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乘站》第二章

　　事務所並沒有特定的大型總部或建築，它的聚點可能散佈在這整個城市的任何地方，諸神黃昏和B-2α所要前往的只是一個俗稱為「腦神經」的辦公室，因為那裡架設了六台量子電腦來模擬類神經元而得名，它連接了這城市百分之97的各種有線及無線網路，其他還包括衛星、光子、無線電、雷達甚至是老舊的電報；至於儲藏量，其承載上限可媲美30座美國國會圖書館的總收藏，那還是在通訊完全遭到孤立的前提下，一般時候，腦神經辦公室的情報存取是流動的，所有的資訊交換皆來自事務所散佈於整個地球圈的據點，除此，任何一台個人電腦或通訊電器也可以成為情報蒐集的來源。 　　不過像這樣的「腦神經」辦公室在B-2α的管轄區內──尤其是這座重點城市──就有4、5個，所以就算其中一個據點失去運作能力，其他的腦神經也能取代它繼續維持作業，使影響降到最低。唯一不同的是在B-2α的轄區內，只有這座腦神經另外設有武器庫、靶場以及地下生活區，因為它有一部份的建築結構屬於冷戰時期的地下碉堡，厚實的核生化防護系統致使它就體積上成為事務所在全世界的諸多據點中規模最大的腦神經辦公室。 　　這一切都是為了與事務所最大的競爭對手NSA（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美國國家安全局）相抗衡。 　　諸神黃昏將車子開進一間商辦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把車停好後，他與B-2α一同走入運貨用的電梯。表面上看來，這裡已經是最下層，不過B-2α在面板上連續按下一串四位數的密碼之後，電梯竟又繼續往更深處的底部方向前進，正如前述，這座腦神經出於安全機制，因此它被設在“不存在的樓層”。 　　這座地下建築的主廳空間相當宏碩，簡直可比半座的室內足球場，一樣具備挑高的階梯式設計，共分三層，不過這裡並沒有轉播球賽用的巨型螢幕，取而代之的是散佈著無數個能發射低功率雷射光學裝置，藉此形成更具效率的立體投影，觀眾席也全被電腦桌及工作站所代替，此外，這裡隨時駐紮兩百多名的內勤人員，忙碌程度可比太空總署在休士頓的控制中心，或者矽谷的先進動力開發實驗廠；照明系統沿用擴散範圍較廣的高瓦數水銀燈，因此色溫就像冬日的太陽一樣柔和，且不影響顏色辨識，為了消除回音，牆壁表面進行過不規則化的處理，並在各處都鋪設有灰色的短毛地毯。 　　總之整體而言，由上往下的第一層是生活區，例如人員宿舍、醫務室、淋浴間、洗衣房、簡易餐廳等等，第二層是會議廳以及各處辦公室，第三層則是內勤作業處，再往下深入，就是外勤人員的武器庫、靶場以及主機機房。 　　事務所的一切經費來源有三大方向，一是在各先進科技領域的技術主導研發、合作與支援，其次則是灰市股票的操作，最後則是以第三方立場接受委託進行調查、護衛、營救乃至武力介入，儘管事務所具備有準軍事化的攻擊隊以應變需要武力回應的潛在威脅，其中不乏諸多資深的前軍警成員，但在編制上並不及專職代理戰爭的PMC（Private Military Company：私人軍事公司），因此攻擊隊所承辦的業務內容多以小規模任務為主，知識與情報的震懾力和殺傷性有時並不亞於子彈與炸藥。 　　諸神黃昏走出了電梯，直接就要往分析室的方向走去，不過B-2α並未跟著踏出閘門，這不免令他疑惑著：「咿，妳不跟著來嗎？」 　　B-2α：「我要先下去槍房。」她按了另一串密碼，電梯門旋即又關閉向下。 　　諸神黃昏吹著口哨暗暗挖苦地說了一句：「好喔，強悍的鋼鐵公主殿下。」

