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妙事譚【第一卷】之十一、殺戮狂歡（六）

　　砰。

　　並非爆炸。

　　以為自己死去的朱向杉緊閉雙眼，直到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愛雯幸災樂禍的表情未變，但看到朱向杉猶存，且睜開雙眼。她也才意識到事情出了差錯。

　　朱向杉睜大雙眼，看著愛雯的背後。

　　狼人 ......是顧狼院！

　　只是「砰」的聲音是什麼？片刻後，朱向杉獲得解答。

　　是口技，阿卡貝拉式的聲音模仿。

　　顧狼院用口技發出有如爆炸聲的「砰砰砰」聲響，假可亂真。這乍然再起的轟然巨響，嚇得朱向杉堅強的朱雀心都快跟著爆炸了。

　　愛雯回頭，飄逸的假髮擺盪，吃驚盯著出現的顧狼院，「是你！」

　　看來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不過，朱向杉感受到雙翼之下互助的炸彈幽靈，似乎感知道顧狼院如爆炸般的阿卡貝拉，又蠢蠢欲動溫度陡升，直逼核融合或朱向杉涅槃重生時的高溫。

　　為了阻止爆炸，朱向杉專注面對炸彈幽靈。為了阻止爆炸，朱向杉再度讚美。

　　不過他學乖了，給炸彈幽靈許多不像讚美的「讚美」。

　　絕對不提這些炸彈幽靈有什麼人性光輝啊，內心還有真善美之類的。

　　朱向杉開始唱起饒舌，歌頌這些幽靈的邪惡與瘋狂。

　　「你們很邪惡bro，是屠殺街惡霸，冷酷無情笑起來嚇死人的頂尖殺手。專，業！

　　　小孩水果人類外星人來者不拒，

　　　高溫燃燒爆炸酥脆餅乾你也想吃。

　　　惡，到骨子裡閻羅王都發寒！

　　　邪，到地獄撒旦看到都哭！

　　　舊日外神支配克蘇魯算甚麼呀？

　　　閃燃烈火熾烈大爆炸才王道耶~

　　　時間空間洞天平行時空通通爆裂，出手出腳出炸彈就知有無！

　　　爆炸就是藝術，最邪惡的藝術家bro。」

　　這次朱向杉轉變策略，果然成功讓炸彈幽靈們降溫了。危機解除後，朱向杉才有餘力看著顧狼院在做什麼。只見顧狼院依舊像個屁孩砰砰砰的亂叫，又很中二地手指比槍，配合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音效攻擊，看起來只有幼稚園年齡。而果神秘書愛雯似乎覺得自己如臨大敵的「是你」太過丟臉，於是擺出一副正在遛小孩的不耐煩老媽的表情。

　　互動頗有趣。但顧狼院這不是再鬧嗎？朱向杉不由得有了個疑問──請問，這位狼人偵探援軍是來做什麼的？

　　作為作者，我不負責任地讓諸君先忽略顧狼院怪怪姿態出現的原因。總之，我們的主角「顧狼院」，終於在睽違多個章節後，在危機時刻出現了！那麼，他又是如何來到這兒的呢？又為何，在緊急的此時此刻，學習國中生、國小生、幼稚園生，有如玩家家酒般的使用「真．嘴砲」砰砰砰地亂叫呢？

　　這就要從亡靈區屠殺街旁的小巷裡解釋起了。

　　時序拉回，顧狼院入屠殺街遭遇車禍之後。

　　顧狼院本與秘書愛雯乘著血肉計程車，進屠殺街準備共訪阿榴，卻恰逢殺戮狂歡夜，遭遇嚴重推擠而發生車禍。車禍後，愛雯消失無蹤，血肉計程車叛變。經過一番交手後，血肉計程車重傷，而顧狼院也中了水銀之毒。血肉計程車吞噬了一頭半人馬喪屍正緩慢恢復著。而顧狼院雖倒地，也透過電話請了外援，水果軍武公司二秘書桔哇哇會派戰隊成員前來協助。

　　那麼發生了什麼呢？

*

 　　在屠殺街一旁的小巷裡，顧狼院試圖運用吸引力法則，為自己創造生機。雖然左手還有刺激神經動一次的可能性，但完全改變不了現狀，只能等待著他剛才透過手機呼喚的救援出現。

　　血肉計程車吞完半人馬喪屍後，長出了四條腿、兩隻手。但細弱的六肢無法撐起車體。看似恢復，卻不斷在原地起伏。然而顧狼院更虛弱，連喃喃自語試圖符合秘密法則以勝利的法子，看來也快行不通了。

