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我自己

梅季的江南，綿雨絲絲，霧靄重重。梅雨的台北卻看起來好髒。偏偏這就是我誕生的季節，比起說自己是仲夏寶寶，不如用梅雨寶寶來形容感覺存在感比較高。這樣的天氣，我貼了假睫毛，要去和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歡的人見面。

生日之前都會有突然想反思自省的衝動。

21，不論在世界上的哪處都算成年了。文學作品裡，古希臘時代開始就有自由意志（free will）的命題，知道自己有選擇是幸福的事，我不確定其他人會不會有一樣感受，畢竟船到橋頭自然直的生命觀也有其美妙。總之，對我來說，雖然做選擇，結果也不會立即顯現，自己掌控局面的感覺總是比較好的，再回到變成21歲這件事，學會對自己負責很理所當然。

講到負責，其實挺空泛，不給人添麻煩一直是自己的生活準則之一，若硬要量化，以有沒有讓別人收自己爛攤子的標準來看，我自認做得很好，甚至常常幫人擦屁股，不過對自己沒有一個交代。

最近有好幾個瞬間，感受到自己好像「成長」。雖然老實說，我不認為性格上有所謂的進步，不過就是做到了之前自己無法達成的事（跟自己運氣滿好也有關）。總之，大抵有兩點，其一是在想法過激的時刻會把自己往天秤的另一端拉回來一點點，二是不再覺得把內心視為缺陷的事情告訴別人很彆扭。

幾週前的某一天，我獨自出門，從國父紀念館站的出口出來，因為工程的關係，有很長一端路是用工地鐵門圍出來的，身為一個超容易被外在人、事、景物觸發情緒的人，我突然覺得這種半封閉（看得到一小片天空，那天是很悶的陰天）的空間，讓自己不得不面對一些在心理逐漸浮出卻懶得處理的問題。

在那些沒有排定行程的日子，只要獨自出門，心情都會特別雀躍。平常零碎的自我對話只能是充電，而與自己相處一天的機會，很像送回原廠保養，讓我有時間可以好好的徹底檢視。走著走著，我突然感受到滿溢的喜悅，因為知道自己可以在這樣的日子得到多少力量，但就像濟慈說的，樂與愁相依相生，inseparable，因為兩種都是人類真實的情感，在享受當下的想法當下，會突然覺得有股情緒從鼻腔湧上。

因為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白噪音（可能跟煩惱存在的形式不謀而和），我突然想到我的家人跟朋友，或許只是一種源自狂喜的罪惡，讓自己在意起他人。內心聲音反問自己：「喜歡一個人是真的嗎？還是我只是珍惜具有稀少性的機會？」畢竟每天身邊都圍繞著關心自己的人，或許只是不珍惜而已，因為沒有想過失去全部（也不是沒想過啦，只是想了也沒有用，有些情緒只能靠體驗）反正這他媽的大哉問就纏著自己一天，直到回家10分鐘，我突然找到答案「幹，我想錯了，我真的很喜歡獨處」。

這種答案看起起來真的沒有長大XDD但我想表達的是，「重要的或許不是想什麼，而是怎麼想」，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我覺得很好笑，也很欣慰。原來自己的個性不像想像中的矛盾，一直很清楚知道哪種模式可以活得最自在，更深一層的感慨是在十分確定（甚至可以說是固定）的事情中產生對自己的疑問。

我媽很喜歡拿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抱怨，對我爸總是有很多不滿，我都會覺得那是自己選的另一半，應該要想辦法解決（接受也能是解決方法之一），畢竟我爸也沒有什麼真的很失德的地方，大多問題是雙方觀念差異。每次結論聊到我的感情觀，我都會跟她說我以後不要結婚，多了那個抬頭事情真的變得很不容易（真心的）。但媽最後一次又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陌生想法油然而生，如果柴米油鹽醬醋就是婚姻的大部分，我口中的小事或許比想像中更有份量，在這個課題，或許從中嘗試理解瑣事在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甚至給她一些更有建設性的回饋，是更好的選擇。我沒必要否決婚姻制度、不用排斥感情，我確實可以選擇不要，但對於所有事物都留餘地，感覺放過了所有人。瞬間覺得自己和混凝土一般固執的自己和解了。

梳理好內在、有限度的表達，偶爾把自己交給別人也是善待自己。很普遍的道理，早就知道了，卻直到最近才有「啊，原來是這種感覺」的體悟，身為防衛心太多的人，的確很能有效自我保護，不容易被別人的言行傷害，一體兩面，也很難讓別人走進去。我把兩件事的主詞都設定在自己，畢竟那是我用意識控制的行為，確實能感受到別人釋發的友善（發自內心），甚至是感覺敏銳的類型，然而察覺跟接受不只是兩階段的事，對我來說，它們中間有鴻溝。

我想要很不要臉的說，這一切源於關心他人感受太多，也就是那該死的同理心，過猶不及，或許聽起來很像開脫，但是每次行動之前的小劇場總是讓自己錯失直覺反應的時機，無意間拒絕了好多善意、錯過了好多人。習慣之後，就不會去想動機，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不想跟別人有太多瓜葛的人，靠自己當然最好，但是那是危急之時，生活不會每天都在走鋼索，旁邊有旅伴還是很重要，當我把上述的心情轉達給某個特定對象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做到了，感覺很好（一開始只是在討論要不要跟別人打招呼的問題，誰知道會把自己都丟出來）。

雖然在初級朋友圈我好像不是充滿正能量的形象XDD（太多雞湯真的很沒人性誒）大多數遇到低潮的時候的，還是會幫自己招到完美的解釋，世界才不會崩塌。整體來說，我仍覺得自己很幸運，困窘的時候可以在生活碰巧找到解答，用一種很剛好的步調了解流動的道理，跟著抓住的碎片一起前進，在路上遇到很多願意接受自己的人，不論擅不擅長，都很想（也會）盡力嘗試去愛別人，自認糟糕，現階段卻改不了的地方還是有很多，例如奇怪的固著行為（不能忍住進行一些事情的慾望，即便知道沒有意義。好，太多了，不想說）可是，人生不論多長，都要留一些任務給下階段的自己解決，這樣應該勉強算是是對（不論什麼時期的）自己負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