　　B-2α來到了武器庫的大門前，這扇閘門還有周圍全掛上了防彈板以及裝甲磚，門上有個身份識別座，分別是虹膜、指紋、聲帶和個人帳號及密碼，門上還貼了黑、黃相間的長條貼紙，並且用紅色的油漆寫上「公理不等於正義」的字樣，那是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Socrates）的名言之一。 　　B-2α將眼睛對準識別座的虹膜掃瞄器，但一旁的對講機響起了： 　　「直接進來吧，我已經在裡面。」那是個老年男性的聲音。 　　隨後那道堅固而又沉重的閘門打開了，同時也發出插栓歸位和齒輪運轉的聲響。B-2α只用一隻手拉動那門把，她跨步移動了自己原本所站的位置、稍稍抵肩用點力氣才打將那道防爆閘門推開，B-2α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這裡的武器庫並不像警局或軍隊裝設有大量的鐵絲網或柵欄那樣肅殺，反倒比較像是自由的購物中心，各類人身裝備與武器都被分門別類地掛在如圖書館那般可活動的電動層架上，至於在櫃檯之後則是彈藥區以及保養部，在這裡所使用的是如同郵局分隔信件的木櫃；有個老人坐在那裡看電視，年紀約六至七十，半白的頭髮梳得相當整齊又樸素，而且下巴也留了像仙人般的鬍鬚，這位紳士一副十九世紀的教授打扮，氣質也優雅得如飽讀詩書的老學者，雖說他在這裡負責武器的後勤管理，看起來是個簡單的工作，不過他的身份卻不簡單，他是事務所在這個國家的總負責人，易言之，他是B-2α的最高直屬長官，而且他還是事務所的初代創始人之一，匿名「北斗星」，但是與他親近的部下並不稱他為長官，他們叫他「老師」。 　　北斗星看見B-2α走進來，他立刻帶著微笑跳下高腳椅：「午安。」 　　但相比之下，出於尊重，B-2α還是套用同一副嚴肅的表情回應：「老師，午安。」 　　北斗星：「很抱歉在妳難得放假的時候還把妳叫回來。」 B-2α：「沒關係，這也是沒辦法掌控的事。」 　　北斗星開始細說著：「我知道妳今天原本有更重要的安排，現在還趕得上嗎？」 　　「還可以，」B-2α反手探著手腕上的錶回答：「等一下我會攜帶頭戴顯示器外出，盡快將案情補齊。」 　　「辛苦了，」北斗星關掉電視，他搬來一座小樓梯爬到架子上拿東西，他一邊翻找著，一邊繼續說道： 　　「我知道今天對妳而言有多麼重要，所以我很抱歉臨時又把妳跟諸神黃昏調回來工作；然而另一方面我也有不得不的理由。」 　　B-2α：「發生什麼事？」 　　「如果妳還記得的話，三個月前，以代訓為由，美國陸軍第10特種作戰群派出了兩支ODA（Operational Detachment-Alpha：A類特種作戰分隊）在本地擔任指導團，雖然他們的專長本來就是進行非常規作戰，但其中一支的活動範圍始終沒有出現在軍事區裡。」 B-2α：「是，我記得。」 　　北斗星抱著一組木盒從梯架上走了下來：「就在今天凌晨接獲了那名卡桑德拉的求救信之後，內勤組的成員其實比警方早先一步鎖定了命案現場，並且攔截到大量的加密無線電訊號，在諸多的軍用呼號和詞彙中，其中一則明語洩漏出了一個關鍵的名字。」北斗星將木盒擺在桌上。 　　B-2α：「什麼名字？」 　　北斗星：「『奈伊（Neun）』。」 　　一聽見這名字，B-2α剎然語塞，她細思一陣才又皺眉追問：「那則完整的明語訊息內容是什麼？」 　　北斗星沒有親自回答，他直接取出自己口袋裡的手機，然後播放無線電的擷取內容，於是帶有特殊電子底噪的錄音從手機擴音器發出：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們對奈伊的行動預估都是錯誤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整座軍械室裡不斷迴盪著這句話，直到B-2α主動伸出食指去將北斗星手機上的重播鍵關閉。 　　北斗星：「妳有什麼感想？」 　　「早先我們到警局的時候從法醫口中得到了一個情報：『約翰．林區也在跟進此案』，因此我猜想他們並不是ODA，而是由中情局指揮的SAC（Special Activities Division：特別行動組）。」B-2α冷靜分析：「至於他們的任務內容，在沒有更進一步的情報得以確認之前，我沒法給出任何推論。」 　　