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我對窒友梅根(Megon)最後的結局處理是失望的,早在1989年史蒂芬金的同名小說禁入墳場被改編為電影上映以來,人類對個人永生不老以及人形外觀永存的渴望就屢屢出現在關於喪屍、吸血鬼以及未來機器人等題材的電影裡,哪怕當街被車輾個稀巴爛還是遭遇爆炸導致軀幹四肢俱裂,若看上去還能有個人樣,那也不過就是在一片惋惜聲中夾雜更多幸好是全屍這種自嘲的阿Q式矛盾,所以我對梅根這極度高仿真人形機器的設定在電影預告釋出時就極富興趣,畢竟迷戀的意義只針對個人好惡,再說這麼一個模樣細緻精巧還會跳所謂骨折舞的機器人,怎麼看都吸睛異常並且反差感與喜感兼具。
哪怕窒友梅根結尾給我一個人物之間煽情的互相擁抱或展露一抹劫後餘生的微笑,都比讓這個已具人類情感及可自主判定個體行為的AI人工智慧進行機器人版之奪舍借屍還魂行為要強上許多,畢竟愛的反面不是恨,是漠不關心,而用暴力處理任何暴力的結果得到的絕對不可能是和平,而是各方受眾彼此同理心的闕如,窒友梅根通篇不是用暴力就是冷暴力處理或控制所有劇情編排上的人際關係,看起來十分令人頭痛,再加上人物感情舖陳方面也做得不夠紮實緊密,不禁讓人冒出陰兒房時期的溫子仁(參與本片監製)究竟跑到哪裡去的疑問,但無妨,除去恐怖片這層外衣,其實窒友梅根骨子裡是一部寫給適婚、備孕以及所有即將踏入養兒育女階段族群的一本預知未來紀事。
窒友梅跟這部作品的優秀處是對外打著未來世界AI人工智慧的旗號,實則以及極大力度諷刺成人世界裡的雙標與虛偽,縱使這是一個大家都必須戴上面具才得以生存的世界,但成人們獨有的雙標和偽善體現最強烈之處卻是在養育子女這一塊,有趣的是窒友梅根也懶得粉飾太平演矯情,這部電影裡的每一段劇情安排都讓人如鯁在喉並近乎身歷其境的對照回想自己成長時的一切經歷,我會把窒友梅根看做一個職業婦女養兒育女的故事,雖然一個是真人一個是機器,但機器人就相當於人類零號機需要不停編碼更迭與無數次測試反應才能內建各種程式確定最終表現於外的行為模式,這與教育子女根本毫無差別,只要父母肯餵小孩肯吃,那怕是諸如貓狗魚鳥之類的寵物都能存活,但教育小孩卻是千古難題,因為大多數父母的教養方式總是在該感性時表現得過於濫情,在該理性的時候又剛硬的過於不近人情,孩童時代本就是情感與情緒極度混雜且不明確的綜合體,不曉得是非善惡更不懂得隱藏在成人面具底下的爾虞我詐虛以委蛇,而窒友梅根把這些讓人頭疼的片段都藉由一個仿真機器人演繹,梅根的設計當然很詭異,但請記住她誕生後一切的設定都是人類,也就是我們量身訂造的設計,說不定還有那些你不願記得卻害怕的回憶。
故事一開始女主角就身處兩難,她必須擔負公司已耗費巨資開發的商品卻不敵對手價格策略戰的責任,一方面又要收養頓失雙親的外甥女,相信任何面臨工作家庭兩頭燒的已婚育人士都不會苛責女主角,只是這同樣映照出大部份未經深思熟慮就在慌亂中喜當爸媽族群的窘境,因為當爸媽不需考試更無須任何證照,而接下來一再出現的彼此相處和生活摩擦就是再真實不過的育兒難題,小孩偏食頂嘴不受教的各種狀況,總結下來就是父母認為小孩不聽話,所以看窒友梅根簡直就像在看一齣照三餐演的家庭倫理劇,女主角不是對外甥女進食有意見就是對她的日常行為多有責難,梅根這個人形機器食衣住行兼護衛全包一副萬事屋模樣凸顯的不是科技無所不能而是人類實在無能,家裡的一份子不過就是家裡多了一個可供驅使的僕人還不用付薪水,梅根被製造出來的原因除了是個玩具還能陪伴孩子並且什麼都會什麼都懂,這樣父母也不用費心如何教導小孩,還有社會上人與人之間的應對進退,最後人類只要一直被克隆出來就好,也不需要什麼父母,更不會有任何親情觀念或血緣羈絆,反正機器早就代替這些本該是主體的功能不是嗎?
電影中女主角在育兒上種種禁止和壓制行為看得讓人感覺窒息,就像當今大部分父母的通病,真的,所有的爸媽不是不想教好小孩,而是不知如何教,就像給魚卻不教釣魚,給錢卻不教善用金錢,電影中女主角遇到一言不和或自己根本無法解答的疑難不是左右言他就是避而不談要不就是關機要外甥女和機器人梅根直接閉嘴,沒有疏導更沒有溝通的意願,就是一種變相的以暴力處理暴力的教養方式,若人類從呱呱墜地開始就被內建這種以壓制為名的心理暗示並習慣這種模式,那跟只會按程式行動的機器人有何兩樣?更不用提單一思路造成僵化的固定行為,所以梅根最後通曉人類所有心機詭計甚至變成一部殺人機器並不令人驚訝,這就是她誕生以來所受的教育,梅根真的非常聽話,誰有異議?
除了賦予子女生命,父母的偉大之處在於更要給予子女情感自由與尊重個人意志行使的權力,想想以下所述是否曾經在成長過程中上演:父母無論如何都是唯有讀書高,但只能讀考試要用的書,其餘閒書一律不准翻,要不就是限制交友,不讀書愛翹課沒爸媽的流氓太妹絕對不行,只能跟聰明會讀書最好家裡還有錢的模範生打交道,看得見的暴力與看不見的冷暴力還有情感道德上的綁架無不如影隨形,大人們總想兩面討好並狡猾的只有在對本身有利的時候才會把孩子提升到對等地位,導演只是把這個事實扒開來,機器人竊聽擬聲駭入電腦都只是障眼法,實際上導演就是以此隱喻人類的種種不堪與毫無道理的自以為是,所以我才說窒友梅根的結局稍嫌匆促,借屍還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切的思考和行為模式就這樣被教育並複製傳承,這難道不比恐怖片更恐怖?這是一部拍給所有人的未來備忘紀事,大人的世界也許骯髒污穢又充滿謊言,但誰一開始就能長大成人?每個大人都忘記自己曾是小孩,窒友梅根是一則荒謬中又值得深思的黑色寓言,如果你也曾認真的想過自己長大後的模樣,那麼我由衷的希望未來如你想像,當然,還包括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