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魔城的紫宮絳雲,伴隨著虹光流影逐漸消散的紫光,她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蒼日山下。這座山被一條黑色巨龍緊緊纏住,龍身層層往上纏繞,龍口的地方張開血盆大口,魔城之門大剌剌地敞開著。魔城就在這條巨龍的內部,龍身的紫黑色鱗片,在黃昏的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
山下揚起滾滾塵沙,一場血戰已經持續多時,紅色的血霧在風中飄散開來,對於魔族來說,血腥的氣味就如同花的氣味一樣地芬芳。
只見皇甫昊元手持一柄祝瑤劍,毫不留情地斬殺自魔城中,源源不絕湧出頭上長著犄角的狼獸,這些狼獸只有在魔城受到攻擊時,才會蜂擁而出。在狼獸群中,封溯手拿著誅天邪刀,迎戰皇甫昊元。封溯跳上其中一隻狼獸的背,駕馭著牠衝鋒陷陣,毫不畏懼皇甫昊元手裡的祝瑤神劍,兩人頓時展開一場血戰。
紫宮絳雲想要加入戰圈,可是狼獸實在太多了,她根本就無法靠近兩人,就算靠近了,也難保這些狼獸不會因為她身上的聖氣,轉向攻擊她。畢竟,這些低等的魔獸只憑著本身的本能身存,牠們並沒有所謂「主人」的觀念,只要對方身上有一點點聖氣,就是牠們攻擊的目標。 即使面對皇甫昊元如此強大的敵人,魔城也未必沒有自保之力,再說她也想知道封溯能力的極限究竟到達何處,於是佇立在原地觀戰。
一顆宛如鴨蛋般的太陽,正自地平面緩緩沈下,今日的晚霞,似血那般地鮮紅。
皇甫昊元手中的劍發出萬丈金光,每一吋光芒都宛如火焰似的燒得狼獸發出陣陣哀嚎聲,回蕩在空曠的山谷裡,像極了死亡前的挽歌。他瘋狂揮動著劍,每一劍過處,就是一個生命的消逝。
封溯騎在狼獸身上,兩者早已培養良好的默契,穿梭在狼獸群裡,動作十分迅速,加上此地有魔城的魔氣做掩護,導致皇甫昊元無法以敏銳的官能知覺,感知他正確的方位。他心知對手強大,且戰且走,每當一接近皇甫昊元時,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擊擋下他攻擊,所以在一招過後,他便即刻撤退,等待下一次靠近他的時候再做攻擊。然而這種遊擊戰始終支撐不了,四周的狼獸也差不多要被他給殺完了,終於封溯像似下定了決心般要與他來個正面的決戰。
他揚起手中的誅天邪刀,往天空一指,瞬間風起雲湧,一陣像似要卷走萬物的狂風漫天襲地而來,但是紫宮絳雲很明白,這並不是風,而是他借著邪刀的魔氣所形成的一股強大具有破壞力的魔氣。一般而言,魔氣是不具破壞力與殺傷力的,它頂多會對生靈造成一股壓力,但影響力終究是十分有限,除非是像封溯這樣憑藉著邪刀凝聚魔城四周的魔氣,才可能造成殺傷力與破壞力。
魔氣像一陣狂風似的,朝皇甫昊元席捲而來,卻只見他嘴角揚起一絲不過爾爾的輕蔑笑容,運動全身功力,手中祝瑤發出萬丈昊光,無視於迎面而來的魔氣朝封溯沖去,當他手中的祝瑤劍接觸到龍捲風形的魔氣時,如銅牆鐵壁般的氣牆竟開始消散,就像是寒冰遇到烈火一般,不堪一擊。當他毫不費力的穿過這道魔氣時,與封溯展開激戰,封溯雖然力道千鈞,在氣力與刀法上都不遜於皇甫昊元,加上矯捷的身手足以使他占盡上風。可是皇甫昊元手中的祝瑤劍,所發出的金色聖氣卻是魔物的剋星,聖光像是利劍一般穿透他身上每一吋肌膚,就當他忍不住耀眼的聖氣眨了眨眼時,皇甫昊元把握大好時機,一劍接著一劍往他身上的皮膚砍去,嘴角揚著勝利的笑容。
傷痕累累的封溯,仍是勉強提著邪刀抵擋他的攻勢,傷口雖然疼痛,卻連一聲也不哼。
就在紫宮絳雲看不下去意欲出手時,一輛與先前相同的輪車又再度從魔城大門賓士而出,她當然知道來人是誰,頓時打消插手的念頭。
由兩匹狼獸拖曳而來的黑色輪車,迅速急馳,就在輪車離他們兩人僅余一裡時,一枝紅色夾帶火焰的魔箭朝皇甫昊元射去,皇甫昊元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一箭,停止針對封溯的攻擊,左手劍指凝氣由內往外推出,此乃虛招,又以右手祝瑤劍平推實招而出,這一虛一實便將魔箭粉徹底粉碎。
「封溯,你先回魔城。」坐在輪車內的神藏,向一旁重傷的封溯吩咐道。
「是,屬下領令。」心知魔君必定另有安排,封溯便率領剩餘狼獸進入魔城。
「哦,你終於肯現身了嗎?神藏,見到自己子民死亡的感覺如何?哈哈。」皇甫昊元瘋狂地大笑著,此刻的他早已不是謂了甚麼正義公理而殺,純粹是謂了享受殺戮的快感。
「皇甫昊元,給我一個不把你撕成碎片的理由。」從這句話的語氣聽來,神藏果真憤怒至極,想不到這傢伙就這樣不帶一兵一卒來闖魔城,果然是符合他不按排理出牌的作風,不過這也該有個緣由吧。有甚麼事情,或是人激怒了他嗎?