「妳很謹慎，」北斗星：「因此，想必妳也應該已經理解為何我必須將這案子指定交由妳親辦的原因了。」 　　B-2α：「是，我明白……」 　　「好吧，」為了轉換氣氛，北斗星將擺在桌上的木盒推向B-2α：「剛剛好趕上日程，今早送來了。」 　　B-2α的舉動有些疑惑，她滑開木盒的蓋子，其內容物過人令她瞪大眼睛、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原來裡面所躺的是一把銀色槍身的Raging Bull雙動式左輪手槍，與原廠的設定不同，這把Raging Bull雖然使用的是口徑為12.7mm的大型彈藥，不過給彈艙被重新設計，容彈量從原本的5發提升為6發，並且改成蜂格狀六角形而非傳統的輪筒形設計，這有助於縮減槍身的側面寬度，同時亦可強化給彈艙的結構，此外，它也加上自發光的氚氣準星與照門，以方便射手更加容易透過直覺瞄準，當然因應現代化作戰的需求，槍身上下都附有戰術軌道；B-2α取出那把槍，儘管她的慣用手是右手，不過她仍左右手都交換試了一下重量，接著B-2α將給彈艙推出了槍管，她用左手一格一格挪動轉輪以瞭解流暢度如何，隨後她單手就把轉輪甩回槍身，簡易地瞄準天花板及遠處，B-2α拉下撞針，扣下同樣經過客製化的垂直板機，之後馬上再扣一次板機，這個細微的反應速度令B-2α不免發出輕呼： 　　「嗯……」 　　北斗星雙手抱胸，她以為B-2α發現了什麼瑕疵：「怎麼了？不順手是不是？」 　　「並不是不順手，而是……」B-2α：「我記得我有提出要求，希望板機的壓力能夠減少1.5磅。」 　　北斗星略顯尷尬：「好吧，我得老實說，槍廠忘記了這項備註，因此我只好另外再自行校正，可是沒用壓力計精密測量過，所以我很怕妳用了不順手。」 　　「不，剛剛好。」相當難得地，B-2α又笑了一次：「謝謝。」 　　這樣的回答總算讓北斗星釋懷：「那就好……不過我有點不明白妳的思維，使用大口徑的左輪手槍卻習慣快速射擊，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擇高容彈量的半自動武器？」 　　B-2α繼續操弄著Raging Bull：「一般執行作戰一定是使用中遠距離的步槍，一旦轉換成手槍，情況大多相當危急，如果在第一時間遇上槍械結構的故障、卡彈或啞火……」說到這裡，她抽出目前自己身上配掛的Glock 18C，卸下腰封以及側裙下的彈匣袋，將它們一列擺在吧檯上。B-2α：「與其這樣，乾脆一開始就剷除掉不需要的萬一，選擇即使遇上擊發失敗也仍能將下一發子彈送入膛內的左輪手槍，至於只能裝填6發子彈的缺點就由口徑和技術來彌補，這就是我的理由。」 　　北斗星看著B-2α繳還的武器：「這些不用了嗎？」 　　「不用了。」B-2α拆掉腰封上的掛板，準備換上盒中附屬的Raging Bull專用Kydex硬殼槍套。 　　北斗星順勢從裝備架上取來新的彈袋，好讓B-2α能夠一同更換適用於Raging Bull的快速填彈器與子彈，因此，現在B-2α的腰封配置大幅改變，她的正後腰水平配掛著Raging Bull，擠壓式的攻擊手榴彈和閃光彈平均分配在腰間兩側，使用頻率較高的工具鉗以及防撞盒集中在右肋，左肋則掛滿四個共計24發子彈的彈袋，至於不可缺少的IFAK則安插於左後腰。 　　「雖然攜彈量大幅縮減，」重新分配完畢的B-2α將腰封穿掛回身上：「不過這麼一來我也就不用再穿裙子來掩蓋那些彈匣了。」 　　北斗星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是諸神黃昏的話，他一定會對這樣的配置產生火力焦慮。」 　　B-2α：「我已經嘗試過他的建議了，說不定他只是想看我穿長裙的樣子。」 　　北斗星哼笑：「抱歉。