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幽托比亞/ Utopia】—第四十一章

章四十一、陰溝翻船（下）

麗瑟坐在車子後座，傷痕累累的她面露疲倦，雙眼猶如故障的電視，瞳色不時在金色與紅色切換，剛剛與萊卡的一戰消耗不少力量，催動力量的代價就是削減體內的血球細胞，而血球數大減的她已瀕臨發作邊緣……

她顫抖的手沿著戰術背心的邊緣摸到背帶上的按鈕，正要按下時中央的螢幕突然彈出方舟的臉，以冰冷的機械音說明情況。

「根據目前觀測到的資訊進行分析，走屍群體中存在變異個體，會對群體釋放信息素，使得走屍群每兩分鐘會以遠高於平常的速度進行短距離衝刺，大幅提升走屍群的移動速度，行徑的路線推測是由領頭的狼人，以未知的方式傳遞給變異個體，藉由變異個體釋放信息素，引領走屍群往預定的路線移動……」

變異個體……信息素……領頭的狼人……

幾個關鍵詞在麗瑟的腦中迴盪，但頭暈目眩的她已喪失思考能力，她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並問：「還有嗎？」

「在走屍群裡發現鬣狗的蹤跡，他們主要負責將掉隊的走屍吸引回信息素的範圍內。」

「……萊昂怎麼說？」麗瑟一鼓作氣按下按鈕，戰術背心中央裏側的隔間應聲而開，將裝有血液的注射器扎入心臟，「嗚……」

這一下疼的她面部扭曲，額際冒出斗大的汗水，朝心臟注射這種高效率卻不近人情的方式……如果有得選，她是打死都不會接受這麼痛的注射。

「已與慧獸群落的領導者確認，鬣狗確實已叛逃並與狼人聯手。」

「這樣啊……」

血液終於注射完畢，注射器抽回背心的瞬間麗瑟也癱在座椅上，數秒後她再次撐起身子，已恢復為燦金的瞳孔看向方舟。

「能再幫我預備一些血液嗎？」

「沒問題。」方舟停頓了一下，又說，「最大的問題在於妳要能在戰鬥中替自己補充血液。」

麗瑟輕笑了幾聲，看起來並不怎麼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讓醫療機器人去準備了，稍後會把冷凍血漿運過來。」

「好。」麗瑟往椅背一躺，右手搭在眼皮上又問，「還有多久會與敵人接觸？」

「預計一分鐘。」方舟又問，「妳要從中截斷走屍大隊嗎？」

「不，把我載到大隊最前方……」麗瑟放下右手的同時，雙眼閃過危險的光芒，「古老的東方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擒賊要先擒王……我要直接解決帶頭的狼人！」

按照麗瑟的要求，方舟把她送到預計五分後走屍大軍會經過的建築物旁。車門一開，麗瑟毫不猶豫地奔進大樓之中，這區域的大樓尚未啟用，在沒有接通電源的情況下，她只能以徒步爬樓梯的方式前往頂樓。

好不容易爬到頂樓的她氣喘吁吁，剛想著一定要讓方舟再替自己添個新裝備時便瞧見走屍大軍朝這走來，麗瑟不由得在心中暗罵，這時間抓的真是一點餘地都沒有……

罵歸罵，她還是乖乖地將血線固定在建築物一角，再次確認目標的位置後，看準時機的她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

幾聲槍響劃破黑夜的寧靜，領頭的男子縱身一躍閃過飛來的子彈，他瞥了眼落在自己面前的麗瑟，突然抬手直指前方，身後的走屍大隊隨即向前走去，絲毫沒有理會突然闖入的麗瑟。

面對麗瑟明顯錯愕的模樣，男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怎麼？妳該不會以為讓我停下，他們就只能跟著停下了吧？」

見麗瑟沒有回話，臉色卻倏地一陣青一陣白，男子更是得意。

「看妳這反應，妳還沒搞清楚我的能力啊？那我大發慈悲的告訴妳吧……我的能力是藉由寄生蟲進入大腦，進而控制他們的行為，但我也沒想過居然連屍體都能控制……只能說多虧從你們這邊得知『走屍』的存在、也多虧你們沒有徹底的趕盡殺絕，讓我可以……」

說到這男子突然停下來，像在麗瑟四周搜尋什麼般看了看，「……那孩子呢？」

聞言麗瑟猛地一顫，見狀，男子唇邊的笑意更甚，彎起的眼角滿是說不盡的愉悅，「難不成……殺掉了？」

「閉……嘴……」麗瑟發出警告似的低吼，耀金的雙眼瞬間被血紅吞沒。

男子卻彷若未聞般，以輕挑的口吻繼續說道：「真是狠心的姐姐啊……他為了不傷害妳與我對抗好幾個月，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控制住，而妳卻毫不猶豫就把他給殺了……」

聽到這，麗瑟再也忍無可忍，「我叫你閉嘴！」舉槍瞄準男子後便是一頓連射。

男子輕鬆地閃過飛來的子彈，那怡然自得的模樣，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在跳舞而非打鬥，氣急敗壞的麗瑟從戰術背心抽出煙霧彈，拉開栓子一丟，四周頓時被刺鼻的煙霧所環繞。