「哈哈哈,口氣倒挺不小的,神藏,有本事就下車來與我決一死戰,別躲躲藏藏的像個娘們似的。」皇甫昊元以祝瑤劍指著輪車的黑色布簾,他的狀態已接近瘋狂,對現在的他來說,為甚麼殺戮,殺甚麼物件,都已經不再重要。他連自己的妻子、女兒都可以下手,還有甚麼不能殺。
以往,他殺魔是為了那些所謂的公理、正義、天下蒼生;如今,這些原因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想要的只是飛升成仙,甚至是天下無敵,殺戮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手段。 「皇甫昊元,汝等仙霞派實在逼人太甚,不,是逼魔太甚,我們魔城與仙霞派本來素無仇怨,是你們這些修仙求道之人自以為能代表天理正義,便可以恣意傷害吾族子民,今日吾就要為無數死去的族人一雪前恥。」言罷,神藏便跳下輪車,他看上去更加英姿煥發,眉宇之間散發出過人的英氣。
「不錯,終於說了一句像男人的話來,我還以為你只會躲在女人的背後呢。」皇甫昊元嘲諷的譏笑著。
「放肆,魔城領地,又豈容你如此撒野?」神藏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更加惱怒,右掌掌心朝上一掌托天,一股雄渾的火焰在掌中成形,向前推出便朝皇甫昊元攻去。
皇甫昊元凝聚全身真元,以劍指天,全身散發無數金色聖光,四周宛如白晝,一個太極陰陽圖案自他腳下成形,紫宮絳雲認出這是仙霞派密招之一的太極歸元。陰陽圖案發出的白色聖光宛如一道天然屏障,將迎面而來的火焰盡數擋下,同時劍氣又朝神藏反攻而去。他雙掌平推而出,以自身所修習的魔元真火,毫不費力的擋下劍氣,他的修為更在封溯之上,聖氣對他的影響力自然也有限。
「哦,不錯嘛,看來封印了一百年,果然是有些進步。」皇甫昊元冷笑了一聲,他從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就算是魔君也不例外。
「哼,皇甫昊元,本座不想與你多耗時間,識相的就快給我滾,否則就把命留下。」神藏忿忿的說著,他雖然對同族有情,對敵人可是冷酷無情。
「哦,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遲早仙霞派要一統天下,今天就拿你魔城來血祭。」
「妄想!」
皇甫昊元說著又要出招,一旁觀戰已久的紫宮絳雲,唯恐再戰于神藏不利,遂立即現身走到二人面前。
「雲兒,妳來得正好,合妳我二人之力,把這個囂張的傢伙送進地獄。」神藏的怒火都足以燒掉一座城了,見到即時現身的她,更是如見救兵。
「魔君,殺雞焉用牛刀,這傢伙就交給妾來對付吧。」她轉身面對皇甫昊元,已然天劍‧舞流螢劍已然上手,劍上凜冽的寒氣使得四周氣溫驟然降低。
「哼,妳果然還是來了,怎麼,要為妳的師姐報仇,還是要為你的宸君報仇?」皇甫昊元對於她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都不是,我是為了你的女兒射月。皇甫昊元你欠她的實在太多,從小到大你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沒有?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的話,就應該為此感到愧疚。」她企圖以心理戰攻其心防。
「住口,別跟我提良知,你這個投靠魔界的女人,沒資格跟我說教,動手吧。」皇甫昊元腳下的太極圖案尚未消失,這就代表任何攻擊都將無效,除非能破解太極歸元此招。
「皇甫昊元,你不知道你面對是怎樣的敵手。」她嘴角揚起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那是她在殺人時露出的笑容。
她將天劍‧舞流螢劍平推而出,劍氣宛如流星劃過天際直射皇甫昊元,就在劍離手的那一瞬間,她運動體內魔氣,將之前神藏為她壓下的魔氣重新召喚出來,源源不絕的上湧,她雙手在胸前結印,念動魔界無上咒語,當天劍‧舞流螢劍碰觸到太極圖案所發出的白色光壁時,隨著咒語發出一道驚人的萬丈紅光,瞬間將太極歸元給破解了。
雲袖一揚,天劍‧舞流螢劍又回到她手中,除了小小的呼吸不順之外,她幾乎是毫髮無損。對仙霞派術法早已瞭若指掌的她而言,要破此術自是不難。
