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蘊含深意的名字

自那次視像通話後，匡日堯要追求佟塔翎的心就更堅定了。他把對方的名字儲存到通訊錄當中，以「塔翎」存檔，並沒有寫下她的姓氏。他希望很快就能以塔翎稱呼對方，塔翎這名字，愈來愈好聽。

「你這小子，明明塔翎長得極美，細心又溫柔，你竟然錯過她！」匡日堯跟死黨賀成約在桌球室打波，他直指賀成「走寶」，如今他宣示主權，着他不要插手進來。

「是啊，她的確不錯，但我不會接受我媽介紹的女人，無論這人有多美！」賀成當然有見過佟塔翎，但他有自己的原則。

「那你祝我把她追到手！」匡日堯說罷，瀟灑地將黑波一打進洞。

「你加油啊，我有其他目標，看誰的行動快，最先成功的就請對方吃飯吧！」賀成漫不經心的，他沒有想過要跟匡日堯爭奪佟塔翎。

他們完成一局比賽後，轉到毗連的吧枱喝酒。

賀成叫了一杯Kronenbourg 1664啤酒，而匡日堯就點了黑啤guinness。賀成主動舉起酒杯，要跟匡日堯碰杯，祝他早日追得美人歸。

相識超過20年的他們，在愛情路上不停競賽，有時匡日堯有熱戀的愛人，有時賀成會帶漂亮女友出席大伙兒的飯局，他們卻很少同步帶同女朋友同場出現。

匡日堯一邊細酌，一邊思考着他的追女生部署，又不停地透過賀成，希望從他媽媽賀太嘴邊，打探塔翎的背景，問他的想法。然而，這些年來，他與女人在一起時的過程都相當順利，幾乎沒有障礙，只要他點頭答應，對方就很自然成為女朋友。他這種得天獨厚的吸引女性法則，也令賀成羨慕不已。

【喂，匡日堯，已替你預約了星期三下午三時開始Facial，會由我為你做療程哦！】

匡日堯在思考如何吸引女人的時候，就收到塔翎的短訊。

【匡日堯這三個字由你打出來，感覺很特別！】

匡日堯也開門見山，故意打這句話來表達他對她的好感。

【我覺得三個字都沒有偏旁，就好像你的皮膚那樣乾淨俐落。】

佟塔翎借機讚美匡日堯，她對皮膚質素良好的男人特別有好感。

【那麼可以解釋一下塔翎的意思嗎，我總覺得這名字不簡單。】

匡日堯繼續延伸名字這話題。

【說起來很老土，如今卻很諷刺。】

塔翎欲言又止，沒有正面回應匡日堯的提問。

【有機會再親口跟我說，你現在下班了嗎？】

匡日堯看着牆上的掛鐘，時針正指向11，正常情況下，塔翎應該已下班回家了。

【你猜一下，猜中的話下次見面會有獎勵。】

塔翎要跟匡日堯一直聊下去。

【我猜你下班了，我正在酒吧，如你想過來的話，我請你喝酒！】

匡日堯用手機攝下他那杯黑啤guinness，然後傳給塔翎。

不過，這個短訊傳給她後，過了兩分鐘都處於已讀不回的狀態。

「有女就不用理兄弟的喇，那今晚你請客吧！」被忽略了一段時間的賀成，看到匡日堯突然對着手機呆滯，忍不住揶揄他。

「女人的確不容易理解，可能我太久沒有跟女人聊天了，難道沒練習太耐，感覺都追不回來。」匡日堯突然哼唱那首中學年代的流行曲，然後放下手機，將剩餘的黑啤一飲而盡。

***

「你又再跟男人調情了嗎，我不發火當我是病貓！」看着女友對着手機傳短訊並時而甜笑的Gordon怒火中燒，一舉搶走她的手機並大力擲向牆壁，再向着她咆哮。

佟塔翎的手機撞向牆壁時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力度之大令屏幕粉碎，即使有保護套下，手機的金屬外殼仍然彎曲了。手機跌在地上，屏幕瞬間變了黑色。她並無向Gordon反擊，只是默默撿起已無畫面，屏幕呈蜘蛛網狀的手機。

「你的不溫柔及粗暴，我都記在心裡，我不再需要你了，我走後你一定會後悔。」佟塔翎把手機放進手袋裡，然後打開衣櫃，取出一個行李篋，把一些屬於他的衣物放進去。

「你這賤人真不要臉，背夫偷漢還跟我裝可憐！」Gordon無恥地謾罵塔翎。

塔翎不慌不忙地取出兩張相片，並把它們攤放在床上。

「你和這兩個女人已經一段時間了吧，帶一個回家還不夠，竟然還帶夠兩個！」塔翎展示的相片，是Gordon分別和不同女人，在這張床上糾纏的畫面。

「為什麼你會知道，還找人偷拍我！」Gordon內心震驚，他秘密帶回家的情人，原來女友早就知道。

「你竟然讓這兩個女人未洗澡就直接躺到我們的床上，她們的體味及髒亂，令我作嘔！」塔翎雙眼頓時通紅，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溢出來。