麗瑟掩著口鼻，利用護目鏡的紅外線成像功能確認敵人的位置後，又是一頓連射，卻發現男子一邊優雅地閃避過子彈、一邊朝她衝來！

「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我不過就說出事實罷了，比起妳奪走我那麼多兄弟，我就讓妳殺掉一人而已……」

男子瞬間來到麗瑟眼前，一拳將她狠狠地打進建築物的外牆上。

「咳嘔……」巨大的撞擊震的麗瑟渾身發麻，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比起剛剛萊卡的攻擊，男子的力道更在他之上，這一下讓麗瑟用以固定骨折處的血板瞬間崩解，頃刻間鮮血如湧泉般流淌滿地。

男子一步步朝麗瑟走來，老舊的靴子踩在艷紅的血泊上，發出黏膩的響聲。

他一掌拍在麗瑟臉龐，順勢傾身向前，「我問妳……」看似耳鬢廝磨的舉動，下一句話卻滿是諷刺。

「親手殺掉自己的『家人』……感覺如何？」

「你個混蛋——！」

麗瑟的雙眼一顫，伴隨狂風般地怒吼，全身上下的血管如榴彈般炸開，底下汨汨的血潭彷彿也收到她的憤怒，霎時，尖銳的血針由四面八方狠狠扎進男子的體內，他瞪大眼不發一語，下一秒，無力地垂下頭。

「呼呼……」

麗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眼開始出現不穩定的兩色互跳，她知道自己用力過當，很快就會迎來『飢嗜作用』的侵蝕而失去意識，但她不後悔，只要能為萊卡復仇、只要能守住方舟……

強烈的暈眩感襲來，麗瑟不由得慢慢闔上眼，然而卻在這時，眼前的這一幕嚇得她瞬間清醒。

「啊啊——這樣還是蠻痛的……」

男人晃了晃腦袋，宛若扳斷牙籤般輕鬆地將血針一根根折斷，接著他抬起頭，與麗瑟四眼相對後輕蔑一笑，「妳以為這樣就殺掉我了嗎？」

「怎……怎麼可能……」

麗瑟吃驚的瞪大雙眼，在她的注視下，男子身上一個個傷口開始慢慢地癒合，但她剛剛確實用血針刺入他的體內了啊？

她不死心地朝傷口看去，男子確實將血針折斷，但他並沒有取出斷針而是任由它在傷口裡，那……在混有她血液的情況下，他的傷口是怎麼癒合的……？

男子一手揭開頭上的布帽、一手扣住麗瑟的雙頰，將她整個人拎到面前，「妳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妳想起來……想著應該能看到很精采的反應……但妳實在太浪我失望了……」

說著他將麗瑟狠狠地往牆面撞去，「直到現在，妳仍舊是這副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模樣——！」

鮮血從破裂的頭顱噴出，將凹陷的牆面染做一片嫣紅，近乎失去所有力量的她無從抵抗，就連替自己止血都做不到。

男子再次將麗瑟拉到自己面前，惡狠狠地問道：「半年前，妳曾去過方舟東邊的城市，妳還記得嗎？蛤！」

鮮血將目所能及染作一片赭紅，在模糊的視線中，男子那扭曲而高傲的臉逐漸與回憶吻合，麗瑟勉強張開口，「東……邊……你……你是那群狼人的……」

「終於記起來了？！那天妳殺了我多少兄弟，妳還記得嗎？」男子大聲地問道，湛藍的雙眼逐漸染上火焰一般的紅，「妳這個殺人兇手！」

麗瑟狠狠地朝男子的臉吐了一口血沫，「……分明是你們想吃掉我，我只是為了自保！你少含血噴人！」

「妳說我含血噴人？」男人的語調瞬間冷了下來，他抹去臉上的血沫，毫不在乎地往旁邊的地面一甩，「要不是因為妳，我怎麼會吃掉自己的兄弟！怎麼會落得整整二十五人，只剩五個人得以存活！！」

「你說吃掉……你……你把他們都吃掉了？」

面對麗瑟這不敢置信的模樣，男子冷冷一笑，「妳是不是以為我們早就死光了？你們稱這狀況叫什麼？喔對，我想起來了……叫『變異個體』……託妳的福……我大半的兄弟都死了！勉強活下來也動彈不得！只能靠吃同伴的屍體來讓自己活下去！」

隨著這一句句越來越激烈的控訴，鮮紅色的毛髮從男子體表迸出，他的身型也逐漸從人型轉為更魁武的狼人姿態。

「妳最大的失算就是沒在那天徹底殺了我，如今妳的血已經對我沒用了……別擔心，我不會讓妳輕鬆地死去，妳給我的痛苦……我要加倍還給妳！！」

他扣著麗瑟的臉將她高高舉起，冷冽如冰的嗓音彷彿在向世界宣告——他，威廉‧詹姆士的復仇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