皇甫昊元頓時大怒,便以祝瑤劍為引,化成一條巨大的火龍朝魔龍之口直奔而去,神蒼與紫宮絳雲兩人臉色頓時一變,龍口正是魔城防禦最弱之地,這一擊也不知會造成多少傷亡。她想也沒想的,以虹光流影之術將自身化成一道紫光,趕在火鳳到達魔龍之口前搶先一步到達。她隨即運動聖魔兩股力量,結合手中天劍‧舞流螢劍,使出碎影流鴻之招,分別化一紫一白兩道真氣,宛若驚鴻朝火鳳直奔而去,雙方力量在空中激撞,擦出萬丈火光,隨即隱沒空中消散無形。但整個蒼日山卻像似受到猛烈重擊般,狠狠的晃了數下。
她與皇甫昊宸兩人雖不分軒輊,亦都受了重傷,尤其是不顧後果施展聖魔二氣合一之招的她,此時的她感到胸口一陣窒悶,再也無力使用天劍‧舞流螢劍,劍便自她手中消失了。
「哼,臭女人,又是妳壞我好事。」心中不甘願的皇甫昊宸,反手一劍盡力施為,祝瑤劍氣須臾便至,可是她真氣承接不上,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力,神藏相隔甚遠,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此時,一枝雷霆萬鈞之箭破空而來,穿過天際將祝瑤劍之氣及時化解。兩股強大的力量互相激蕩,在空中擦撞出亮麗的火花,隨即又同時消失在黑暗中。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也沒入地平線下,夜幕籠罩著四周。
對於這枝箭的來歷,她早已心中有數,必定是射月所為,普天之下能射出殞星箭的也只有箭神的傳人,而當今世上箭神的傳人便只有她一人了。她肯射出這枝箭,就表示相信她所說的話了。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射月竟會在她危急之際射箭相助,她以為先前阻止射月尋仇,她應當對自己恨之入骨才是。
猛一抬頭,就見射月站在對面山峰之上,寒風將她的髮絲吹得飄揚起來。
「可恨!」皇甫昊元見射月插手,知道再戰也討不了便宜。也不再戀戰,另一方面也不想傷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雖然他表面上嘴硬,知道自己有射月這個女兒,心裡頭還是很欣慰的。
紫宮絳雲見危機已解,一顆懸掛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整個人宛若被淘空似的無力的跌坐在地,恰巧身後就是龍牙,可以稍微借一下力,讓她靠坐著休息。紊亂的氣息,使她的真氣開始渙散,聖魔二氣又開始互相激蕩,這次比上回更加嚴重,雙氣開始侵襲她的筋脈,使她疼痛難當,雖然嘗試著運功調息,但不管她怎樣努力就是無法運氣,最後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雲兒,讓我來幫妳吧。」神藏也終於趕到她的身畔,抬起她的一隻手掌,將自己的掌心貼住她的,企圖輸入自身魔氣,再度壓制她體內魔氣。
紫宮絳雲注視著專注替自己施功的神藏,其實她心裡很清楚,為何方才她與皇甫昊元交手時,他一直在一旁袖手旁觀,明知她一旦動起手來,不可避免會落到聖魔二氣又再度激蕩的後果,卻仍是沒有動作。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是自古以來,所有明智的君王都知道的道理,他神藏沒有理由會不知道。利用熟知仙霞派術法的紫宮絳雲,對付棘手的皇甫昊元,是最節省人力物力的方法,最多就是兩敗俱傷,於魔界絲毫無損。
而她,並不完全算在魔族的範圍內。對於這一點,她心中有數,可是她依然心甘情願這麼做,並不是為別的,只因她欠神藏的實在太多,莫說一生一世,就是幾輩子加起來也未必償還得了。也許真給神藏給說中了,她的弱點,就是太重感情。
一股暖流流進她的體內,源源不絕的魔氣正輸入她的體內,這些魔氣並非有去無回,目的在於以一股外力,將她體內竄起的魔氣給壓下,等控制住後,神藏再將輸入的魔氣收回,否則多餘的魔氣對於她不僅無益反而有害。
一刻之後,神藏緩緩收功,看著面容依然蒼白的她,雙眉微蹙,不用他說,她也知道這次情況不妙,他道:「雙氣激蕩已然使妳筋脈受損,恐怕還得療養一段時日。雲兒,這幾天真是辛苦妳了。」他當然知道她為魔城付出多少,多虧射月及時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魔城得以免去一場浩劫,她可是功不可沒。
「無妨,我只要魔君答應我一件事,不論在何種情況下,皆不可傷害射月,她是我師姐僅存的血脈,我不能讓她受到傷害。」紫宮絳雲握著他的手,有些激動的說著,也許那是一份欠疚吧。在當日如果她早一步阻止淮湘的話,也許今日就不會是這種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