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節 龍人夢境

台灣，台北，地球西元2010年3月。

在一間醫院的特殊診療室，長相特殊、全身被毛皮覆蓋的生物正躺在病床上。這是一間有透明強化玻璃隔開的病房，除了三名醫生以外，還有好幾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在病房外守著。

醫生們一邊看著螢幕上持續跳動的數據，一邊閒聊著。

「你有接到噬腦蟲災情擴散的消息了嗎？」

「南部的殭屍？」

「嗯，聽說有人被抓傷後還出境了，美國、日本等地都開始爆發出疫情。」

「你是懷疑這傢伙也是殭屍嗎？」

「怎麼可能，這完全是不同的病徵，而且高雄的醫生捨命解剖了殭屍就已經證實了那是噬腦蟲寄生。」

「結果他也被感染成殭屍了。」

「不過現在災情擴散的速度有點失控，要不了多久這裡也會淪陷的。」

「要不是發現了特別的生物，我也不會答應要在這裡做研究，早就飛出國避難了。」

「少鬼扯了，就算出國也沒地方安全，這裡至少還有軍隊和補給。」

醫生們苦笑著，隔著螢幕看著仍在診療室床上昏迷的生物。

「狼頭人身，不要說什麼神話還是傳說了，我真沒想過這種生物會存在。」

「更扯蛋的是聯絡了他家人，他們說跟他生活了十幾年也沒看過他變這樣。」

「所以我說這是基因突變的機率有多高？」

「拜託，突變哪可能長這麼大才變，那你還不如說他是長了腫瘤，頭腫成一頭狼我還相信。」

「你倆別吵這個了，用腦袋想也知道都不是。」

「不然你覺得這是什麼？」

「我要是知道的話，早就能帶老婆小孩去澳洲避難了，也不用把時間耗在這裡。」

醫生們激動地辯論時，床上的生物眼皮輕眨了幾下，他似乎還停留在夢裡的世界。

黑暗的地窖，裡面有一間與周遭特別違和的牢房。為何說違和呢？一方面周遭盡是牆壁，只有這裡有這麼一間牢房，另一方面是裡面有擺飾和整齊乾淨的床，以牢房來說顯得過為舒適。雖然這個區域被柵欄圍起，但柵欄上的一道門並沒有關上。

牢裡石磚鋪成的地板上，狼人從一片茅草上醒了過來。

「這裡是……」狼人心裡默念著，以他的嗅覺理應快速地在腦海中繪出地窖內部的結構，但事實並非如此。

狼人起身並推開了門，長長的走道上，左邊尾端一片漆黑，而右邊尾端貌似有微弱的光，狼人毫不思索地往漆黑的方向走去。大腳在地上踩踏的聲音傳遍整道走廊，但狼人也因為回音能判斷出他選擇的方向離走廊盡頭較近。

接近廊底，隨著狼人的接近，左右兩側的壁掛火炬順序地燃燒了起來。黃橙色的火光所指引的方向是一道厚重的金屬門，邊緣的金屬紋路也開始亮起了深藍和暗紫色的光。

當狼人接近門時，門自動向左右打開了，彷彿歡迎著他的到來。

進門後有一個小階梯，周圍從原本冰冷的石磚變成深褐色的柚木，左前方有一座非常大的壁爐，裡面的柴火正在燃燒著。

「好熱。」狼人頓時發出了低沉的抱怨聲。

於此同時，進門後的左邊角落有座樓梯，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人」？

「喔？很久沒狼進來這裡了。」男人微微提高了音量，但他的聲音仍是極其低沉。

狼人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身著紅色西裝的龍人邊走下樓梯，一手輕撫著他長長的鬍鬚。龍人的鱗片是淺淺的藍綠色，下顎和手掌內側則是接近米白色，雖然臉部看似有些年邁，但粗壯高大的身形和極其正式的打扮中散發著一種高貴優雅的氣質。

「這是我創造的『夢境世界』，客廳這邊坐。」龍人的手指向了爐邊的布沙發。

龍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是『祖爾．克爾薩斯』，叫我祖爾就可以了。你可能有很多問題想問，但還是先聽我講完故事再問。」

兩人像舊識一般對彼此都沒有戒心，但事實上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當然，狼人只是不假思索地照著龍人的話做，因為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很陌生，他抱著一絲絲的期待能從眼前這位長者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名字？」龍人問道。

