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地謊言 22. 想通了又怎樣？

霍慎名帶霍曉至來到驅魔聖壇的時候，她尚在掙扎，大哭大叫，可是藥力讓她不怎麼叫得出聲來。

他抬頭望一望月亮的位置，心想定是大神支持他的決定，才讓他在這個一個人也沒有的時段來到這兒，省下麻煩。

他不是第一次在深夜來這驅魔聖壇。他知道每當月亮升到去聖壇頂的時候，那幾個巡邏的護衛都在遠處，留宿在總教壇的職員更是早已就寢，就算還沒有睡下也不會來這個地方。

他再灌她一壺聖水，她難過得吐了。他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漸漸失去力氣，最終倒在地上。

他把她拖到聖壇入口，在石塊小徑的第六顆石頭下摸出密格，掏出裡面的鎖匙。

多少個夜裡，他會一個人偷偷來觀察白蛇，餵飼牠們 — 不但是人，沾了聖陀花毒素的牲口，牠們一樣喜歡。

驅魔聖壇的大門『呀』一聲地開了。霍曉至回復了一點意識。她迷迷糊糊地看見爸爸的臉，看見的是陰沉與邪惡。

這是夢嗎？

不，她的爸爸的懷抱依舊溫暖，但他真的要帶她去驅魔。

她心裡一痛，這一痛更甚於恐懼。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敬仰爸爸，敬仰到想一生追隨他，但原來他所追隨的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媽媽，你為什麼那麼愛他？

媽媽，你到底在哪裡？

可恨她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她肯定她會死在白蛇堆裡。

那喬嬌為什麼……還是她真的會被白蛇淨化？

他把她放到地上。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就像以前把睡著的她抱回房間那樣。

她的思緒又回到那美好的過去，那時候她還不是總繼位天師。

他脫去她的衣裳，用芭蕉葉包著她，再用荊條紮住她。她聽著他唸大神經經文，好想笑，但因為藥力，她連掀動嘴唇的力量也沒有。

人人都說總天師一家受大神庇佑。這樣就叫做受庇佑了？還是這是她不夠虔誠的惡果？

不，根本沒有什麼大神。她不知道喬嬌怎麼能活著出去，但她知道她不會。這世上沒有什麼大神，有的話這天幕底下不會有這麼多人失蹤。有的話，人民不用律法規管也會追隨大神。

想通了又如何？她都要死了，就算不死也不能如何。

霍慎名看著自己的女兒像罪人那樣被放在聖壇上，竟然十分雀躍，不，是更加雀躍。那是他的女兒，令他有種額外的幸福感，彷彿儀式結束之後，一切就會變回當日那麼美好。他永遠都會是總天師，韓莉雅永遠都會忠於他。

他跪到蒲團之上，打開機關。白蛇嗅到血腥和聖水，興奮地爬過去，從霍曉至的足踝纏上去。她渾身顫抖，感受著身體被異物絞纏，一把咬下舌頭想像故事書裡的人那樣自殺。可是渾身乏力的她只能咬出丁點血絲。她沒能死，白蛇愈纏愈上，愈纏愈緊……

大門突然開了。

霍慎名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思考便被衝進來的阿成砍在頸上。有人救起霍曉至，而她已不省人事，身上的傷口盡是白黏黏的白蛇唾液。

前一秒還在操控白蛇殺人的總天師就這樣身首異處，而殺他的阿成不過是喬博生為喬氏姐妹聘來的助理。

這也是在霍慎名的認知範圍裡的身份，阿成其實是他一直調查的鬼醫組織裡的殺手首領。

到葛靖倫帶著袁民皓找來的時候，四周都是貓屍、是血漬。驚愕間，袁民皓拾起他送給霍曉至的髮帶，手顫個不停。

葛靖倫跌坐地上，為著來得太晚而悲嗚，發出的卻只有嬰兒般的貓叫聲。

暮地裡，袁民皓感到劇烈的心痛，是實實在在的心絞痛。他倒在葛靖倫身邊。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眼前就只有他為霍曉至編的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