只不過，就當我囉嗦也好，」他恢復正經：「槍械只是完成任務的工具，開槍也只是完成任務的手段，我們要的是制止力，使用這麼大口徑的武器，那也就連帶意味著擊斃率會跟著大幅提高，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過什麼樣的制止力才算真的剛好呢？」B-2α：「凱夫勒纖維（Kevlar）和抗彈陶瓷板越來越普及，一般人都能夠從網購輕易取得，更何況我們的對手有整個國家機器在其背後支援。」她的口吻又變為消極而冷淡的態度：「無論如何，我們全是完成任務的工具，我並不認為這種自我物化的過程缺乏自由意志的選擇，因此既然能夠認知到其中的風險與代價，那麼所謂合適的制止力也就只會有唯一解。」 　　北斗星撫摸著下巴、嘆了一口氣：「B-2α，妳可能有點誤解我的重點了，我主要是為妳著想，畢竟妳從前在軍中歷經過長期的非人道實驗並被迫參與過太多高強度的戰鬥，我很不希望妳又繼續走以前的路，否則進到事務所就沒任何改變了，我不希望妳一輩子都是這樣……妳不覺得妳活得太辛苦了嗎？」。 B-2α低著頭：「我不怪任何人，因為這是我自由意志的選擇，而且這已經夠好了。」 　　北斗星一面收拾B-2α繳回的裝備，一面憂心忡忡地嚷嚷著：「我很懷疑妳所謂的『夠好』是跟什麼相比，無論妳的其他後備選項是什麼，我只祈禱妳都不會是基於自我否定而慢性自殺。」 　　說完，北斗星又將一只小型的防撞箱與附有二維碼的貼紙擺在桌上，他打開箱釦，裡面是一組頭戴顯示器。 　　B-2α：「新的測試品？」 　　北斗星：「妳遠在阿拉斯加的老朋友所設計的第三代原型機，她說她強化了與衛星連接的功能、增加了更多濾鏡，輔助系統也更直覺。」 　　B-2α先是將二維碼貼紙貼在Raging Bull的側面槍身上，接著她取出那支最新款的頭戴顯示器端詳一番，它的外貌乍看之下和保健用的按摩眼罩差不多，外殼採用墨綠色的碳纖維材質，與前一代相比，這組顯示器增加了可延展彎曲的裂甲，進而在需要裸視時，可以直些掀起其中任一眼、不必整組拿下，環境感應器從三個變成五個，部屬於正面四個對角的攝影鏡頭也經過了抗反射鍍膜，側面的外接孔被整合到只剩下軍規信號線以及最新一代的高速通用插埠，配戴方式一樣不需要使用束帶或釦環，只要靠近眼部，自適應框架以及矽膠就會自動貼合臉型，內部的帶狀彈性光纖會直接將微量電子投射到眼球表面形成影像，在沒有耳機的情況下，眼罩本身也提供骨傳導的通訊系統，所以這是一組非侵入式的人機介面。 　　北斗星補充著：「她說：慶祝妳在事務所服務邁入第六年。」 　　「幫我向她說聲謝謝。」B-2α：「那麼現在我就去試試新槍跟顯示器的校正。」 　　北斗星點個頭，然後從身後第一排的架子上取出整盒的彈藥，然而他似乎還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B-2α，諸神黃昏雖然在面對事務所的偵查業務在某些方面仍不太成熟，不過他在他之前的單位表現算是相當優異的，所以我才安排他擔任妳的搭檔。」 B-2α：「是的，我跟他在合作時可以信任他的專業跟效率。」 　　「但我指的並不限於在工作，」北斗星聳肩撐在檯面：「雖然這涉及妳的私領域，不過我認為妳需要朋友。請別把這誤會成命令或者評鑑制度，單純是我出於個人角度對妳的疏離感感到擔心……」 　　B-2α先是一陣沉默，拿好了所有東西往靶場的階梯走去，但直到她要下樓梯前，她還是給予了回應： 　　「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慢慢在嘗試。」

　　靶場裡沒有其他人，B-2α戴上頭戴顯示器，掃描了貼在Raging Bull上的二維碼進行武器登記之後，她將子彈一顆接著一顆填入手槍內，接著用電動滾輪把人形靶紙拖到約15公尺外的距離，她先是用雙手支撐握把開了一槍，槍口抑制器與全槍的配重使得擊發時的後座力相當容易掌控，因此B-2α改而放開左手開了兩槍，當顯示器內紀錄下彈著點後，她又靠著輔助瞄準系統換成非慣用的弱手連續射擊、打完剩下的三發子彈；在射擊過程中她沒戴耳罩，這也屬於她試槍其中一個環節，點五零口徑──12.7×41mmSR──的子彈擊發時音爆如雷鳴呼嘯一般，殘響迴盪在這空曠的靶場內，久久揮之不去。B-2α按了按鈕調回那張人形靶，六顆子彈全部擊中頭部，她重新想起北斗星方早先提過的制止力，神情顯得頗為懊惱……

