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夜，逃亡》（二十九）

【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前篇：【驚悚】〈夜，逃亡〉（二十八）

　　倪莉從來不信神也不信天，她不鐵齒，她只是......不相信而已。如果要她相信一連串的苦難是命運的最佳安排的話，那麼她所遭遇的悲痛又該如何撫平？

　　可是一連串的苦難接踵而來，挑戰她的理智。

　　她需要支撐，一種超乎人智的偉力，一種無法被動搖的踏實感。雖然產後曾發生血崩，而倪莉也不出幾天就能出院，還來照顧母親，但倪莉內裡還是有種從內到外的虛脫感，她感覺自己好累，但她又不能徹底鬆懈。女兒還在新生兒科、母親意識依舊混沌、而仇人藍克還沒獲得審判。她不能休息。

　　她逼迫自己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要想。但開庭那天怎麼辦？除了開庭本身就讓人擔心以外，倪莉也擔憂醫院無人能照顧母親。

　　她知道自己很傻。

　　明明醫護人員一直都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的母親跟女兒，但倪莉不敢完全放手而離開醫院太久，她害怕母親再度遇襲。

　　這不是空穴來風。七月三十一日，拿著槌子擊倒倪莉母親的瘋女人，自稱是「藍克粉絲團」中的「近衛隊」，網路上更流傳著親衛隊用以懸賞倪莉的「懸賞」。然而親衛隊的存在，更像是網路迷因的傳播，根本不是真的，所以警方也沒有為倪莉提供保護。倪莉開始擔心，萬一藍克的近衛隊真的存在。而他們應該會瘋狂到攻擊倪莉的母親吧？若倪莉要去開庭的話，那空檔的時間該怎麼辦？

　　小怡跟倪莉講到如何繼承保險時，倪莉心情很複雜，卻相當感謝小怡。這樣的情緒下，倪莉忍不住又多吐露了一些內心的擔憂。她擔憂母親無人顧，害怕在審判時母親會遭襲。

　　本來，僅是純粹的抒發。不預期會有任何反應，畢竟這是倪莉自己需要處理的問題。

　　但沒想到，訊息裏頭小怡說：「星期六我來幫妳吧。」

　　而在星期六，小怡確實來了台北。前一天倪莉被問了母親的病房位置，這才確認小怡真的要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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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莉見到小怡時是在星期六的下午。過了中午，窗戶面南而有陽光照入房間。倪莉拉上窗簾，遮掩住外面過於熾烈的陽光，但她其實渴望被曬。她希望看見自己人生的陽光。但倪莉無法，她正陷於人生的低谷，愁雲慘霧，虛弱又不知所措。

　　倪莉低著頭，看著母親，表情有些悲傷。小怡要來，但倪莉這樣悲慘的人不會讓小怡倒楣嗎？　

　　「小莉兒！」門口傳來叫喚聲，似是小怡的聲音。

　　倪莉聽到聲音後，原本陰鬱的情緒猛然一亮，心頭滿是驚喜感。她漾起笑容，抬起頭，歡欣叫喚道：「小......怡。」

　　然而倪莉的話語變得遲疑。

　　因為小怡並非孤身前來——小怡背後還跟著一個陌生人。

　　那是一位老婦人，頭髮全白，毫不相識且素昧平生。

　　而倪莉不知該這樣的陣容作何反應。

　　「小莉兒！」然而小怡的喜悅沒有延遲，她又叫了一次，加快了腳步，跑過來緊緊抱住倪莉。

　　倪莉不討厭擁抱。雖然小怡勒得有點緊，但倪莉能感受到小怡急迫的關切心緒。倪莉雖然僅存的家人生死難測，但終究有朋友。這樣一想，沉甸甸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

　　被小怡「抱緊」處理的倪莉，視線與後方那個陌生婦人相對。

　　婦人頭髮全白，皮膚也白白嫩嫩的，看起來胖嘟嘟的，膠原蛋白看起來相當充足，看起來約莫五十或六十歲左右。這位婦人眉角稍稍下垂，表情看來有些和藹，看著倪莉的眼神不知是否為錯覺，似乎帶著某種同情的目光。

　　倪莉有些不自在。這婦人是小怡的母親嗎？要稱呼為「阿姨」嗎？

　　阿姨穿著深藍色的短袖，袖口跟領口都有金色雲紋的刺繡，梳了個簡單樸素的低包頭。等小怡鬆開擁抱後，拉開距離後，倪莉發現小怡今日與陌生阿姨的造型、妝髮頗為相似，站在一起看真的會讓人覺得是母女。

　　看著阿姨的微笑，倪莉突然想起自己母親嘴甜的話術，說道：「咦？今天來的是十八歲的姐姐嗎？」

　　說話時，倪莉眉眼彎彎，但她內心有點惆悵。小怡帶著母親過來，而自己的母親卻躺在床上。自己承襲了母親的說話模式，但是否自此都再也不能見到母親這樣稱讚別人了呢......

