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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賦》第一部第二章(2)

    金色的髮絲隨風飛舞著,早晨的曙光照射在金色的追月弓上,閃爍著金光。
    在另外一座與蒼日山相對的山頭上,射月凝視著放在面前的追月弓,陷入一連串的沈思。那天彈琴的人究竟是誰?為何她也會唱這首曲子:「雲飛揚,竹笛怨,湘江一曲送芳菲……」那是她仍在繈褓之中時,她經常聽見她的母親唱這首曲子,在模糊的記憶中,她仍可感受到母親的哀傷淒婉的歌聲。
    她很肯定那天唱曲的人不是她的母親,她的養父母曾說她的母親早在她年幼之時便死了,而在她養父母過世之後,便被她的師父帶走,那以後她更加無從得知親生母親的事蹟。她之所以會幫助仙霞派對付魔界,乃是為了她師父的遺願,師父生平最大的心願便是剷除魔界,讓這世上再無妖魔能荼毒蒼生,只可惜到死的那一天,都沒能做到。而可恨的是,她的師父在一次剿滅魔族行動裡,不幸身亡。她曾在師父的墳前發誓,一定會消滅魔城替他報仇。本以為魔城在開啟之刻,防禦應是最為薄弱之際,誰想到半路竟殺出了個紫宮絳雲,才導致她的行動功虧一簣。
    一個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從來人身上之氣可知,此人修為不弱。
    「妳最好為了妳的失誤,給我一個恰當的解釋,否則……」一名高瘦的男人,穿著白底黑邊的道袍,怒氣騰騰的質問著她。此人乃是仙霞派掌門皇甫昊元,他如今雖然面目可憎,但仍可看出英挺的氣質,不難想見他曾經也是一名風采卓越的男子。
    「失手便是失手,有甚麼好解釋的?」射月頭也不回的撂下這句話,她又不是仙霞派的門人,憑甚麼來向她興師問罪。
    「哼,妳可知方才這句話,足以讓我動手殺妳了麼?」自他當上掌門以來,還是頭一回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雙眼露出殺氣,聚氣於掌蓄勢待發。要不是因為她的疏失,仙霞派又怎麼痛失四位長老,以及數百名弟子,光是這點,就足夠讓他殺她了。
    前代箭神與仙霞派有些交情,再加上追月弓的無上神力,皇甫昊元才決定找她一同參與消滅魔龍的行動,他以為只要有箭神傳人出馬應該萬無一失,紫宮絳雲再強,也無法毫髮無損的擋下殞星箭。誰知事情竟然發生了難以預料的變數。
    看來,他的確低估了紫宮絳雲的能為。
    「想動手麼?」射月轉過身來,毫無懼色的瞧著他。
    就在此時,一道紫色光影宛如一道流星一般,從天際降落至此,來人正是紫宮絳雲。此乃雲天的虹光流影之術,能讓人瞬間移動至心中所想的任何地點。她從魔城來此,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派青靈飛至高空打探射月蹤跡,知道她仍在蒼日山徘徊,故尋她而來。
    「是妳!」射月認出她就是那天彈琴之人,心頭微微一震,本來只是萍水相逢,為何卻對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怎麼,殺了師姐還不夠,連你的親生女兒也不放過麼?」紫宮絳雲宛如利刃的雙眼凝視著皇甫昊元,綿綿不絕的恨意由心底深處不斷上湧。原本打算來此地勸射月放棄對付魔界的她,萬萬沒想到在此處會見到她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她很少恨過甚麼人像恨他這樣,恨不得吃他的肉飲他的血,將他灰飛湮滅、挫骨揚灰都不足以洗去她對皇甫昊元的恨。
    當初若非是他,淮湘怎麼會死?若非是他,殷少宸又怎會魂飛魄散?這一切的一切,要她如何不恨?