　　「我會贏......」

　　顧狼院慘笑，長出六肢的血肉計程車找到了移動方式，雖緩慢，但確實移動了。血肉引擎開始轟鳴。顧狼院還剩左手可用神經刺激的方式觸發一次，但是，血肉計程車的體積遠比他大多了。僅能使用一次的左手即便拿出了能克制血肉計程車的顧家小樹枝，也僅能直刺，對於血肉系魔物等同無效。

　　此刻不適應昆蟲姿態的血肉計程車雖然緩慢，但聽著其引擎轟鳴。顧狼院也無力反應。剛才他為了掙脫血肉計程車的束縛，撕咬吞下有水銀毒的血肉，終究讓他渾身麻痺了。

　　此時，強烈的光源刺得連眼皮近乎壁上的顧狼院都看到亮光了。

　　強光伴隨著更加巨大的長嘯聲而來，並有如落雨般的物體從空中落下。顧狼院巍巍地睜開自己的眼皮，空中有某個紅到發亮的飛行物體。落下的東西，似乎砸得血肉計程車發出怪物被攻擊將要倒地前的慘嚎。

　　落下如雨的東西聞來很香，像是芭樂。

　　桔哇哇支援的水果戰隊終於來了嗎？

　　夜空裡突然少了喧囂的殺戮聲響，一片靜默，只剩下絕對單獨且純淨的龍吼。是龍威吧？因為此刻虛弱的顧狼院也為了龍威而心懾。

　　是代號為「火」的火龍果飛龍吧？

　　吼聲漸息，但外頭依舊不敢大聲。除了聽到一頭雷克斯暴龍罵了髒話，卻在火龍果顏色的龍息之光中變回寂靜。

　　寂靜中，傳來振翅並落地的聲響。而顧狼院努力睜大雙眼，看到龍軀硬生生地把自己塞進小巷，有個存在從上方輕巧落地，踩著一雙草鞋踏步往這走。在一片寂靜中，問：「顧狼院偵探，沒事吧？」

　　寂靜被話語打破。

　　顧狼院暗自苦笑，若沒事，自己也不需要呼叫救援了吧？

　　不過，來者身分很明確。應是二秘書桔哇哇所承諾的火龍果飛龍跟土芭樂戰士前來支援了。

　　顧狼院無力回答，聽見聲音，率先反應的反倒是血肉計程車。它以血肉共鳴，發出低啞卻刺耳的不可名狀之音，發出如坦克般轟隆隆的滾動聲，朝顧狼院接近。草鞋雙腳的主人依舊繼續朝顧狼院走近，拔起腰間長槍，一個抬手，僅有輕巧的一個抖動，細微的一絞。血肉計程車就轟然倒地了。

　　而步伐未停的草鞋主人，蹲下來，面朝顧狼院。

　　顧狼院也才終於看到來者的面貌。

　　那是一張淺綠色且凹凹凸凸的芭樂臉，開口說：「我是土芭樂戰士，你是顧狼院嗎？」還一面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土芭樂，開口唱道：「我問你，我問你，要不要吃土芭樂？」

　　「我中毒了，先解毒吧。」顧狼院虛弱地擠出話語，聲音雖小，卻仍想要吐槽，「而且你明明就唱告五人的〈你要不要吃哈密瓜〉吧。」

　　「嘿嘿，你發現了啊，顧先生。」芭樂臉害羞，「歌詞無厘頭，又可以任意置換成其他水果，這可是我們水果界近期的水果聖歌啊。」

　　聽著芭樂臉聽錯重點，雖然血肉計程車被打倒了，但顧狼院也覺得自己快要被水銀之毒加上白目芭樂行為給害死了。（電腦鍵盤前的我：「明明是你硬要吐槽，讓土芭樂戰士只記得最後一句吧？」）顧狼院只得重申，「我中毒了，請幫我解毒。」

　　「但剛才桔哇哇秘書說中毒的是愛雯女士啊？」土芭樂戰士露出疑惑的芭樂臉，「她還說，您特別強調你自己沒有中毒。」

　　確實，稍早一點似乎有那麼一回事。一方面是因為逞強，另外一方面，卻是擔憂桔哇哇跟愛雯是一夥的。這個土芭樂似乎是個魯鈍阿呆，顧狼院要被自己的謊言給坑了啊啊啊……（逐漸低音，聲音變小）。