　　總之，快速完成校正，離開靶場的B-2α首先回到了第一層的幹部宿舍，因為她更新完裝備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裙子換下，穿上黑色的套裝長褲，那才方便她的行動，同樣地，她在事務所宿舍的衣櫥裡也掛了五套一模一樣的服裝，簡直完全貫徹了極簡主義。然而，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有那樣的心情，B-2α面對著櫥壁上的鏡子將一向都繫得整齊的領帶扯下，並鬆開領口直到鎖骨的鈕釦，甚至將頭髮用手指全梳到了後方，打算把頭髮紥起來像是馬尾一樣，結果沒多久她就放棄了，她甩甩頭，將頭髮撥回原先的樣子，並且嘆了一口悶氣，看起來好像有點失望的樣子。最後，B-2α關上那扇衣櫥的銀灰色鋁門，轉身走出宿舍，往第二層的辦公部前進。 　　分析室外，諸神黃昏站已在門口，他對著B-2α說：「關於卡桑德拉，我們在他的電腦裡真的發現了不少好東西。」 B-2α：「或許我們改天該網羅他，」她協同諸神黃昏時走向一處工作站：「可是現在，只要先告訴我結果。」 諸神黃昏：「毫無疑問，他的電腦裡被檢測出了病毒，那個程式相當地棘手，至今不到12個小時，除了我們這裡和一些防火牆比較精良的保全系統，幾乎整座城市都被入侵了，目前不知道觸發機制是什麼，研發部正在努力寫出反制用的掃毒程式。」 　　「傳播軌跡呢？」B-2α：「做了實體的反向追查了嗎？」 　　諸神黃昏：「追查到複數個散播點，網路咖啡廳、接受電子付帳的便利商店、公園的導覽系統、地鐵的公共無線網路……釋放這個病毒的人沒有固定的挑選規則，但幸好還是有路口監視器拍到了他的影像。」 　　B-2α：「調出來給我看。」 　　「等我一下，」諸神黃昏在工作站的電腦雙擊了兩次滑鼠，螢幕上立即出現了兩個視窗，一個是某名男子在公車站牌前被拍下的截圖，另一個則是該名中年男性的個人檔案，諸神黃昏從旁解說：「他用過很多假名，原名『閔振炫』，南韓人，年齡39，曾經當過軍方的通訊兵，期間因為涉嫌販賣軍火的走私行動被揭發而逃亡海外，之後也犯下不少線上賭場的竊案，駭客能力不比別人優秀，卻也不比別人差勁，純粹只是個網路流氓。」 　　B-2α看著截圖中的嫌犯，他剃了平頭，但兩鬢卻留長到胸前，那副目中無人的眼神讓B-2α十分反感，不過她還是帶著理智詢問：「這個影像是多久以前的？」 　　「就在稍早我們還在鑑識科陪安納塔西亞聊天的時候，因此可以肯定他還藏匿在這裡。不過，」諸神黃昏壓低音量：「直覺上我怎麼看都不認為他是兇手。」 　　B-2α也同意：「像他這種角色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消耗用的下線而已，不過我們還是有逮捕他的必要。」 　　諸神黃昏換了一個畫面，那是案發當時被害人的住所附近的路口監視器鏡頭，他說：「對了，我一直感到事情有點古怪，於是我另外又查了一下案發前後各路口的影像，結果的確很反常。」 　　B-2α檢視著那些畫面，她一下子就察覺到奇異處，B-2α：「畫面被竄改過了。」 　　「沒錯，」諸神黃昏：「兇手根本沒有出現過。而且這樣的即時修改需要很大的工程跟硬體需求，代表兇手的背後可能有一個實力強大的團隊在支援他……妳覺得這就是CIA介入的主因嗎？」 　　「有可能，」B-2α：「但不如當面問他會比較快。」 　　諸神黃昏：「那麼我們要怎樣才能找到那個韓國人？」 　　B-2α：「假設CIA也正在找他，我們可以特別留意一下過去24小時的低空軌道衛星活動，從空軍跟民航局的IFF（Identification Friend or Foe：敵我辨識系統）下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追蹤到無人偵察機的飛行路徑。」 　　