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弗斯是真的沒有想理自家妹妹的意思,見尤朵拉一臉緊張地盯著她面前的餐點,思索許久以後才慢慢拿起湯匙小小地嘗了一口,神情馬上就亮了起來,開始小口小口地嘗了起來。
「多吃點。」男人說道,「有什麼想法記得一定要說出來溝通,也不用擔心妳的想法會造成困擾,因為只有溝通才能讓雙方一起進步。」
「好的哥哥,這個好好吃喔……」
卡利斯家族的餐桌上並沒有食不語的規矩,然而尤朵拉因為初來乍到,還不清楚新家的規矩所以說了這麼一句話就不再言語了,只是在每嘗一樣新的料理時會忍不住小小聲地讚嘆一句,小腦袋晃來晃去的,身後的小尾巴也難得一反這一整天下來的畏縮模樣,歡欣地甩來甩去,透著滿足,看起來特別可愛……當然,毛毛長回來就更可愛了。
泰利斯意外發現女孩居然不挑食,只是喜歡的會多吃一點,不喜歡的會吃得慢一些,大概是以前親戚的苛待,讓她現在吃什麼都好。
男人提醒道:「別吃撐了,等等還有餐後點心。」
「點心!」女孩眼睛亮了,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
沒一會兒,阿斯特爾就換了身衣服走了過來。
尤朵拉看著她連走路都像是精準丈量過的優雅步伐,不自覺地對那樣自信又充滿氣質感的儀態感到嚮往。
不過阿斯特爾一開口就打破了那種淑女的典雅美感。
「哎唷小雪貂妹妹已經開動了嗎?雪莉的料理是一流的!超好吃的唷!哼,臭老哥你怎麼不等我來再開飯啊,過分!你根本沒把我這個妹妹放在眼裡吧?」
前一段對尤朵拉說話時,阿斯特爾的聲音滿懷嬌嗔音色;後半段跟泰弗斯說話時,就降了一個音階,充滿了埋怨和微妙的吐嘈感。
「妳?」泰弗斯輕蔑地打量了自己妹妹一眼,嗤笑道,「我幹嘛要把妳放在眼裡?妳又不可愛。」
「那你──」阿斯特爾看向坐在兄長身旁座位上、正用著萌萌的黑眼睛望著她的小女生,忍不住心軟地說,「好吧,尤朵拉很可愛,我認輸。」
「不過,這麼說來,哥哥也覺得小尤朵拉可愛囉?」阿斯特爾總算找到與自家毒舌哥哥的共同認知了,眼睛一亮,衝著小女生擠眉弄眼道,「連我們家挑剔的哥哥都這麼說了,代表小尤朵拉真的很可愛喔。」
小女生紅著臉,嬌怯怯地應了聲:「謝謝。」
她顯得不太好意思,儘管知道這大概是大人的客套話,可是被這樣稱讚還是讓人感覺開心。
尤朵拉羞澀地招呼道:「姐姐一起吃飯呀。」
「哦,聽聽這可愛的聲音,跟我某個只會毒舌我的哥哥比起來真是可愛太多了。」
泰弗斯:「……妳是不是又欠打了?」
「嗚。」阿斯特爾浮誇地裝出哭腔,用著刻意顫抖的音色道,「哥哥你這樣不行,會嚇到我們家新來的小妹妹的!要是尤朵拉誤會你是會打妹妹的人該怎麼辦?」
女人只是想要趁機拉攏小妹妹站在自己這一方,卻不料尤朵拉一臉認真地開口:「哥哥不會打人,哥哥很溫柔的!」
「哎呀。」阿斯特爾這才想到,這位小妹妹很久以前給自家老哥照顧過呢。糟糕了,在敵方一開始就擁有較高好感的情況下,她好像很難趁虛而入,成為小妹妹心中的NO.1呢。
泰弗斯啞然失笑道:「好了,快吃飯,菜都要涼了妳才姍姍來遲,妳是有幾層皮毛要洗?洗那麼久。」
「哥,這你就不懂了,我洗澡呢,得先卸妝,還要先給身體上一層乳液,接著先洗頭,之後沖掉乳液再做頭皮清潔,順便進行臉部按摩……」
泰弗斯滿臉黑線地打斷了阿斯特爾詳述洗浴保養流程的發言,道:「麻煩請妳坐下,好好吃飯行嗎?」
「這很重要耶老哥,不然你以為你妹妹膚白貌美的模樣是天生的嗎?」
泰弗斯已經不想理她了,敷衍地回了個「是」。
「真難得你會稱讚人呢。」阿斯特爾卻也滿意了,落坐後旁邊有人為她掀開保溫用的銀蓋,看著今天豐盛的料理,對著不在現場的雪莉又是一段誇讚,然後高高興興地吃了起來。
泰弗斯隨即看向尤朵拉,頗是無奈地解釋:「我平常和阿斯特爾都是這種相處模式,尤朵拉可別學壞了,阿斯特爾在外頭優雅如淑女,在家就是個瘋婆子。」
尤朵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是瘋婆子的話,你就是老古板好嗎?」阿斯特爾很不淑女的一邊咀嚼一邊吐嘈自家老哥。
「呵呵。」泰弗斯回以冷笑。
兩人互嗆了一會,阿斯特爾倒也沒冷落了尤朵拉,關心地問:「尤朵拉會討厭這樣嗎?我是說這樣在餐桌上吵吵鬧鬧的樣子。」
