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十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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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英國 米洛悉達家族

肯亞坐在充滿禁制與結界的書房裡，翻開古老的羊皮捲。

只有蠟蠋微光照耀的室內，遠遠的另一個角落，一道身影靜靜坐著，一種守護的姿態。

輕輕一碰就似乎要粉碎的紙面上，記載著廣大到幾乎無從衡量起的精靈界大陸，上頭以龍血墨書寫。

根據長老們根據星相與繁複卜算推演出來的時辰，和卡洛星辰的落點，她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是……肯亞纖長的手指逡巡於紙面上，隨後，指向一個標註特殊符號的點上。

細讀那行瑰麗文字，等翻譯過來，肯亞頓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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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界

藍晶和卡洛領著那位陌生訪客走入聚落中。

不僅只是文獻記載也是事實，歐貝羅一族差點讓月神冊封為精靈之王，因為他們不分男女都有著最出色的容貌以及最強大的法力，雖然不知為何後來並沒有正式分封，在精靈界中仍然屬於相當有紀律階級並嚴格遵守規範的強大部族。

出乎意料的是，在歐貝羅的聚落裡反而看不見太多魔法的痕跡，除了族長居住的宮殿之外，族民居住的地方是沿著山水起伏而造就的木屋，樹林裡則建造了幾排樹屋，看起來都非常樸素平凡。

時間接近黃昏，夕陽遠遠的照耀，金色光芒讓濃郁的森林顯得更加翠綠。

走過族民自己親手搭建的木橋，腳下是看不見底的懸崖，兩側懸空，走在僅能容納兩人並肩而行寬度的橋上，只聽見獵獵作響的風聲。

張狂的風將卡洛的長髮吹亂，來到精靈界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她那一頭長髮不知不覺又長了一些。

歐貝羅的宮殿位於森林深處，背靠著一座幾乎高聳入雲的山，面前環抱著一條巨大的峽谷，峽谷之外就是卡洛前一晚休息的樹林。宮殿的地點不只是隱密，而且易守難攻，從來都是最佳的防禦地點。

沒有人開口，她們默默走向其實隱匿了許多強大結界的宮殿。

守門的侍衛遠遠看見藍晶便自動開始往內通報，其中一位黑髮歐貝羅上前朝她行了一個禮。

「藍晶小姐，族長正與愛特羅西亞大人議事，請先往側殿等待室等候。」黑髮歐貝羅有禮卻銳利的眼光瞥了卡洛一眼，接著落到那名陌生訪客身上：「請問這位是？」

訪客抬起那雙太過美麗的眸子，無視黑髮歐貝羅怔愣的反應，不卑不亢的回答：「我名叫星詠，來自大陸以外的離島，我的族群承襲大地母神蓋亞之名。我受到指引，來此求見尊貴的愛特羅西亞大人。為了歸還一件屬於她的東西。」

「這個……」頭次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黑髮歐貝羅暫且無法判斷。

他正在思索，藍晶卻插話了：「我相信她沒有惡意，放她通行吧。如果有任何問題由我全權負責。」

卡洛看著藍晶，心裡感覺到她的波動，卻覺得不可思議。這少女的自信從何而來？

「放她進去吧。」藍晶接著說。「開門。」

「是的，請。」黑髮歐貝羅讓到一旁，宮殿高聳的大門這時才緩緩開啟，門內，是一片廣袤的草地；兩側則是高聳的石柱，柱上雕刻了各式禱詞，還有碧綠藤蔓纏繞，開著粉色嬌嫩的花。

她們被帶往右側偏堂，說是等待室，卻比一般人家的室內還要寬敞很多倍，幾乎可以容納兩支正規軍隊。

等待室內兩側都擺了石頭雕刻而成的桌椅，黑曜岩般的地板上仔細刻了精靈族最初的月神信仰，旁邊環繞著遠古之前流傳下來的古老傳說，形狀優美瑰麗的妖精文字閃閃發亮，記載著精靈界最初的起源。

「請各位在此稍後。」黑髮歐貝羅朝她們行禮，之後退下。

等待室裡沒有任何軍隊甚至守衛駐守，就一座宮殿來說，這裡的防備鬆散的幾乎沒有。

卡洛分神觀察了一下，非常疑惑。

靜謐的等待中，藍晶率先打破沉默。

「承襲大地母神蓋亞之名的族群，據說非常善於卜算是嗎？」

星詠聽見她這麼問，笑了：「我的族群的確有著預知天賦，我們相信命運由誕生的那一刻便注定。」

藍晶正色。「那麼，可否請妳卜算我的命運？」

星詠看著藍晶，視線卻像是穿透她，落到一個未知的世界。

「妳的願望非常不凡，但是總有一天它會實現。月神已經聽見妳的聲音，她將垂憐。」星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語調輕慢緩和，神情卻有些恍惚。