「重疊起來就能縮小具體搜查範圍，真聰明……」諸神黃昏抿嘴表示佩服，但不稍一會兒他又顯得沒有把握：「前提是：如果CIA真的也正在找他，而且我們能夠趕在他們抓到這個韓國人之前就先得手，這等於有兩個不確定因素。」 　　B-2α：「這不是問題，只要以事務所的名義發出半公開的通緝令，就算CIA原本對他毫無察覺，這下他們也會被迫對這傢伙感興趣。」 　　諸神黃昏點頭稱是：「嗯哼、嗯哼……那麼第二個部分呢？」 　　「那就更簡單了。」B-2α：「你沒劫過囚車嗎？」 　　諸神黃昏：「妳是開玩笑的，對吧？」 　　無巧不巧，這個時候工作站上的螢幕出現了來電顯示，原來是美國大使館指名要找事務所的管理員，B-2α開啟揚聲器，好讓諸神黃昏也能聽到彼此的對話內容，她接通那條熱線： 　　「說話，這是事務所的管理員。」 　　大使語氣戰戰兢兢：「您、您好，管理員小姐，呃……我曉得貴單位目前正在處理一件慘無人道的謀殺案件，基於維護正義真理的立場，美方將願意提供任何的協助。」儘管沒有面對面，他的聲音僵硬得都能讓人想像他只不過是在讀稿。 　　B-2α特地改變她平時說話的方式，顯得更加不耐煩而挑釁，她更直接呼大使的名字：「少來了，洛伊（Roy），你是認真的嗎？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不要用這種官方的聲明稿來敷衍我。」 　　大使洛伊趕緊回答：「沒有、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請息怒，管理員小姐。」 　　B-2α：「那就展示點誠意吧，洛伊，老老實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使洛伊嘆氣：「好吧……我想我必須坦承：這次其實是我們搞砸了，那名兇手其實是我們安排在南美洲的雙面間諜，主要是用來接近目標然後執行暗殺任務，不過三個月前他突然消失無蹤，為了將他回收，我們已經損失了六個人，據推測：應該是戰鬥疲乏所以起的精神崩潰。如何？您願意接下此案嗎？」 　　B-2α：「既然他是你們安排的，那麼，你們應該有他的詳細檔案吧？。」 　　大使洛伊：「很不幸地，我們並沒有那種東西。這個目標是我們的部隊是在當地培訓游擊隊時經過選拔出來的，所以就算有他的身份檔案，那也只是我們幫他偽造的假背景。」 　　這樣的回答讓諸神黃昏聽得不可理喻地翻起白眼；至於B-2α的交涉還在繼續，她追問： 　　「有一點我感到相當好奇：就算這種事情是見不得光的國際醜聞，但以這種程度，你們應該有處理此類事件的能力，為什麼還要委託事務所？」 　　大使的回覆拖了許久，好像不知該怎麼回答，最後他說：「基於政治考量以及國家安全，我暫時沒有被授予告訴任何人的權力。」 　　但B-2α心知肚明，那是因為這名大使根本沒有知道事情全貌的權限，因此她回應：「如果是這樣，很抱歉，我無法接下你拜託的案子。」 　　大使洛伊：「拜託，管理員小姐，請您務必再考慮一下。」 　　「我想我們的對話可以結束了。」不留給對方任何轉圜的餘地，B-2α果斷關閉通訊的視窗。 　　諸神黃昏憤憤不平地說：「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痴，我甚至都為他感到可憐了。」 　　B-2α：「他只是個信差，但就算如此，我們還是可以從他的態度以及他被交代轉述的故事裡得到一些確定的推測，一：CIA正在追查此案；二：此案的嚴重性具備相當高的機密等級，以至於他們認為比起單獨行動，以合作的名義對事務所進行資訊區隔化是更好的選擇。」 　　諸神黃昏：「同時方便牽制、誤導並掌握我們的行蹤。」 　　