    「妳說甚麼?射月是我的女兒?那淮湘……」皇甫昊元既驚訝又錯愕,不敢置信的退後數步,在他追求仙道的一生中,從未想過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更想不到,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是我爹?」射月驚訝的睜大的雙眼,她作夢也想不到,夢寐中的親人,竟是眼前這個想殺她的男人,一時之間,聲音竟哽咽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一定是妳編出來的鬼話。」皇甫昊元指著紫宮絳雲,大聲的咆哮著。淮湘從未告訴過他,她為他生了一個女兒,現在突然冒出來,要他怎麼能接受。
    「我為何要騙你,若非她是師姐的親骨肉,早在她射出殞星箭之前,我就可以殺了她,豈會容忍她射出那一箭對付魔城?皇甫昊元,難道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不悔悟麼?師姐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紫宮絳雲努力克制自己的殺念,真害怕在還沒揭露真相之前,就忍不住把他給殺了。
    「妳說的可是真的?可是為何淮湘從沒告訴過我,她為我生了一名女兒?」皇甫昊元一時難分真假,半信半疑,一雙眼不停地打量,一旁的射月也是震驚不已。
    「你給過她機會說嗎?成親剛滿一年,你便以到外地經商為藉口,丟下那時早已懷有身孕的師姐,一個人偷偷跑到縹緲峰求仙問道,你能怪她沒告訴你嗎?皇甫昊元,你仔細地看看她的眉毛、眼睛,哪一處不像師姐?哪一處不像你?」這段往事一直深深埋藏在她的心底,今日再見故人,索性把一切都說個明白。
    「她……她……真是我的女兒?哈哈哈,就算真是我的女兒又如何?我皇甫昊元為了求仙,好不容易當上仙霞派的掌門,以後更是要號令天下,豈容一個女兒壞了我的大計?」他身上的氣息更加紊亂,可以感覺到一寒一熱之氣正在他體內交織著,加上他的雙眼一時清澈一時昏昧,凡是修行之人都知道,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你簡直喪心病狂,無可救藥,我雖曾答應師姐不殺你,卻沒答應她不計較你當年殺害宸君之仇。」紫宮絳雲聽聞此言,更加憤怒,這個人到底還是不是人?為了求仙問道,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竟然連女兒也忍心殺害?
    「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紫宮絳雲,妳不要說得自己好像很清高的樣子,背叛雲天投靠魔界的可是妳,至少我正邪分明,不像妳居然把魔君當成恩人,還與他共節連理。」他抽出背上的祝瑤劍,將劍尖對準她,金色的劍光逼得人不敢直視:「我就先殺了妳,再殺她。也算是替天行道。」
    紫宮絳雲也不示弱,她伸出雙手掌心向上,閉目靜心冥想,受到主人召喚的天劍‧舞流螢,再度出現在她的手中。
    「哼,就算有天劍在手又如何?當年殷少宸還不是死在我手上,就算他將一魂一魄封在劍中,就能保得了妳麼?」他冷笑著瞧著她,故意揭開她心中最痛的傷疤,想要看看她失控發狂的模樣。
    「殺你,已是足夠。」紫宮絳雲沒有受到他言語挑撥,此刻的她心如止水,心中只有一念,便是將這個罪魁禍首斬于劍下。眼神一凜,配合著天劍‧舞流螢劍全身散發出冰凜聖氣,她雖然曾經因五靈鎖之刑而廢去五蘊靈珠的修為,然而天賦異稟的她,在這一百年中早已重新練就。如今的她已能掌控風、雷、水、火、土五靈,且能隨心變化自身之氣。她右手握著劍柄,反手一劍劃出一道圓弧,出奇不意的朝他攻去,他雖然以祝瑤劍擋下,雙劍交擊之時,四周草木盡毀。
    「口氣倒是不小,妳無法融合體內聖魔二氣,又如何殺得了我?」修練成五靈之力又如何,無法解決體內相沖的兩股真氣,亦是枉然。皇甫昊元灌注全身真氣于祝瑤劍上,劍尖指天,使出絕招「破碎虛空」。
    話語方落,一道強大的金色劍氣,伴隨火焰直沖雲霄,火焰在空中瞬間化成一條火龍,飛龍在天銳不可擋,當火龍俯衝而下時遂與金色劍氣合一,朝紫宮絳雲迎面撲來。
