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是人類

　　距離公投只剩最後幾天，反AI陣營聯盟雖然聲勢看漲許多，但依然與支持派有段距離，為了在投票前夕盡力拉攏更多票源，他們決定舉辦最後一場大型演說會。

　　這個消息自一傳出起，便吸引許多市民的注意目光。

　　沒有辦法，上次前召集人演說到一半被警察當眾抓捕的畫面實在太有衝擊力，至今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熱門事件，更有人私下開盤這次還會不會有人被帶走。

　　隨著時間接近，同樣的巨大場館中已聚集大量的人，足有上萬之多，而且到處都有架設LIVE轉播攝影機，好讓全市關心的市民都能夠看到這場重要演說。

　　很快，演說正式開始。

　　先是介紹來賓、重要人物致詞、主持人暖場等形式流程，再來則是為提振和吸引注意力的唱歌跳舞，接著又是名人網紅的表演穿插，幾乎沒有與公投主題相關的說明。

　　這與上一場拉蜜塔舉辦的純粹演說完全不同，但蘭特斯舉辦的載歌載舞卻更加吸引人了。

　　期間，就像是催眠暗示般，還悄悄的鼓動支持者，要堅定相信他們而不要去多想的投給宣傳口號中的美好願景。

　　蘭特斯為此，邊唱歌跳舞邊安排許多「受害者」上台，輪番述說市政府過去施政是如何殘暴的傷害到他們，繼續延續過去他曾提出的加料攻擊提案，並且小小提到戴新梧名字來加深市民的不好觀感。

　　只不過，這次攻擊的消息來源是九分真一分假，即使上了法院也可以大打口水戰的那種，以確保他自己不會陰溝裡翻船。

　　等到勁歌熱舞過去，再來就是許多專家、學者、教授、名人、老師、律師、醫師的「研究報告」登場。

　　裡面有各種信誓旦旦的擦邊球保證，像是一切全都在他們的保證之中，不過細想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保證的保證，神奇非常。

　　這一場在智慧城歷史上可以算是少見的大型演說會，卻是連真正的「演說」都沒有，只有不斷的花式炒熱氣氛、大呼口號、信心喊話、抹黑攻擊以及各種不著邊際的交談與表演。

　　台下人群，卻看得如痴如醉，如同來參加一場盛事嘉年華。

　　台上的人說什麼，台下的人就激情跟著吶喊，喊著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口號與思想，只知道旁邊群眾做什麼他們就一起做什麼。

　　除了少數清醒者以外，整個大型演說會場彷彿陷入狂熱無腦狀態，喊叫聲音震天，不知情的人見到，或許會以為自己正在觀賞某位大明星的演唱會也不一定。

　　效果，十分卓越。

　　站在後台看著這一切，蘭特斯覺得眼前景象相當有趣，忍不住調侃前老闆。

　　「拉蜜塔，妳看看，台下那些市民們是不是很可愛，演說會不是演說會，卻反而比演說會還要更能夠得到支持，比起妳過往堅持的親自說明，讓每位市民了解真相並投下神聖一票還要來得有效。」

　　但沒有得到回應。

　　對此，蘭特斯也不計較，更出於最後的一點點良心，提醒對方。

　　「做為前助理，我想用我那微小到幾乎快要消失的良知問妳一句，看到眼前這種狂熱無腦情形，妳確定真的還要上場？說不定一出現就會被轟下台喔？」

　　「而且，即使妳不出現，反AI陣營聯盟雖然勝算不高卻也還有一定機會勝利，但是如果妳登台了，整個事情的走向就會很難說，甚至有可能跌落至谷底也說不一定。」

　　「妳......確定要賭上自己多年努力的心血嗎？」

　　對於連番質問，拉蜜塔依然神色未變，只是輕點點頭，堅定的道：「上場，還是你後悔了？」

　　「怎麼會，一切我都準備好了，不如說妳不上場我反而覺得有些浪費，那只是我的一點點良心小建議而已。」

　　外頭，主持人和群眾的慷慨激昂吶喊接近尾聲，轉場的安排和垃圾話時間也已開始。

　　拉蜜塔見狀，知道該輪到自己了。

　　她是今天的「壓軸」和「神祕嘉賓」，負責將這場大型演說會的氣氛帶至最高潮，於是自覺得快步走到工作人員指定位置準備出場。

　　蘭特斯沒有阻攔，只是笑笑看著前老闆背影，隨後比出手勢向工作人員示意一切照安排好的計畫去走。

　　外頭，燈柱五光十色照亮舞台，介紹的話也早已說到主持人詞窮，就在拉蜜塔要踏出去的前一刻，她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鼓勵自己的低聲說著。

　　「我，才是我這麼多年來努力的心血。」

　　後台的來賓漸漸走出，主持人看著手中介紹名單，心裡雖然充滿忐忑不安，但還是專業又激動的大喊！

　　「......讓我們歡迎神秘嘉賓，拉！蜜！塔！」

　　全場靜謐。

　　振臂歡呼和對空吶喊全都停住。

　　時光有如被按下暫停鍵，空氣中瀰漫詭異又沉重氣息。

　　萬人雙眼似惡鬼紅目，死死朝舞台上看來，就連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主持人都感到心驚不已。

　　正當主持人想要說些話打個圓場，好對的起自己今天領的薪水時，那位令人心情極為複雜的神祕嘉賓已主動上前，接過他手中麥克風並低聲安撫。

　　「不用勉強，剩下交給我吧。」

　　主持人望向那並不高大的背影，沒有演講稿、無需讀稿機、更不會有任何來跟她一搭一唱的支援，但依然一人毫不遲疑的走到舞台最前方。

　　大聲說著。

　　「各位好，我是拉蜜塔。」

　　一個名字，像是點燃油庫的火藥，瞬間炸起滔天巨浪！！！

　　「騙人的垃圾！」

　　「下台！」

　　「無恥！妳居然還敢出現！」

　　「我們不需要妳這種爛人！」

　　「適合妳的只有市政府那種充滿魔鬼的地方！」

　　「為什麼主辦單位要讓這種人上台！」

　　「反AI陣營聯盟不要拉蜜塔！我們要蘭特斯！」

　　「蘭特斯！蘭特斯！蘭特斯！」

　　爆發出來的抗議聲浪一波高過一波，上萬人的怒吼即使拉蜜塔手中有麥克風也無法蓋過，任她如何安撫和說明，台下群眾依然只有噓聲和下台聲回應。

　　音量之強，甚至讓整個舞台都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不少來賓的雙耳感到疼痛不舒服，令他們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憤怒，紛紛用不悅眼光看向孤伶伶站在台前的那個女人。

　　怨聲洪流傾洩而下，就在這似乎誰也無法阻擋接下來的群眾暴動之時，一道身影才自後台慢慢走出。

　　男子文雅面容上帶著令人信任的微笑，神情與步伐不慌不忙，先是讓那些擔心的來賓們提早離開，隨後又信步走至台前與拉蜜塔並肩站定。

　　見狀，原本就要暴走的群眾漸漸安靜下來，抬頭看向那名男子。

　　好似仰望神明。

　　蘭特斯很自然的從拉蜜塔手中拿過麥克風，望向台下被馴服的惡鬼們，十分滿意的笑了笑。

　　「我是蘭特斯，懇請各位給我一個說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