狼人搖搖頭回答：「不記得了。」

「要不幫你取個名字，叫『阿斯卡隆』怎麼樣？」

狼人點了點頭。

祖爾的身體慢慢向後仰，慵懶地貼在布沙發的靠背上。而此時，阿斯卡隆前傾著脊椎，手肘頂在膝上，十指交扣的雙手撐著他的大嘴。

「很久以前，我有兩位非常愛探險，和我一樣是奎德克的朋友。我們曾經在供奉神的神廟下找到了一座隱藏的密室，裡面藏了4個被稱作『能力紋章』的神器。他倆當中有一位精通歷史久遠文字的奎德克，知悉神器的使用方法和並告訴我們這東西的價值，我們最後決定每人各拿走1個並把最後1個高價賣給當時城邦的領袖。」

祖爾稍微坐正身子繼續說道：「然而出了一些狀況，我後來得知他倆是一起去找領袖的，領袖在使用能力紋章後，他的身體會不時散發出白光，靠近他的人會有麻而且痛的感覺。他命令那位介紹神器的朋友想辦法從他身上取出神器，那位友人就在碰觸領袖的瞬間，像被烤焦了一樣死了。」

「電？」阿斯卡隆下意識從口中冒出疑問。

「估計正是你說的『電』，又或者是『雷』，你也不是第一個有這樣反應的狼了。但得解釋一下能力紋章是什麼東西：從遠古的文字紀錄顯示，有216個這樣的神器在世界上。能力紋章只要放在生物的身上並在你的意識中接納他、想與他合而為一，他就會烙印在你身上。這東西一旦烙印到死亡都無法解除，而且你會獲得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根據身上紋路的樣式是固定的。」

祖爾把西裝外套下的襯衫扣子解開，他指著腹部到左胸部一道紅色和黑色的紋路。

「找到神器那時，我們知道其中3個能力，因為那裡有文字記錄著。我們當天就各自將分到的紋章在身上印上了，但就唯獨賣給領袖的能力是個未知，也因此害死了她，那位夥伴。當時她獲得的能力叫做『百獸』，那是一種可以透過親密行為就能賦予對方非奎德克人生物的變形，她給了我龍的外貌，給了另一個友人狼的型態，後面就叫我的狼夥伴「初代」吧，他是第一代的狼。」

阿斯卡隆在聽到了關鍵字後，眼睛頓時變得銳利。

「初代那天就被打入牢房，在我知道初代被關押的地點後，我想辦法潛入牢裡救他，那個地方長什麼樣子我已經記不得了，我能記得的就是你走到這裡來的那個樣子吧？」祖爾似乎想解釋什麼但卻不知道如何描述清楚。

阿斯卡隆指著來時的大門：「如果你記不得那裏的樣子，我走來的那條路就不存在了嗎？」

「或許吧！找到初代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好在當天站牢房的守衛是個好人，他直接裝作沒看到，讓我和初代能聊上最後一段話。初代的能力是『繼承』，他可以讓所有他想要保有的身體狀態傳承給別人，而自己不再賦有；而我的能力是『夢境』，是可以在生物腦中停駐和打造一個夢境的世界，我是可以自由穿梭現實與夢境的。他讓我在他身上使用能力，接著他呼喚了牢房外的那個守衛，然後就把他狼人的型態、繼承能力和我打造的夢境一併傳承給了守衛，也就是二代。」

「有點複雜，但總之那個守衛就變成了倒楣鬼，莫名其妙變成狼人了對吧？」

「胡說，那是他的幸運！至少二代是這麼說的……」祖爾突然有些激動地反駁，他似乎又回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

「然後呢？」

「初代雖然死了但樣子變回了奎德克，而守衛成了狼就變成領袖追緝的目標，咱倆連夜地逃離城邦。可就算我們因為百獸的關係，身體能力有所提升也很難脫離城邦那沒日沒夜的追捕。最後，在被追趕的情況下逃進了當初找到神器的那個神廟，與此同時，有神降臨在神廟正中間的祭壇上。」

「神？」阿斯卡隆頓時愣了一下。

「神問我們是否需要幫助？守衛那時立刻說：『能帶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去嗎？』，神便念了一段咒語，在祭壇的中間打開了一個通道，外觀上是單向能從外面看到裡面的平面橢圓形。」

祖爾起身走到樓梯下方的廚房，開放式的小吧台上有兩個空的木製啤酒杯，只見他一個響指，酒杯便裝滿了。

「總之，咱倆二話不說就逃進裡面，然後通道入口就關上了。那裡面是一條筆直的道路，雖然路很寬但兩側沒有牆壁像懸崖一樣，沒人知道掉下去會怎樣，而周圍的景色是深藍到紫色的漸層，當中有許多光點，有點像是夜晚的天空。因為先前一直逃命，咱倆坐在入口處休息了一段時間才慢慢開始移動，完全不了解那空間在一定時間後會瓦解。」