面對愛人的背叛，她以前一定會發了狂般大吵大鬧。但當看到有潔癖的Gordon竟然為了要跟這兩個女人做愛，打破了他們必須洗澡後才上床的共識及硬規則，她內心感受是心死多於憤怒，也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

「你走吧，我真的受夠你了，我就是要跟女人那種滿身汗水的味道，我就是要跟沒有洗澡的女人上床，我就是要舔她們沒有沖洗乾淨的陰部！」Gordon似發瘋了的向塔翎大聲說，然後點起一根煙來，站在原地看着正在抽泣的女友。

塔翎沒有回應Gordon的瘋語，她拉上行李篋的拉鏈，然後拖着它，慢慢走向大門，拉開電子密碼鎖，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同居近三年的元朗采葉庭單位。

***

塔翎拖着行李篋，拿着一直呈現黑屏狀態的手機，一步一步地走在熟識的元朗舊墟公路的行人路上。

有一輛新界的士駛過，她招手截停了的士，司機替她把行李放在車尾箱。她坐在後座，拭乾眼淚後，向司機說了沙田一個屋苑的地址。

「又被男人趕了出來嗎？這次要在這兒寄宿多久啊？」一個年過五旬，說話尖酸的中年婦人，指着塔翎的鼻尖不客氣地說。

塔翎將行李放在客廳的一個角落，她以平和的語氣跟眼前的媽媽說：「佟師奶，不會超過三個月，我會付這段期間的租金！」

「你又何時當過這兒是家，又何時當我是你媽媽！」被塔翎稱作佟師奶的婦人愈說愈激動。

「佟師奶，我永遠是你女兒，希望你也會知道，我需要你。」塔翎說着便流下淚來，她很想媽媽此時能夠擁抱一下她，安慰一下她。

「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們一個二個也不在我身邊，我真的不再需要你們，無論是你的仆街老爸，還是你們兩姊妹！」佟師奶絕不客氣，也不打算擁抱及安慰女兒。

「一望見你的眼神，我就會想起你那負心老爸！當年還要將你的名字改成塔翎，如今看來當真是眼冤！」佟師奶續說，以凶狠的眼神看着女兒。

「老爸他愛你，也希望你愛我，才會將我改作Darling！」塔翎很記得小時候，爸爸常常向她解釋她的名字，塔翎是英文Darling的諧音，也有令人死心塌地的意思，是借花敬佛，這名字是用來答謝母親，謝謝她生下了塔翎這個可愛的女兒。

「我吥！你要住可以，交付租金，我也不會煮飯給你吃！」佟師奶聽完女兒解釋自己的名字後，更是怒火中燒。

「隨便你怎樣說，我不需要你照顧，反正你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你。」塔翎也沒好氣，她拖着行李篋走進一個房間，將木門關上，終止這場母女之間沒有營養的對話。

她把許久沒有睡過的床舖整理好，然後從行李篋中取了睡衣，再走進浴室去。

她把身上的衣物脫掉，開着花灑，讓暖水從頭髮到腳尖，沖刷着身體。她不在意母親的尖酸言語，也努力去忘掉Gordon的背叛。閉上雙眼，抬頭面向花灑，讓暖水沖洗她的臉，沖刷她被淚水沾污的臉頰，沖刷她有着一顆小黑痣的鼻樑，沖刷她天生比別人長的眼睫毛。

***

匡日堯與賀成告別後，滿懷心事地獨自回到家。他沒有換掉衣服便一屁股攤坐在沙發上，第一時間把手機拿出來，看看塔翎是否已回覆他。

結果是那句短訊仍然是已讀不回，他留意到她對上一次上線時間是一小時以前，也就是訊息傳送出去的時間。

他想也許塔翎太累而睡着了，留待翌日再找她。

然而，他睡醒後再查看手機，她的最後上線時間依然不變。

【佟塔翎，你還好嗎，如果收到訊息的話可否回覆我？】

他發了這句訊息後，手機顯示只有一個剔，意味着訊息無法傳送到對方的手機。

【佟塔翎，你還在嗎，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再過了一天，他再傳送另一個訊息，由懷疑轉為憂慮。

訊息依舊沒有成功送達，他決定不再被動，立時致電予她。

「你撥打的電話暫時未能接通，請稍後再致電。」

她的手機無法接通，匡日堯並不焦急，在思考一會後，致電賀成確認一件事。

「我媽昨日才去做完Facial，她說跟佟塔翎有說有笑，怎麼了？」賀成確認了塔翎並無不測。

「沒什麼，我與她失聯數日，擔心她出事。」匡日堯語帶失落地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他拿着手機發呆，看着過去數天傳送予塔翎的短訊皆無送達的畫面，心裡很不是味兒。

求證過塔翎並沒有發生意外，而她的手機卻無法接通。

他想了千百個原因，最大可能是塔翎封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