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節 兵在其頸

台北縣的某個郊區，一片荒山野嶺和蒼莽樹海的交界處亮著火光。

一間本來廢棄的透天別墅擠了一群人，一群把酒狂歡的年輕男女。

自從殭屍疫病爆發後，社會經濟逐漸崩壞脫節，物價開始飛漲，人民開始恐慌。民生的供應鏈只要斷了一截，所有的生產就幾乎停擺，就更別說工業和其他與人們息息相關的服務了。這世代許多的年輕人覺得與其煩惱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不如揮霍自己現在的一切，快樂的享受人生。

派對就這樣一直到了深夜，如同酒吧一般的吵雜音樂和外頭寧靜的山林形成強烈的對比。

午夜時分，一名男子一絲不苟地衝出房門，跌跌撞撞地在客廳大喊著。

說什麼來著呢？

客廳的人不是醉了酒迷糊著，就是已經在沙發和地板上酣酣大睡，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上一秒還在房間裡愉悅探井的他，下一秒卻被房裡的異樣給吞噬，他的大喊與求救就這樣消失在時空的夾縫中。

4月7日，清晨，台北縣的某處。

一名女子走進了一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店裡只有一個值大夜班的小哥。

店員小哥想要偷閒，但只要店裡有客人，他就得等她結帳離開。

但從女子進店裡過了差不多有3分鐘，一直在同一道商品架前，這才讓他發現了些許異樣。

他悄悄從櫃檯瞄去，女子正恍恍惚惚地在走道上停滯。

正當他想走去查看時。

「叮咚」。

商店門外又走進來一個搖頭晃腦的男人。

是殭屍，那行為和動作跟電視上拍到的一樣。

這一幕把小哥嚇傻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碰撞聲引來了殭屍們的注意。

當他回過神想找地方躲起來時，一個女人殭屍已經翻過櫃台咬向他，從裝扮可以看出是第一個走進來的那個女人。

「殭屍患者的皮膚和身體表面都會帶有淺淺的黏液，而這種黏液會被人體的皮膚吸收，噬腦蟲就會進入人體。請民眾遇到殭屍時千萬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要和殭屍有任何接觸。」這是在店員小哥腦中浮現的電視片段。

「啊———」

但，來不及了。雖然還沒變成殭屍，但在被咬到的當下，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阿斯卡隆趴在沙發上盯著一台沉甸甸的黑色機械，下方有三個細長條銀色按鍵，彩色的畫面透過屏幕持續變換。

「總之，手機給你了。我打來的一定要接，知道嗎？」

「是的，Boss。」阿斯卡隆的眼球仍逃離不了智慧型手機的吸引，這是他第一次擁有智慧型手機。

距逃離醫院已經過了5天，此時屋子裡只有阿斯卡隆和克里斯。

「真是的，說什麼想統治世界，結果一台手機就把你制伏了。」

「胡說，我是在研究它，破解他的所有招數。」阿斯卡隆認真地反覆滑動和按著畫面。

克里斯只能在一旁無奈地笑著。

「岩琦跟老弟昨天有說今天要去找一個處理走私軍火的夥伴，溫醫生去哪了你知道嗎？」克里斯打著哈欠。

「去找朋友。」

「朋友？」

「他說他和以前的一位醫生朋友有約，你醒來前沒多久就出門了。」

「希望他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被人追殺的狀態，真是的。」

這幾天，阿斯卡隆一直想試探克里斯的想法，在夢境世界揣摩非常多次，終於等到單獨和克里斯對話的好時機。

「呐，Boss。」

「幹嘛？」

「為什麼你是這群人的Boss，感覺你沒什麼特別的野心。」

「有這回事嗎？」

阿斯卡隆從沙發上坐起身，眼睛終於離開了手機。

「因為我們這幾天在討論往後的行動時，你其實也沒特別花心思想去追查那個組織，反而是被動地想避免和那個組織接觸。是因為女兒的關係嗎？」

「你問我為什麼我會是Boss，一開始成立『飛鳥』時，因為我是大哥，我確實想為老弟打抱不平，大概也是那時的衝勁讓大家以我為核心在行動。但現在我更希望我女兒和老弟能幸福的活著，畢竟我們的敵人不是只有那組織，還有殭屍疫情帶來的重大威脅。」

