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03|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2010,我在中正

他們告訴我那是一種對民族、對國家的熱愛。我說,那是對回憶的尊敬和過去的感慨。
二零一零年一月的某日午後,接續著逛過故宮的興奮,我順著原訂計畫來到中正紀念堂。心裡有點複雜、有點痛、有點哽咽。剜去的傷心永遠不可能回復,縱使傷口結痂,但傷痕從未逝去。我從來都不是高唱威權主義的人,也不是會在哪個廣場大呼「民主萬歲的學生」,就只是淡淡的,或更濃厚的,我感慨於它被抹去了歷史,並刻上新的。
陳年的往事讓好幾年前的照片都泛黃了。一歲時我曾在中正紀念堂大門口的牌坊前照相,那時藍天白雲映著中正紀念堂的青。莊嚴、肅穆,我甚至覺得偉大。那時的我只能伸手撫摸牌坊下方白色波浪的基座。那樣的情景一直到六歲都還是如此。
我曾爬上每一座白色波浪,也曾站立在廣場上那個鐵製的升旗台上想像自己是準備升起國旗的旗手。好幾次起風時,我都會對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大喊:「國旗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就像正在逐漸起步的臺灣。然而那樣的回憶轉瞬間便成了歷史。
放輕了腳步,慢慢的接近那被改頭換面了的牌坊,我膽怯到甚至在草地的石階處踉蹌,差點跌跤。一樣的白,一樣的青,一樣是用黑體標楷雕刻的字,但是內容真的不一樣了。四個字,在心裡淌血的四個洞。
大概就連總是在中正紀念堂亂飛的「咕咕」都看不下去了,一如我逝去的回憶,再也沒有倒轉、回頭的一日。
似是漫步,其實是一種蹣跚。我背過頭不去看那殘忍的景象,目光正好瞄到仍然端坐著俯瞰整個中正紀念堂的蔣公。也許他很想離座去要回他的「大中至正」,然而被人在椅子上黏了強力膠,動不了。所以遙遙望著,然後任人將傷心收回了館內「收藏」。
蔣公頭上頂著「倫理、民主、科學」,但我們就是認為不夠,不斷索求到了後來,「中(忠)」、「正」都移了位置。原來,我們既「不中(不忠)」也「不正」,只是披著那層皮佯裝我們多麼的正直。自欺欺人吧。
還記得有一次,母親和父親開車經過中正紀念堂的正門,剛好在等候紅綠燈,於是我們抬頭,想望盡寬廣的藍天和我們遺失了的回憶。「自由廣場」越看越像「自由墳場」。最後,我們終將埋葬薄弱不堪的自由。
其實我仍然想不通,改過之後的事再改回來有什麼不同?在我看來就像作秀一樣,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當初的我們,太傻,又太笨。
人們兀自以為他們袪除了「大中至正」就像是潘朵拉收入盒中的希望,能夠長久留在心中,然而,誰又真的明白,就是因為潘朵拉關住了希望所以世間才有絕望。
二零一零,我在中正。
回憶,然後憑弔。
國立中正紀念堂,位於臺北市中正區,是為了紀念先總統蔣公而建立的國家紀念建築。因建設性質及堂內置放的蔣公銅像,中正紀念堂被視為威權主義的代表建築之一,並於2007年12月,為了順應「去蔣化」而將正門牌匾的「大中至正」拆除改為「自由廣場」,同時也將中正紀念堂更名為自由廣場。但於2008年政黨輪替後便改回舊稱「中正紀念堂」。
中正紀念堂除了是十分重要的觀光景點外,也承載著漫長的歷史軌跡。文中書寫到的內容皆是對於「正名」一事件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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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an Melville(梅爾維爾)在《雷德本》(Redburn)一書中寫到:「在某種意義下,幾乎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是旅遊指南。」此專題會以臺北市的地景作為主題撰寫小品文,並於文末附上該地景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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