　　眼睛快張不開了。這毒，無論是自稱為作者寫的爛小說跟水銀之毒都快讓他毒發身亡了。

　　「好嘿，開玩笑的嘿嘿嘿。」土芭樂笑呵呵。顧狼院感覺到一根針戳進了他的手臂，虛弱感如潮水般退去。他睜開雙眼，炯炯有神，看見土芭樂戰士給他打了一劑藥劑，空的容器還殘存著鮮紅色。

　　才皺了一下眉頭思考藥劑的種類，土芭樂戰士就說：「嘿，這是『萬能番茄解毒液』。」

　　「謝謝。」顧狼院很有禮貌的回答。但此刻，愛雯不在這裡，看來可能已經衝進重生點Ｂ了。顧狼院連忙對土芭樂戰士說：「我找到果神委託找的ＤＪ阿榴了，我們先去找他吧。」

　　雖然才剛恢復，但，顯然成熟的番茄變成的「萬能番茄解毒液」非常營養，對於變成類犬科生物的顧狼院有奇效。他精力充沛，甚至順便咬了口剛才土芭樂戰士用來砸血肉計程車而砸在地面的土芭樂吃。

 　　「哪裡？」土芭樂戰士疑問，連同卡在巷子裡的火龍果飛龍也發出陣陣龍吼聲問道。 

　　顧狼院頓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地點，「重生點Ｂ。」

　　「那偵探先生，你也上來吧。」開口的是火龍果飛龍，聲音太大，像是耳背的老阿伯一樣大聲說話。顧狼院連忙用靈力護住自己脆弱的耳膜。共鳴四周，整個屠殺街的玻璃似乎在震動中破裂。

　　有龍，真是方便啊。

　　有龍威嚇跑小怪，又有便捷的交通。下次去買顆恐龍蛋好了，趁著下回顧狼院公司員工旅遊去台南，順道去恐龍專賣店買顆台南泥炭龍的蛋吧。（大家都知道這件事的嘛，侏儸紀世界是在台南拍的啊。美濃也有啦，墾丁的恐龍則是被擴張的梅花鹿群剝奪生存空間。）

　　於是乘載著土芭樂戰士跟顧狼院的火龍果飛龍再度啟程，在詭異的寂靜殺戮狂歡夜升空。

　　「嘿嘿，你知道是重生點Ｂ，可有情報？」土芭樂戰士憨憨地問道。

　　不是什麼口頭禪都加「嘿嘿」就好嗎？作者！顧狼院對空比了個中指，比完終止後，他還是回答了看似NPC土芭樂戰士的問句，「阿榴喔……剛才去找神巫，她說阿榴跟一群小寶寶精怪還有我臨時雇用的台灣朱雀在一起……只是似乎有某種危險。」

　　「你乾脆一點好嗎？說話不要扭扭捏捏！」火龍果飛龍飛行時說話似乎有點嗆。

　　「哈啊，情況不明，可能要去現場才知道。」顧狼院故作鎮定。水果戰士立場最差也是中立，不然也不會救下他了。不過身為水果軍武公司的一員，他們能夠理解「敵人」可能是首席秘書芒愛雯嗎？這顧狼院可不敢賭，只好矇混過關。

　　而當火龍果飛龍飛在屠殺街的夜空時，有了高度，下方把殺戮當嘉年華的怪物們又開始沸騰，再度喧囂。適應了寂靜的顧狼院冒險探頭看了下方，馬上一道個向天空射來的飛箭擦過顧狼院的狼耳一側。

　　「底下在射箭，這樣沒事嗎？」顧狼院擔心地問。沒錯，只有雙腳離開平地，顧狼院就會莫名地擔心。

　　「別擔心，火龍果飛龍的外皮很堅硬的，嘿嘿。」土芭樂戰士笑了笑，為了證明，還刻意用自己的芭樂枝長槍戳了戳火龍果飛龍背上的鱗片。樹之槍跟鱗片敲擊下，發出金屬碰撞般的鏗鏘之聲。