祖爾把一個啤酒杯遞給了阿斯卡隆。

「那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圓形的平台，正中間是一個帶有很多手把的圓盤，我們也不了解它是怎麼操作的，只是隨意地轉一轉。只記得轉動的當下，我們身上的能力紋章發出微弱的光芒而且身體開始變熱，圓盤停止時，出現了一條嶄新的道路。」祖爾一邊喝起啤酒杯裡的東西，一邊繼續說著。

「正當咱倆要走的時候，來時的路正在一點一點的崩壞變黑，不只是那條道路，也包含著四周的景色。那時只能跑，跑的氣喘吁噓的，深怕被那股黑暗吞噬。盡頭是一扇石造大門，我倆趕緊推開門逃離那裡。你要不要猜猜我們逃到了哪裡？」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原先的神廟。」阿斯卡隆開始研究起啤酒杯裡的東西，看似液體卻有點黏稠的樣子。

「『特羅』，曾經有一位非常博學的狼跟我說，現在不會叫這個名稱，而是叫做『地球』。」

「等等，那你原本是住在…？」阿斯卡隆的目光從啤酒杯上移開了，瞪大的雙眼少了一點之前肅殺的氣息。

「『維托卡斯』的城邦『布琳賽納』，那位聰明的狼應該是九代，你有機會一定要去見見他。我和二代來到特羅以後，因為我們的樣子和大家不一樣的關係，非常的不受歡迎，所以咱倆就尋了一處能自理生活的地方定居了下來。後來他和初代一樣選擇把他的能力和狼繼承給他兒子，每一代基本上都是這樣。在二代離開以後，我選擇一直待在這個夢境世界裡，只要狼被一直傳承，這個夢境就不會消失。」

祖爾放下手中已經空了的啤酒杯，說：「感謝你把故事聽完，雖然我只講了個大概而已。」

阿斯卡隆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搖著，這段時間激起的好奇心完全按耐不住了，然而從他口中迸出的第一個問題卻是：「祖爾爺爺，這酒杯裡的到底是什麼？」

「啊哈哈哈哈，忘記跟你說明了。」祖爾大聲地笑著，聲音響遍了整個客廳。

祖爾接著說：「夢境世界是一個以精神支撐的世界，這裡所有東西的樣子都與我的精神和思考有關，簡單說就是我想到什麼就會是什麼。」一個響指穿插在話語間，他的手中冒出了一個白色圓盤。

「當然在這個世界裡，『未定之物』到你手中就會呈現你想像的樣子，你現在看杯子裡的東西正是。你想喝什麼，他就會變成什麼。」隨後，祖爾手中的白色圓盤上也冒出那黏稠的東西，但更像固體。

「可樂」，阿斯卡隆腦中閃過的飲品瞬間在木酒杯中成形，同樣地，他接過祖爾手中的盤子，未定之物變成了拉麵。

「爺爺吃吃看這個，很好吃的。」阿斯卡隆把變出來的拉麵遞回祖爾手中。這是他久違地嘴角上揚和微笑，隱約能看到尖銳的犬齒。

碗的旁邊雖然有湯匙和筷子，但不曾用過筷子的祖爾愣了一下，便把筷子變成了叉子。

「那我是怎麼進到這個夢境世界的？」阿斯卡隆繼續問道。

「你是狼的話，現實中熟睡時就會進到這個客廳了，不過第一次來這裡的話就會是在外面那個牢房；要在現實中醒來也很簡單，走出這個大門就可以了。還有一點是：在這個夢境世界的時間流速比外面慢，也不會因為你在夢境裡而影響了睡眠，你可以在這裡盡情的揮霍時間。如果你想要真正的熟睡，樓上有幫你準備一間有床的房間，躺在上面也會回到現實。」祖爾站了起身，示意讓阿斯卡隆跟他上樓看看。

夢境世界，二樓。

只有一個很長的走道，左右兩側全是房間。阿斯卡隆注意到了每間房間的正上方都有房號：左邊單號、右邊雙號，而左邊的第一間是13號，門的右側門牌上正是寫著「阿斯卡隆」。

「這是你的房間，其他則是歷代狼的房間，如果你想和他們談話或許可以去敲敲門，不過他們不會出來，也不一定會在房裡就是了。好了，你差不多該真正的休息了。」祖爾打開13號房門，只是用他的龍爪輕推一下阿斯卡隆的後肩，對阿斯卡隆來說卻是拔山之力，不單推進了房門還讓他直接跌到床鋪上。

「下次見。喔對了，拉麵很好吃！」祖爾的話語中透出了愉悅的心情，爾後，房門就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