「是的，」B-2α：「還有第三：主嫌的背後可能並沒有什麼團隊在支援他，至少規模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大，在整個案件中，從來不存在有我們與CIA之外的第三方目標。」 　　諸神黃昏：「為什麼妳會這麼認為？等等……妳相信他剛剛講的那個故事嗎？那麼即時竄改影像資料所需要的硬體跟技術門檻又該怎麼解釋？」 　　「很有可能……失控的並不是士兵。」B-2α會有這樣的推測，主要是因為北斗星播放給她聽的那段無線電內容又再度浮現於她腦海中，時近時遠，彷彿就在她的耳際縈繞著。 　　「嘿？妳還好嗎？」諸神黃昏彈著手指、試圖拉回B-2α的注意力，因為她剛才雙眼渙散的樣子明顯思考得出神了。 　　B-2α的瞳孔恢復聚焦：「我沒事。」 　　「好吧，只要妳說了算。」諸神黃昏一臉疲憊：「我則不怕老實說：我討厭目前這個現況，謎題來得又急又多，很混亂，我幾乎無法組織。」 　　「照著原計畫進行吧，」B-2α：「我來發佈事務所正在追捕那韓國人的通緝令；你負責跟向分析部支援本案的同仁解釋接下來他們該做好的準備。」 　　「IFF，明白。」諸神黃昏點點頭，將自己煩躁的思緒稍微沉澱一下，以專注當前被指派的項目；可是他很快地又察覺到了某件想追加確認的事：「發佈通緝令不是要以事務所的官方管道嗎？為什麼妳會強調由妳親自負責？」 B-2α：「因為我決定透過特殊途徑來讓騷動達到最大化。」 　　諸神黃昏：「『特殊的途徑』？」 　　「向英國借用梯隊系統（Echelon）的權限，畢竟MI6（Military Intelligence 6：英國軍情局國際對外情報部）在去年曾委託我追回他們在東南亞遺失的洲際飛彈，現在要他們還點人情並不過分。」B-2α說：「同時他們也能存取稜鏡計畫（PRISM）的內容。」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勸阻應該沒用，不過諸神黃昏依舊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呃……聽著，這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人際資產，然而當前一切局勢都還不明確就動用這張王牌，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作了？更何況這肯定會招來……」他聳聳肩。 　　「NSA。」B-2α接續諸神黃昏沒說完的話：「沒錯，我是故意的，出自於某個理由，我堅信NSA也跟此案脫離不了一定程度的直接關係。」 　　諸神黃昏：「妳打算跟我解釋『某個理由』是指什麼嗎？」 　　B-2α：「如果我成功將NSA逼上檯面，你到時候自然就會明瞭。」 　　得不到正面回答的諸神黃昏語帶嘲諷：「好喔，真是感謝妳的說明。」 　　B-2α拉開座椅，準備使用工作站的電腦聯繫英國方，此刻她才想到這個座位上不應該是無人的狀態，於是她提問：「那個助手呢？」 　　原本正要轉身分頭去進行傳達工作的諸神黃昏頓時又停下了腳步，他回答：「一個小時前辭職了，因為他看完了卡桑德拉錄下的分屍影片。」 　　「真可惜，我幾乎還來不及認識他。」雖然B-2α這麼說，不過臉上一點感情也沒有，她雙眼直盯著螢幕，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 　　當然，諸神黃昏很清楚B-2α根本不在乎那名助理的事，但也許是個性使然，他總對B-2α的冷淡抱持著相當高的容忍度：「別擔心，我會再去找一個。」 　　「沒關係，這次讓我來吧。」忽然間，B-2α停止了一切動作，她再次叫住了諸神黃昏：「對了，我等一下有些私人的事情要處理，你方便載我出去一趟嗎？」 　　「沒問題。」走遠的諸神黃昏先是大聲回答，接著又是小聲呢喃：「果然，跟鋼鐵公主搭檔的日常從來就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