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異典】XV：惡魔(1)｜珍寶與泥土

點石成金之術瑪格斯不僅是聽過，其實也「學」過，只不過自己太心性不定，所以拉了車就離開了家鄉跟師父，來往各地不僅東貨西賣，也順邊蒐集煉金術的配方。

點石成金是所有煉金術士的夢想，看著這滿坑谷的寶石，瑪格斯心想，說不定根本跟配方無關而是環境。

溫度、壓力，大地的重量、還有水的衝擊，是經歷了這些極端狀態的快速轉換，才能讓普通變得珍稀。

「寶石種不出穀麥，」麥特看著瑪格斯試圖挖下一塊藍寶石：「也釀不出好酒。所有東西的價值都是相對的，不是絕對。」

瑪格斯舔了下龜裂的嘴唇，覺得舌頭乾燥粗糙如砂紙。沒錯，現在的他，比較想來一皮袋沁涼的清水。地穴還含著地底的餘溫，瑪格斯跟著麥特走沒多久已經汗流浹背。他看著一身清爽的麥特，總覺得她自從變過天使之後好像變得不太一樣。

「所以我們不該追求點石成金？」

「我們應該要『發現』點石成金的過程，其實時刻都在我們身邊發生。」

眼前橫亙一道地底深谷，冥河水在這如瀑布往下翻墜、攪拌著已然退卻的岩漿，激起大量蒸氣跟浪花。

麥特張開天使的雙翼，說：「如果所有岩石泥土全都變黃金寶石，那人類怎麼生存？」

瑪格斯啞口，默默張開翼鞋跟在麥特身邊，兩人飛越深谷來到冥河瀑布的對面。麥特降落時指著下方翻攪的蒸氣浪花：「大地之母的汁液，跟死亡之河在那裡生成蘊育生命的泥土，那也是一種『點石成金』，你不覺得嗎？」

是啊，泥土讓花開、讓蘋果成熟，也接收了死去的軀殼跟一切臭爛我們不願看見的，蘊釀生命、接受死亡，難道沒有黃金珍貴？

「真正的『黃金』不是都不變的黃金，而是成為黃金的『循環』。」麥特在歛起翅膀時掉了幾根羽毛：「而在這循環之中的每個狀態，都是黃金。」

瑪格斯撿起麥特掉的一根羽毛，收進衣袋：「無論外型狀態是怎樣，都很珍貴。」

「嗯。」

麥特很開心瑪格斯懂得，但很多事情理智上明白，不代表狀況來到眼前真正能夠接受。在珍奇異寶面前不動聲色的人，總是會在其他地方面臨考驗。

身而為人，誘惑是無所不在的。從本能的飢餓，到吃飽穿暖之後的錢財、地位、名聲。不只要有、還要更多，不只要多、還要控制，控制別人能有多少、是不是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做。

「你有沒有覺得越來越暗了？」

瑪格斯的問題打斷了麥特的思緒，兩人在地穴中穿梭、越走越深，其實不為其他，只是為了繞過皇帝地面的崗哨跟巡邏的部隊。

「你在這等著，我到前面去探探。」麥特不等瑪格斯回應，振翅而去。

一直到她遠離，瑪格斯才發現沒有麥特在身邊，一切好暗…好像又再瞎眼一次，他一陣顫慄，豎緊了耳朵想聽麥特翅膀拍動的聲音到了哪裡、多遠，是不是要回來？

安靜。黑暗中瑪格斯數著自己的呼吸，一到一百。

無聲。他數了第二次一到一百，越數越快，數字間彷彿看見白霧。

寂然。雙耳徹底絕望，在不知道第幾次的一到一百，他聽見翅膀拍動的聲音，由遠而近。

她回來了！

不，不對，相較於一雙翅膀，這比較像是…還沒搞清楚聲音來源，瑪格斯眼前倏地閃起數百個紅點，快速移動，伴隨著一股腥風，撲面而來，接著，一塊溫熱帶毛的肉塊砸上了自己的臉。

才剛拍落又是一塊，接二連三，無數的小爪勾著衣服爬上了臉，他瘋狂甩動身體、揮舞著長杖，但無濟於事。

正當其中一塊肉塊要鑽過腰帶進入褲檔時，遠方一陣尖叫，聲音一開始尖細慢慢粗獷，迴盪在地穴間反而驅趕了那些飛行肉塊。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瑪格斯看到見了視覺能及的盡頭，有著熟悉的身影，柔和地泛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