　　一聽到十八歲，阿姨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連連搖著手說：「沒啦！我都七十歲可以當阿嬤了啦！美眉說話真甜哪。」

　　倪莉瞪大了雙眼。雖然這阿姨下垂的眉角顯示已有年紀，但從膚況或肌肉根本看不出年老的樣子。

　　「麗紅師姐。」小怡鎮重地引介，「這位就是我跟您講的倪莉。」

　　那位阿姨睜大了雙眼，眼神中似有恍然之色。而聽到這樣的引介，倪莉的警戒心又豎起來了。「師姐」這麼疏離的稱呼，顯示這人絕非小怡的母親或婆婆，那麼為什麼小怡會帶這人過來？

　　而小怡繼續介紹，「然後小莉，這位是麗紅師姐。她是我婆家附近的鄰居長輩，下禮拜審判過後要介紹的律師就是師姐的兒子。」

　　「您好。」

　　倪莉表面說了寒暄的話，稱讚這位莫名前來的「師姐」兒女有為，想必這位「師姐」一定很懂得教育。但是，「師姐」這個稱呼很可疑啊......而且，為什麼會把律師的母親帶來啊？

　　「師姐她以前當過護理師喔。」小怡介紹，「這次妳說怕開庭沒人幫忙，我馬上就想到她。而師姐人很好願意幫忙呢，她下個禮拜開庭前後那幾天都能幫忙。」

　　「不不不，那不是帝君有指示嗎？」名為麗紅師姐的阿姨不邀功，面貌誠懇。「那是倪莉菩薩與帝君有緣，得好生照顧。」

　　又是帝君、師姐、菩薩之類的稱呼，太可疑了吧？對於宗教，倪莉有著先天性的懷疑，自小父親就用強烈的無神論去教養倪莉。哪怕後來倪莉被逐出家門，這樣「不信」的宗教觀始終跟隨著倪莉。所以倪莉第一時間只覺得可疑，無法衷心歡喜。

　　倪莉甚至想著小怡是否陷入邪教了......？

　　但是，接下來，整個星期六的下午，倪莉心頭的壓力就被小怡跟她帶來的「麗紅師姐」給減輕了。

　　麗紅師姐真的很專業。

　　這幾天來，倪莉一直無法適應。

　　前幾天明明都還是母親照顧她，結果現在變成倪莉要拖著自己產後虛弱的身體去照顧昏迷的母親。而倪莉更逢人生鉅變，常常無法專注，幾天下來，她依舊什麼都不知道，無法好好照顧母親。

　　而麗紅師姐以堅定而溫柔的態度，細心教導了倪莉，包括該如何省力幫家人翻身，種種細項如翻身、清理穢物、按摩身體等該隔多久進行一次。

　　倪莉大有收穫。

　　而小怡因為還要工作，又說老公很想她，在星期六那天就回高雄去了。

　　而這位麗紅師姐，星期日、星期一兩天，都為倪莉送來幾次生化湯、十全大補湯、豬肝，然後來的時候，就順便幫忙倪莉按摩倪莉的母親。

　　倪莉能感受到這位麗紅師姐的專業與同理。甚至，這個阿姨還輕輕柔柔為倪莉母親用沾了溫水的毛巾擦了身體，同理昏迷的人也需要清理身體才舒服。

　　倪莉自己都沒想過可以這樣。雖然護理站的男女護士們看到倪莉母親時，也都很照顧，有協助翻身，但他們終究要看很多病人，無法每一刻都幫忙倪莉。看著這位素昧平生的麗紅師姐如此細心照料，倪莉很感動。

　　雖然這兩天相處下來，麗紅師姐話題總不離「帝君」，時不時就向倪莉宣揚「翊水帝君」的靈驗，開口閉口就稱呼倪莉、倪莉母親為菩薩，也把倪莉女兒稱作小菩薩。雖然這個阿姨開口閉口都是宗教談，但不討人厭。倪莉不覺得對方是壞人。

　　這兩天觀察下來，倪莉這才放心審判前後幾天讓麗紅師姐幫忙顧母親。

　　而倪莉就此稱這個阿姨為「麗紅姨」。

（未完待續）

接續：【驚悚】〈夜，逃亡〉（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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