藍晶聞言，眼眶漸漸濕潤了，但她在笑，一如往常驕傲的笑，含著卡洛無法測知的喜悲。

星詠轉向卡洛，凝神片刻，才用同樣恍惚的神色低喃：「妳的願望很小卻很遙遠，結束，往往只是另一個開始，妳得學會等待，即便旅程漫長。」

等待？卡洛聽進去了，更多的卻是不明所以。是不是等待，最終就能心願成真呢？

她想要的，不過就是愛特羅西亞能夠找到答案，能夠拿回原有的那些祝福。

星詠似乎想繼續說，但從遠而近的腳步聲頓住了她。

「遠來的訪客，就是這位嗎？」歐貝羅族長跟在愛特羅西亞身後走過來，臉上掛著笑，有禮卻冷淡；克蕾諾亞跟隨在他們之後，親切的先給了卡洛一個微笑，接著目光流轉，突然震動了下。

克蕾諾亞有些震驚的看著這位訪客，奇特且不可思議的，這位不知名訪客身上有著某種令她感到相當熟悉的氣息，非常似曾相似……是了，她突然想到，就跟初次見到卡洛時，卡洛身上散發的氣息一樣。但這奇怪的巧合又是從何而來呢？

就在克蕾諾亞沉思的時候，星詠逕自跪了下去，將額頭抵著愛特羅西亞足前的地面，這是大地一族慣常行的最敬禮。

接著她仰起臉，那雙眸子，就連看慣美貌的族長都有半秒微愣。

但她看著愛特羅西亞；銀色妖精也回望她。

罕見的，這是第一個見到她眼睛沒有失神的人，或說，精靈。

「愛特羅西亞大人，」星詠湧起一個微笑，發自內心的，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這是屬於您的東西，這段旅程，這中間積累的歲月，我的出生以及命運，都是為了您的清醒，以及這一刻，最重要的，歸還……」星詠閉上眼睛，像當初克蕾諾亞發動祝福的那樣，周身湧起點點星塵，璀璨絢目的微光像她眼眸裡閃爍的那樣。

這氣息，很熟悉……愛特羅西亞陷入一種迷惘，她睜著眼睛，少有的恍惚，看著星子般的塵埃圍繞著自己周身，那裡頭，有種什麼，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碰觸過。

初生的那個月夜，光華遍地，尚未睜開眼之前就能感受月光。

睜開眼之前，水面震動……她聞到某種氣味，甜膩且血腥，由心口蔓延開來，直直沁入靈魂深處，那是對這世界的第一個印象。

「住手！你在做什麼？！」

某種重量壓上她的心口，那是……

在場的所有眼睛注視著令人屏息的這一幕：星辰般的光霧繚繞，光芒的中心點，不知名的氣流旋動著，愛特羅西亞第一次跟隨大地脈動的節奏，閉上那雙太過美麗的銀眸，深深吸了一口飽滿的生之氣息，她身後，薄如蝶翼的翅膀輕輕展開，上頭描繪著繁複而莊嚴的圖騰，像是容納了全世界又像撼動了世界般驚心動魄的完美。

神聖到無法逼視的光芒卻只有一瞬間，光塵被完全吸收後，莫名的風以及愛特羅西亞背後的那雙美麗翅膀，都如露水般瞬間消失了。

沒有意識到眾人看見的所有異狀，愛特羅西亞從記憶中回神，睜開眼睛，觸及的是卡洛擔憂關心的眼神，手上傳來微溫的觸感。解除封印至今，殘缺的記憶，似乎又找回了一些，雖然是很少數的一些。

但，有些什麼不一樣了……她直直盯著卡洛，敏銳地發現，視線所觸及的世界不同了，色度似乎清晰許多，這才知道，此刻以前，自己看到的世界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原來，這世界的色彩如此鮮豔。

眼界所及，是卡洛。

那雙碧綠的眼眸閃爍著光亮，垂落前胸的長髮是太陽般的色澤，臉上不是精靈般潔白無暇，卻有一種淡如花瓣的粉色暈開來。

星詠在所有異狀恢復正常後才睜開眼睛，她的眼裡，那種令人目眩的光亮降低了色度，卻是同樣歷經滄桑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深邃。

「出生的時候，族長預言，我的眼睛藏著全精靈界的足跡。」緩緩的，她說起了自己的故事。「所以我從十五歲離開家鄉開始流浪，度過洶湧黑暗的離海，來到這塊更廣袤的土地，為了等待您的甦醒，為了歸還……直到您掙脫封印，大地傳來同步震動，我才找到定標。現在，我終於可以停下追尋的腳步了。」

星詠的情緒，有種卸下長久疲憊的輕鬆，卡洛感應著，有種說不出口的心疼。

為了成全愛特羅西亞的完整，這看來嬌小稚嫩的少女走了多久多遠的路？

「我記得路途中經過的一條河流，那裡的陽光很暖，我在那裡遇見了一個人。」星詠繼續用如在夢中的語氣回憶。「我想再去看看，夕陽的光照射於水面，波光瀲豔。」

「在啟程之前，請妳先休息一晚吧。」說話的是藍晶，她同樣看出星詠的疲態。

接著，這位訪客累極的閉上眼睛，她倒在藍晶的懷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