克里斯在小流理台上倒著剛煮好的咖啡。

而阿斯卡隆只是默默低著頭沉思。他知道攻破克里斯的心防，是讓整個「飛鳥」都能納入他的囊中最首要的任務。

而驅使他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得知自己可能有更強大的力量，足以宰制整個世界的力量。

如果能獲得一種完全超越人類的力量，阿斯卡隆想滿足自己的獸慾和野心也可說是極其簡單。但對於一無所知的試煉和變強的途徑，現階段也只有擅長格鬥術和槍械操作的埃德加能教他幾手，當然這早已是埃德加對於阿斯卡隆加入「飛鳥」的承諾。

阿斯卡隆真正想要的，是透過這稀有的力量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度，這是他在夢境世界裡和祖爾促膝長談後的結論。

阿斯卡隆把這個想法單獨告訴了克里斯，出乎意料地，克里斯並沒有嘲笑他狂妄的想法，反而欣然接受了這場交易。

並不是說克里斯對這場復仇已經心灰意冷，只是沒了自己女兒受害前的那股衝勁和熱情，他不想再負擔這麼多的責任。能在此時出現個願意帶領「飛鳥」的夥伴對克里斯來說是一種救贖。

「你得先讓其他成員都對你有一定程度的信任。我想這應該算簡單，畢竟我們的交易就是讓你替我們蒐集資源，無形中大家應該是會非常依賴你。」克里斯說著。

「那你是怎麼信得過我的呢？」阿斯卡隆反詰。

「像我剛剛說的那樣，我無所謂。與其說信任你，倒不如說是你已經坦承你所有的想法，在我看來這對夥伴們也沒什麼害處。」

克里斯把喝完的咖啡杯扔在水槽，站到了客廳的小窗邊，隨手點起一根菸。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一邊說著：「我不知道你想創造的，是怎樣的一個國度，但確實在現在社會體制有些瓦解的狀態下，挺有可能實現的。『飛鳥』的話，過一陣子再給你吧，至少也得讓你跟大夥都熟悉些，出個幾次任務之後比較合適。」

而此時的阿斯卡隆又從沙發上躺下，繼續滑著克里斯給他的新手機。

翌日上午。

「あのー，你說新的基地在這座深山裡嗎？」岩崎拿著地圖，好奇地問著克里斯。

「對呀，兩年前開始動工的。最近因為殭屍潮，基本上那裏只裝潢到一半，業者就停工了，所以我讓駿棋和家豪先來這裡幫忙。」克里斯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著。

「奶油也在嗎？」兩眼閃爍光芒的岩崎，興奮地盯著克里斯。

「大概吧。」克里斯不怎麼確定著。

阿斯卡隆和埃德加在後座左右各自看著窗外，兩人都還有些睏倦。

離開主幹道大概五分鐘的車程，紅綠燈消失了，周圍的景色也從荒涼轉為茂密的綠色樹林。早晨的陽光灑落在綠蔭間，彷彿是可以聽見蟲鳴鳥叫的炎炎夏日。

「附近應該有一間超商，能去買個早餐再過去吧，大哥。」埃德加問道。

「可以呀。」

克里斯右手離開方向盤，從胸口口袋掏出一支捲菸插向點菸器。岩琦見狀立馬搖下車窗，並提醒阿斯卡隆跟她一起這麼做。

「好臭。」車窗打開的一瞬間，阿斯卡隆整個人從原本還昏昏欲睡的狀態驚醒了。

「嗯？我菸都還沒點著呢。」

「不是，是血的味道，而且很臭。」

埃德加看到阿斯卡隆的反應，立刻問道：「大哥，超商離這裡多遠？」

「大概還有1公里吧。」

「附近還有建築嗎？」

「就只有超商在的那小鎮裡幾棟房子和城鎮外的別墅而已，我們的基地要穿過城鎮至少3公里遠。」

「先停車！把引擎關了，然後窗戶關上。」

克里斯很直覺的照著他老弟的話做，順手把剛點著的菸也熄了。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嗎？」岩崎立刻扭著身體轉頭看向後座的兩人。