    「靈犀冰舞。」紫宮絳雲使出雲天三絕劍之一,手中天劍‧舞流螢劍朝地下一劃,地裂三吋的同時,被釋放的地底靈氣伴隨天劍‧舞流螢劍的寒冰之氣,往上竄出,像一道障壁一樣,不僅將皇甫昊元的火龍擋下,冰寒劍氣更將火焰之龍給撲滅。正當她反手又劃出一道雷霆萬鈞的劍氣時,射月拿起追月弓,將殞星箭搭在弓弦上,奮力一拉弓,射出一支宛如流星的箭,將這道攻向皇甫昊元的劍氣瞬間沖散。兩股強大的力量交擊,山頭突然震了一震,宛如顫抖一般。塵埃落地之後,三條人影動也不動,佇立在原地。
    「妳這是甚麼意思?」皇甫昊元非但不感激她,反而將劍尖指著她,一臉怒氣。
    「我只想弄清楚真相,你,真是我爹?」射月一雙星眸注視著他,他難道就是她曾經所盼望的爹?在她年幼的時候,常常看到村子裡的孩子,都有爹帶著他們騎馬打仗、到溪裡捉魚,逢年過節還買各式各樣的糕點給孩子們。她每回只能以羡慕的眼光,在一旁遠遠的看著,夢想著也有一天,能見到自己的父親,也許那時爹還會買一大包糖給她呢。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爹居然是仙霞派掌門,而且還六親不認。
    「不是,我沒妻子沒女兒,那都是紫宮絳雲編出來的謊言,哼!」皇甫昊元將祝瑤劍收回背上劍鞘,這些陳年往事讓他不悅,就算曾經與淮湘恩愛過,那又如何?他所追求的根本不是兒女私情,而是飛升成仙、一統天下,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在此接受盤問,既然沒架可打,他可要走人了。
    「皇甫昊元,為何你不說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射月是你親生女兒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紫宮絳雲在他轉身要離開之時,以帶著憤恨的語調大聲喊著。
    否認,難道就能改變事實嗎?
    「妳這個妖女,當初沒能殺了妳,我真是後悔。哼哼,我才不會讓妳死得這麼輕鬆,我這就去魔城殺光所有魔族,包括對妳情深意重的神藏,看妳還能不能這麼囂張?」皇甫昊元頭也不回地,走下山去。
    紫宮絳雲聽到他此言感到有些心焦,若他果真去魔城,那麼魔城可就如臨大敵,她得趕緊去通知魔君才行。
    就在她想要施展虹光流影離開之時,射月擋在她面前,堅定地說道:「我要知道真相。」
    「妳若想知道真相,我自可毫不隱瞞說與妳聽,但妳需得答應我一事。」她本來就想趁這個機會,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世,順便勸說她放棄與魔城為敵之念。
    「何事?」射月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她這個魔君夫人會這麼好心把一切事情都告知她,搞不好那些事都是她自己捏造出來的,可是細查皇甫昊元方才的神色,她又不像在說謊。
    「放棄對付魔城,尋個地方退隱去吧。妳是師姐的女兒,我不想傷妳。」射月劍法雖精,然而只要她紫宮絳雲在魔城一日,她就算有通天本領,也難以得逞。哪一方受到傷害,都是她所不願見到的。
    「不可能,魔城之人殺害我的師父,我絕不可能善罷干休。」射月眼中浮現恨意,雙拳不禁緊握。
    紫宮絳雲在她的眼中彷佛見到了昔日的自己,她也曾為了殷少宸之仇而被仇恨蒙蔽雙眼,即使過了一百年,這股恨意也沒有減退,她道:「妳無須現在立刻答覆與我,我眼下尚有要事待辦。妳稍後前往魔城,我自會將你母親的一切都告訴妳,到時候妳再做決定尚且不遲。」她擔憂皇甫昊元真的殺去魔城,此刻無心與她分說。
    「我憑什麼相信妳,萬一妳在魔城中設有埋伏,我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射月雖然沒什麼江湖經驗,這點警戒心還是有的。
    「我若要殺妳,現在便可動手,又何必大費周章?」她輕輕笑了一下,這女孩兒也未免自視甚高,以箭術修為來說她雖然已是上乘,然而功力卻遜了她一籌,要殺她亦非難事。
    射月沒有回答,她將她方才說的話仔細的思慮了一番,正在猶豫要不要答應。
    「妳可以好好考慮,我會一直在魔城,妳隨時來都可以。」她卻沒有時間等她考慮好,說完便施展瞬間移形術法虹光流影,化做一道紫色光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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