。只是回到現實，加他只有三個名額的好事，要怎麼取捨，放棄A女、B女，還是C女⋯⋯

「就不能四個人嗎？」胡昱為開口。

「什麼？」林樾戲精上身的皺了皺眉，「您是指您的團隊來協助顧問工作的人數嗎？」

「是的。需要四個人，我們有工作默契。」胡昱為的勇氣，確實值得嘉獎。

「我是沒意見，只是當初和財務部門的預算就是每月三十萬，如果您的團隊願意『自願減薪』且需要簽訂保密條約，我們就沒有什麼意見，單看您意下如何。」林樾誠懇的回答，「最後，胡先生，您若對此沒意見，我們可以下週一簽約，您的團隊就可以開始負責顧問的相關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