「阿斯卡隆你之前有遇過殭屍嗎？」埃德加盯著阿斯卡隆的眼睛，但語氣十分篤定阿斯卡隆沒見過殭屍。

「沒有，之前進醫院後才知道有殭屍爆發的。」

「我之前在比較近的距離接觸過一次，因為殭屍會攻擊其他生物，而生物受傷變成殭屍後並不會處理傷口，加上感染後癒合速度非常緩慢，他們所到之處可能都是血跡。雖然不是很確定，但你聞到的血味很有可能是殭屍。」

聽完埃德加的描述，岩崎慌張地問：「如果鎮上都感染的話，那駿棋和家豪不就也有危險了嗎？」

「不太可能，我們現在這裡離城鎮比較近都沒看見殭屍，他們那有3公里多就不太可能會有。而且基地的建材和防護都是用強度高的合金，甚至連窗戶都在前陣子換成了非常小的格子窗，為了保證殭屍不會破壞玻璃爬進建築物內部。不過如果他們這幾天都在做內部裝潢的話，鎮上的殭屍是有可能都被吸引過去了。」克里斯的表情顯露出一絲絲的擔心。

這時候，埃德加從車座椅底下抽出一只銀白色金屬手提箱，裏頭裝的是一把手槍，一旁還有消音管和彈夾。他把消音管旋上了槍口，遞給岩崎並提醒她：「17發子彈。」

當他們考慮到開車穿越城鎮與否的問題時，岩崎和埃德加都認為應該徒步放低聲量，萬一城鎮真的淪陷的話，也能避免吸引更多殭屍。然而克里斯認為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代步工具，還能夠甩開殭屍。

就在此時，克里斯的手機響了。

「Gotta get that...」那鈴聲一派輕鬆，肆無忌憚的像是在嘲笑著這群人畏縮不前的感覺。

克里斯接起，把手機開成擴音讓車上的大夥都能聽見，另一頭傳來的是求救聲。

「老大，基地外面有好幾隻殭屍，我們現在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怎麼辦？」男人緊張的描述著狀況，聲音不時打結和顫抖。

「先確認好門窗都有關上鎖上。我們現在在小鎮外面，你們在堅持一下，等會兒就會到你們那裡了。」語畢便掛斷了通話。

此時，阿斯卡隆想到先前有關殭屍的新聞畫面上，總是有出現一排字「殭屍通報專線...」。

「那個，如果這裡打電話到殭屍通報專線會怎麼樣？」

克里斯回答道：「沒用的，現在那個通報專線也只是記錄那些地區淪陷而已。最開始南部派遣軍隊沒有防堵成功的時候，不少受傷士兵都被感染了，也有不少逃兵。真正能幫上忙的只有這地區的警察，但...」

「對，請警察來有可能會讓我被逮捕，雖然警察現在可能也沒這麼閒，會去認通緝犯。」埃德加無奈的搖頭。

「我只是認為如果殭屍的數量有一個城鎮的人口這麼多的話，憑我們應該很難全身而退，至少用步行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們討論時，道路上開始出現了緩步行走的殭屍，筆直地沿著道路往阿斯卡隆一行人的方向走來。

「看來是被盛大歡迎了，怎樣狗狗，你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岩崎從前座伸出了她左手輕按在阿斯卡隆毛茸茸的手背上，這舉動引來埃德加的忌妒。

「我在想有沒有可以持續製造大聲響的東西能夠吸引殭屍...，啊！」

此時，全部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盯著這隻白毛狼人看。

「車用警報！我們去城鎮上把車子引擎撬開，如果車子有裝警報就會一直響，吸引鎮上所有殭屍圍過來。」

「えっと，翹棍...」

「不需要，我的力氣可以直接扳開引擎蓋，就讓我來吧。」

克里斯本想開車進到城鎮再放阿斯卡隆下來，但不敵他的行動力，車還沒換檔，阿斯卡隆已經下車了。

「你們稍微等一下，我會把道路上這群殭屍也引回城鎮，如果你們聽到城鎮裡有警報聲響或著我大叫的話，在直直地衝過去，我們在城鎮的另一頭碰面。」

「欸，等一下！」克里斯要叫住阿斯卡隆時，阿斯卡隆早已關上車門，用四腳以飛快的速度往城鎮跑去。

克里斯右手拍了額頭：「我是想跟他說，這城鎮扣掉我們來的這條路，還有兩條道路，他知道要在哪邊找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