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九章-3

「月泉……是什麼樣的地方？」

「許願的地方。」藍晶偏過頭看她，那神情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懷著些許心事。「我們族裡相信，拔下頭髮扔進月泉裡，同時許下一個願望，假若那根頭髮被泉水吸收，就是月神聽見妳的祈求。無論經過了多久，那願望終究會實現。」

「妳許過願嗎？」

「有啊，所以我在等待，等我許的願望實現。」

卡洛並沒有問下去，因為願望是極私密的事情。她只是想，那麼我呢，我該許下什麼願望？

幾乎是瞬間的，那個唯一而且最重要的心願浮上眼前。

「到了。就是這裡。」走了將近一刻鐘，藍晶才停下腳步，指著面前那塊什麼都沒有的白地。

卡洛看著，不明所以。

「月泉只會為真心想祈願的人開放。妳慢慢想，我到外頭等妳。」

真心想祈願的人……卡洛看著藍晶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另一側，想著，她一路以來不變的願望。

她最衷心的期盼，不過就是……希望能在來不及以前，陪愛特羅西亞找到答案。

像是失神深思了許久許久，卡洛恍然回神，發現面前的景緻全然不同。

沒有缺陷的地面憑空出現一口窄小的井，其實也不能說是井，反而像是褐色土地突然下陷了一個圓形的小洞，洞口有清澈透明的隱隱微光，泉水般由地下湧出，源源不絕，蔓延到腳下卻連她的裙襬都沒有沾溼。

卡洛拔下一根頭髮，她將髮絲舉高，透著光，看著那根頭髮在空中飛揚，閃爍微弱的金光 。

「我希望，能在十九歲生日以前，陪伴愛特羅西亞找到答案。」

那根金絲由卡洛指尖落下，緩緩飄落。在碰觸到泉水的瞬間消失無蹤。

月神聽見我的祈願了是嗎？看著，卡洛微笑，卻有說不出口的哀傷。

走出月泉的範圍，藍晶坐在樹蔭下等著。

她那張粉雕玉琢的臉龐在陰影下更顯得深邃透徹。

「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卡洛不禁好奇，如果真的要說，她們兩個之間算不上有任何交集。

「妳愛著愛特羅西亞大人不是嗎？」藍晶抬頭看著樹葉間篩落的陽光，一開口就是讓她呆愣的話。「我佩服妳的勇氣，不管妳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付出的和得到的從來不會成正比。即便如此妳還是來了。」

卡洛幾乎是懷著敬意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精靈少女，她有超齡的智慧卻也有超齡的滄桑。

藍晶繼續說下去：「月泉除了祈願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大多數人不知道的秘密。倘若月神聽見妳的願望，祂手裡將握有妳的頭髮，祂的神力將會看顧著頭髮的主人。告訴妳吧，十分之九的祈願者到達這裡卻遍尋不到泉水真正的所在，因為他們並沒有堅定的信念以及甘願犧牲一切達成目標的決心；剩下的十分之ㄧ，能讓月神允諾的只有廖廖數個。」

「萬一月神沒有聽見我的祈願呢？」她忍不住這麼問。「這一趟妳就是白帶我來了。」

聞言，藍晶倒是笑了。「我很肯定，月神會答應妳。我能從妳的眼神裡看出那種決心，我也聽黛立亞說了，寧可戰鬥至最後一秒也要守護愛特羅西亞大人的堅定，這是很少人能做到的。而且，別忘了，愛特羅西亞大人可是『月神最寵愛的小女兒』呢。」

一路閒聊，藍晶甚至告訴卡洛，方才精靈們練習用來掃落葉的咒語，其實是由戰鬥的輔助法術轉換而來的。那法術主要是用來隔擋力量強大的敵人，好爭取能夠逃跑的機會。

卡洛聽她講述那些法術，發現精靈的用語跟家族裡遠古流傳下來的咒語非常相似。當初她用來解除愛特羅西亞身上封印的咒語，就是在家族圖書館裡一卷老舊羊皮紙上找到的。

米洛悉達家族在英國是個低調卻名氣響亮的巫術家族，明裡暗裡都替別人解決不少問題。根據卡洛讀過的文獻，家族始祖肯亞˙米洛悉達是個善良的女巫，她遇上一名貴族青年之後產下一名天生帶著法力的女嬰，家族血脈就這樣代代相傳下來。

文獻中並沒有提及始祖與精靈之間的關係，但精靈語言，於卡洛聽來是這樣熟悉。

她們並肩走著，就在要進入歐貝羅一族領地的樹林外，一個奇怪的妖精擋住了她們。

那妖精留著一頭蓬鬆的黑髮，身上的服裝很乾淨，打扮俐落卻有些滄桑感，像是旅行已久的流浪者。

卡洛遠遠就注意到她，是以視線沒有離開過那凝望歐貝羅領地的背影。

但當那妖精側過臉來，卡洛和藍晶都嚇了一跳。

那雙眼睛……從來沒想過，世界上能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錯綜複雜的光芒，閃爍著讓人無法明確細數的各種色彩，比星辰還要明亮卻也比烈日更加炙人。妖精的皮膚是曬過太陽的蜜糖色，黑色長髮披散而下，翠綠樹枝間篩漏下來的陽光，襯著那雙眼眸幾乎讓人無法逼視。

妖精注意到她們，於是走了過來。

她臉上帶著微笑，肩膀上揹著一個麻繩編織的小麻袋，如果不是那股浪跡天涯的氣質，她們會以為這少女只是附近聚落的妖精。

「我感受到那股指引，所以來到這裡。」少女的聲音很溫柔，平靜地敘述些什麼。「請讓我見愛特羅西亞大人。」

卡洛和藍晶吃驚的對看，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我來自大陸以外的離島，我的族群承襲大地母神蓋亞之名。」少女察覺她們猶豫的原因，微微笑了。「我來這裡求見愛特羅西亞大人，是為了歸還一項屬於她的東西。」

藍晶看了看她，終於開口：「那麼請先跟我們來吧。」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