　　「燃燒的箭矢呢？」

　　顯然是白問了。底下叮叮咚咚地碰撞聲，讓屠殺街怪物們的襲擊，變成了一首輕鬆愉快的小曲兒。幾道射空的飛矢，飛到一旁的雲層，更讓無星無月的夜空像是放了煙花般的燦爛。

　　──真浪漫啊。

　　才那麼想的時候，土芭樂戰士唱起了歌。與剛才〈你要不要吃哈Ｘ瓜〉的旋律相同，但唱腔似乎變成了歌劇詠唱調，高歌了，「我問你　我問你　要不要給托巴呢？」

　　托巴，一種鹽巴的名稱，原產自托勒密王朝。來自地中海鹹魚吐出的苦水在沙漠中乾涸而成的鹽巴，特別鹹特別苦澀，讓厭世的插畫家、作家、小說家都很愛。之前西北紙園火災前，紙商除了賣紙還賣托巴。

　　不對啊？這時候要托巴做啥呢？（顧狼院困惑到口音都變了。）

　　而腳底下的火龍果飛龍，再度發出長嘯，再度震得整個屠殺街四野清淨，無人再射箭。玻璃……第一次叫的時候大概都破光了。當飛龍發出長嘯時，似乎會善用整個龍軀的肌肉力量，不像人類只用丹田。

　　第一次踩在飛龍之上的顧狼院，只覺得自己踏在浪尖之端，抓住火龍果皮的尖端避免自己掉下去。

　　而土芭樂戰士不愧是水果戰隊的一員，站著，八風不動，恆定看來甚是平穩。又唱了一次。「我問你　我問你　要不要給托巴啦？」

　　到底要托巴做啥呢？（顧狼院口音再度改變）

　　長嘯之後，火龍果飛龍隆隆喊著：「我，願意！」

 　　哪泥？嗷嗚，這是怎樣的故事發展，不是要去救阿榴嗎？怎麼要個托勒密王朝的鹽巴會說個我願意啊？

 　　就聽到土芭樂戰士開心抓住顧狼院的肩膀，在剛恢復平靜沒多久的龍背上劇烈搖晃顧狼院。土芭樂笑呵呵地說：「喔嘿嘿，喔喔喔，親愛美麗的郭慧玲要嫁給我啦！顧先生，你願意當我們之間的證婚人嗎？」

　　仔細一想，顧狼院才反應過來。 

　　是「你要不要嫁土芭樂」的歌詞啊，這樣合理多……個屁。而且這樣偷渡火龍果飛龍的名字進來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我不願意。」顧狼院臭著臉說，一面教訓，「你們很沒有職業道德呀！現在要去找阿榴他們，怎麼就來個求婚了呢？」

　　「嘿嘿，你不知道嗎？顧先生？我們今天工時只到晚上十點鐘，現在已經算做功德加班啦！桔哇哇秘書說了送你到阿榴所在處後，我們就要去度蜜月囉！」土芭樂戰士溫和地解釋。

　　「度蜜月？不是剛才求婚？」

　　「火龍果族的求婚比較特殊啦，先登記後求婚，再補辦婚禮跟蜜月。」

 　　顧狼院明明才被治療成功，只覺得好累。幻城的一切實在過於光怪陸離了。要去度蜜月的火龍果飛龍跟土芭樂戰士就是一對打醬油的水果鴛鴦，出場了又消失了，在這短暫的篇幅內登場。所以，顧狼院才會一個人闖進了重生點Ｂ。

 　　因為一個人太累，雖然解毒後元氣滿滿，但他被巨大的閃光給emotional damage了。所以顧狼院在重生點Ｂ外登場時有點瘋癲，發出讓人困惑的砰砰砰砰「真．嘴砲」。

 　　一面癲狂，顧狼院卻也是人間清醒。懷裡藏好已經充好能量地顧家小樹枝。剛才與那對新婚的水果夫婦要了點飛龍血跟英靈籽（火龍果汁跟芭樂籽），用其作為高等靈力之替代。

　　癲狂的他，用靈力假手把顧家小樹枝藏在蓬鬆狼毛中，繼續裝傻式的砰砰砰亂叫，像是個操場上跟同學玩警匪追逐家家酒的孩子。

　　偷偷用靈力傳音，「朱向杉，阿榴在哪，情況如何？」

　　但在傳音之餘，顧狼院同時向愛雯秘書寒暄，「唷，是我，愛雯秘書，剛才在屠殺街咱失散了？您也找到了阿榴了嗎？」

　　就算知道了愛雯是反派。作為名偵探（並不是）的顧狼院，決心在立場敵對前，來場爾虞我詐的鬥智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