「不會,我覺得很溫馨呢。」女孩甜甜地笑著,「感覺得出哥哥和姐姐的感情很好呢。」
然後就聽到泰弗斯發出冷哼聲,阿斯特爾則「哎呃」了聲,惹得尤朵拉又噗嗤一笑。
這樣的氣氛讓女孩感覺放鬆,偶爾會主動說個兩句話,泰弗斯也知道阿斯特爾有些刻意為之,也難得配合她一唱一合的,爭取讓女孩在來這個家的第一天留下一個好印象。
飯後,女孩難掩雀躍地吃著廚房給她送來的小點心,是手工布丁,只有她和阿斯特爾才有,泰弗斯不愛吃甜食,便在一旁在等候兩人用餐之餘,拿著平板看著網路上的新聞。
尤朵拉吃得小尾巴一甩一甩的。
阿斯特爾捧著臉用一種「天啊我家新來的小妹妹好可愛喔」的慈愛眼神看著她;泰弗斯也時不時被小女孩的尾巴吸引目光,然後矜持禮貌地移開視線──畢竟一直這樣盯著女孩子的尾巴實在有些不禮貌。
這時,阿斯特爾想到今天那些貂族人的事情,不高興地問道:「喂,哥,你就這麼放過那些欺負小尤朵拉的那些親戚喔?只是扔給那個女人一份不適當照顧的證明資料有個屁用,他們根本不怕好不好?就連我跟她們談要求歸還蕾娜阿姨的遺產,他們也再三推卸,我覺得還是直接走法律途徑比較快。」
「是蕾妮阿姨。」泰弗斯糾正道,隨即蹙著眉向自家妹妹投以警告的眼神,說,「至於要不要提告,我覺得這得由尤朵拉來決定。」
於是,餐桌上的兩人都一起看向餐桌上正在吃著布丁的女孩。
女孩被看得有些緊張慌亂,連忙收起湯匙正經危坐。
阿斯特爾因她這副模樣而笑出聲來,爽朗地說道:「別緊張,哥哥姐姐只是想替妳討公道,小尤朵拉,那些照顧妳的人對妳很不好吧?妳想要哥哥姐姐怎麼幫妳教訓他們呢?」
她一拍豐盈的胸口,驕傲地說:「姐姐我可是律師呢!保證可以找各種法律條款告死他們!」
尤朵拉躊躇了許久,只是說:「我只想拿回媽媽剩下的錢……而且阿姨他們確實也有照顧我一段時間,是我自己身體不好,花了不少錢。」
她看起來有些失落消沉,但並沒有憤慨與怨嘆。
女孩現在十二歲,母親逝世三年,短短這三年就在六個家庭裡一直被人推來推去,平均半年換一個家庭照顧她。哪怕再怎樣天真,也早就學會看人臉色,以及懂得對旁人釋出的一點點善意而感到格外感激感恩。
所以她特別感謝將她帶離那裡以及說要收養她的卡利斯家……女孩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身旁的黑狐男人身上,他哪怕坐著也是個頭高大,比體型一向頎長的狐族男性略壯了些,尤其當他不笑的時候,頗有種不怒而威的威嚴感,但尤朵拉還記得他在自己年幼的時候對自己釋出的善意,以及他笑起來時那種眼尾都會彎出笑紋、看起來很溫和的模樣。
泰弗斯看著女孩,五指在餐桌桌面上敲擊,像是在思量什麼。良久才說:「教訓對方可能對妳來說太嚴肅了,那麼,尤朵拉想不想對那些對妳不好的人來點小小的惡作劇?」
「……惡作劇?」女孩小耳朵動了動,忍不住好奇地問,「什麼樣的惡作劇?」
「例如開車出門違規每一次都一定會被開罰單,辦理公文流程總是跑得特別慢,在工作上總是遭到刁難,房子有違建會一直被檢舉開罰,國家補助永遠申請不下來……」男人用著緩慢又優雅的聲調報著長長一串的「惡作劇」內容。
「雖然說他們住在朱比特城,不過對我來說,也就是打一聲招呼就可以讓他們從此不順的事情。」
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此時的她還不知道男人隨口說的這些代表著什麼,只覺得這些惡作劇既不傷人,又能讓人常常暴跳如雷,便答應了。
從這點看得出來女孩並不是毫無不滿的,只是大概也不到想要報復的等級罷了。
倒是阿斯特爾對女孩的決定有些不快,囁嚅道:「怎麼不讓我找法條讓他們賠一大筆錢呢?哥哥你怎麼忽然變溫柔了,平常不是都會把人剝一層皮才甘願嗎?」
泰弗斯只是考慮到小女生的心理健康才這麼提議的,要不然他們有得是可以報復那些人的手段。但,有必要嗎?而且,尤朵拉想這麼做嗎?
女孩也從兩人的三言兩語中得出一個訊息,她有些不安地問:「做這些惡作劇,不會太麻煩哥哥吧?」
「不會。」這的確對泰弗斯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女孩迷糊地點著頭,對「卡利斯」這個姓氏擁有的能量還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