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9|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第二章

    A女的背斜靠在牆上,雙腳掂著地面,翹起前椅腳,悠哉的搖晃著。她一直都很喜歡這種沒有客人光臨的下午,除了不需要拿出那套服務業嘴臉外,主要是可以發呆,即使只是看著甚麼都沒有的窗外,也能讓她無處安放的思緒暫時真空。「如果把雙腳抬起放在桌面上會更輕鬆吧!」她心想,不過,還是只敢把這種安逸的表現藏在櫃台後方,總得作個表面功夫。
    略顯老舊的店面,正對店門口的牆壁上整齊地貼著印刷色塊已變淡的剪報,有幾個還是裱框後掛上的。「島上必買! 樸實又不失優雅的美味」、「第二代傳承手藝 結合異國口味迸出新高度」、「海另外一邊的排隊美食 預約已排至半年後」、「製餅不忘藝術創作 老翁礁岩創作五十餘年」,還有幾張參加美食節目和主持人的合照,裡面的人都展現著異常開心的表情,相互擁臂、比大拇指,好像全世界都在為他們喝采。東北季風從不停的從緊閉的門縫中竄入,在這凝滯的六坪空間內四處游移,輕輕掃略著泛黃剪報和失去飽和度的照片;A女在櫃台後方,緊緊地盯著在上下飄盪的剪報邊角,發出啪啦、啪啦的規律聲響。店裡的窗戶還是五、六十年前的產物,木製的窗框和木製的窗架互相卡扣,但也隨著時間,卡扣的軌道間隙變得更大,導致風強時吹壓窗面時,整個店面會發出喀、喀的聲音。A女突地站起身,走向櫃台前方的窗戶,手掠過窗架上方,斑駁油漆便像雪片般掉落,是豬肝色的。
    「真不懂為什麼要塗這種死氣沉沉的顏色...找個時間要刮掉重漆,用個大紅色或是寶藍色好了,看起來也比較活潑。」A女看著手上的碎片,一邊打算著下次的店休時間。
    喀的一聲,木製的店拉門被用力的向左拉開,發出劇烈的撞擊聲,大量的北風灌入店內,店門前小桌上的格子桌布被整個掀開,上面放的試吃品盒子也隨著桌布吹開而的哐啷的跌落至地板。這一連串的聲音,硬生生地把A女從她的思緒拖出、再粗暴地塞入這個下午2:40、六坪大的空間,她驚恐的壓住胸口,像是做了一個從高處墜落的夢嚇醒。
    「開個門也嚇成這樣,妳太誇張了吧? 」M男側身進入後,反手想關上門,但木製軌道上的不銹鋼凸緣因為生鏽而卡住;只好用兩隻手緊抓著門側凹陷處,用力將門板拉攏。甩甩因外面狂風吹襲而略感昏眩的頭,M男試著重新適應不再轟轟叫的雙耳;脫下沾附著隨東北季風擊上岸的碎浪、濕黏的外套,隨手掛在店門右側角落的衣架。
    「好險蓋子沒被撞開,不然這些試吃品就浪費啦」A女蹲下收拾散落一地的小盒子,重新放回小桌上;並順手整理了歪斜的商品指示,確定每個指示後方都整齊的對著所屬的試吃品後,便滿意的收手。
    「你是不是該考慮把店裡全部的門窗都換成金屬的阿? 至少是可以輕鬆拉開的門,不然光是開個門就要使盡吃奶的力氣,有哪個客人會想進來吶? 」A女板著臉問著這個在每個風大、潮濕的日子都會問的問題。
    「就跟你說了這種刻意保留的不便感反而是返古的賣點啊!」M男隨意地應著,這個問題明明是在這種風大、潮濕的日子裡取代「你回來啦! 」的迎接辭;但不知道為什麼的,他覺得在今天,自己即將沒辦法保持平靜的情緒回應這種抱怨式的語氣,他下意識的希望對話就在這裡句點就好。
    「不要敷衍我、也不要找藉口! 我就是要在這個冬天請人來全部換掉,我受夠一整天這些東西發出的聲響、收拾每次開關門的到處亂飛的東西了!!」話落,A女心中只有疑惑,明明自己也沒有那麼無法忍受阿? 剛剛還在想著要重新漆過這些木框呢。但是話就這樣從嘴邊跑出去了,連帶著這些話的情緒也一起打包,就好像有另外一個意識在腦內主控的樣子。唉,本來是個還蠻平靜的下午,現在搞得也只能情緒高昂到潰堤了。現在只能希望M男不要接話,在這裡句點就好。
    M男愣了一下,A女的情緒攀升的太快了,這個場景應該要來回對話更多次一點才能爆發啊! A女這樣的反應,讓這件事情變得針對性太強,像在指責他甚麼事情都做不好、不敢正面回應,像個怯懦的鵪鶉;M男一股血氣衝腦。
    「既然你這麼受不了,那妳自己出錢把所有妳看不順眼的東西換掉! 不要在只會用一張嘴控制我!」
    「你明明知道我沒有收入啊! 我一整天就耗在這裡忙顧著,如果那些收銀機裡的錢都是直接到我銀行帳戶,我還需要像是乞丐一樣每次和你要錢嗎? 又如果你能幹一點,讓訂單滿到整年都沒辦法休息,我們還需要這樣為了這種屁事吵架嗎?」
    「我不能幹? 妳又多厲害了? 沒見妳多宣傳還是企劃甚麼推銷方案,發呆和吹毛求疵倒是沒少過! 既然妳不想當乞丐,那就當個稱職的老闆娘好好幫我經營這家店啊! 」
    「聽聽你自己說的話! 不想想看,當年我一個年紀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就跟了你、生下孩子,每天不是煮飯、顧小孩,就是要處理店裡雜事、算帳,倒是跟我算算這些年你騙走我的時間啊! 乞丐,你才是名副其實的乞丐! 還是個誘拐犯! 」
    「妳是在發甚麼瘋? 那時聽到我是小開、不是也開心的和我走了? 現在發現都是些辛苦活,也撈不到甚麼油水了,才在那邊一副受害者的嘴臉」
    「哈哈,我是瘋女人嗎? 那你外面的女人呢? 賤女人嗎? 告訴我,你花了多少錢在她身上啊? 要不要我跟她說你都是借錢來讓她穿金戴銀啊? 這個沒錢裝闊的草包! 狗男女!」
    「沒有的事妳在亂說甚麼!! 有病還不去看醫生,整天就在絞盡腦汁亂安罪名! 孩子就是看到妳這女人根本沒有理智、沒有母愛,才選擇先走一步,重新投胎做別人家的小孩!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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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入冬季黑色的深海,是求救還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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