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十二章-5

水聲滔滔。 

愛特羅西亞緩緩下沉，生平第一次潛到水裡，她卻沒有懼怕，甚至，還在暖泉之下睜開了眼睛。 

------------------------------------------

起初，四周只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接著，水面翻騰的流動漸趨平靜，然後，純白月光突然傾洩而下，如絲如綢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鋪展開來，讓眼界所見如同蒙上一層輕淺的薄霧。 

從底下看上去，已是全然不同的景致。 

石洞、鑲著寶石的石壁全部不見，只有漆黑的夜，以及從未見過的一輪巨大滿月，懸掛於夜空中心。 

等水面完全靜止，一個身影由遠而近，慢慢靠近了她所在的位置，卻又因想起了什麼，往後退了幾步……那是一個女子，雖然透過水層看過去稍稍模糊，還是能清楚描繪出輪廓，甚至能看清楚那個女孩有著一頭粉色的頭髮。 

水面光滑如鏡，月華滿地，女子屈膝伏跪，長髮披散，前額觸及水面，卻讓那張臉，清楚地顯現在愛特羅西亞面前。 

我看過這張臉。她模模糊糊地想著。 

女子沒有開口，但她的聲音，卻清楚地，傳到她耳裡：「民女塔洛芙，懇請月神見證，吾願以一族之長身分立下誓言，承諾我族將永恆效忠完美精靈愛特羅西亞大人，舉族侍奉，吾願以終身侍奉灑掃，不離左右……」 

一個清晰閃亮的符號由女子的前額顯現，緩緩降到了水面下，隨即沒入愛特羅西亞胸前。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這個位置，就是那名天使留下亮光的位置。 

有些怔忡，她抬頭看著女子離開，尚且不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月光依舊，她卻在寂靜中聽見光芒靠近的聲音，一道紫光、一道藍得近乎黑的光，迅速竄進她沒有動彈的身體裡，還有一道碧綠色的光亮就要落下……就在這時候，另一道身影飛快躍至她正上方的水面。 

同時，一個黑點墜落而下，愛特羅西亞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了。 

血味，刺鼻腥臭的味道像是有生命般長出許多觸角將她團團包圍，腥甜黏膩地一寸寸包裹起來，黑暗再度壟罩，連月光都無法穿透，愛特羅西亞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掙脫不開，連靈力都無法使用。 

「住手！你在做什麼？！」 

水面劇烈蕩漾了起來，觸角似有所感，柔軟地稍稍擴散開，帶來的窒息感輕了一些。 

愛特羅西亞抬頭，只能透過翻騰模糊的水面看見兩道身影，其中一道，就懸在她的頭頂上方，她用力眨眼想透過紛亂蠕動的觸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見一串水珠墜了下來。 

水珠晶瑩，映著黑夜，看上去像是有一串星子墜落。穿透水面時，濃密糾纏的觸角突然懼怕似地舒展開來，避開了那串水珠。 

水珠輕柔細碎地墜落在她胸口，明明不該有任何聲響，愛特羅西亞卻聽見了，一個女子祈願的聲音。 

纏繞在她周身的觸角上登時凝結了一層薄霜，雖然沒有消失，聚攏與箝制的力道明顯減輕了許多，讓愛特羅西亞得以伸手撥開觸角看清水面上的動靜。 

水面上，懸在她頭頂的那道身影晃了兩下，接著，被猛地扯離了水面。 

不…… 

不！…… 

她下意識伸出手，朝著水面上迅速離去的黑影捉去。 

回來……回來！ 

----------------------------------------------

濕淋淋地出了水面，愛特羅西亞面朝黑影離去的方向，卻發現眼界所及已經不是那個月夜了。 

她仍舊站在暖泉中，仍舊是這個石洞，水聲潺潺，看起來什麼都沒有改變。

可是，有許多事情改變了。 

愛特羅西亞略為匆促地呼吸著空氣，胸中翻騰的是方才所見的所有混亂，其中還有許多需要梳理清楚的細節……但她無法忽略的是心中如墜冰窖般清醒的認知：剛才看見的一切，並非是訊息，而是回憶。 

……是早在自己降世，初次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之前，所發生的事。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