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浮白》EP5

她好像非常慎重，但沈浮白卻不見得領情。

由於平常掌管燈幕的人在過程之中睡著了，以致於這部電影結束了觀眾席還沈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並且，好在Lucy宣傳不力，情侶們還沒能從網路上得知這裡有一個這麼應景的約會行程。因此，此時放映廳裡沒有其他人，黑暗之中對話的停頓，就像是電影真愛每一天，盲人酒吧裡的談心時間一樣。

男女主角除了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都在清晰地放大，尤其是聽覺，彷彿都能想像出他的唇齒，以及咬字的形狀。

在漫長的黑暗裡頭，沈霜降聽見他說。

「但我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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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在荒蔓的街道上隨意亂晃，她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本來在四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但想說趁著睡意全無，推開房門經過他那一屋時，還偷偷壓低了腳步聲，就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出去外面透透氣的。

可這才剛散步了一條街，就看見馬路上對面三兩台顏色潑彩的夾娃娃機，竊竊私語地講著八卦似的，併排站在街角。而讓內心混亂的人，此時就碰巧百無聊賴地蹲在那裡安靜地抽著菸，剛才離家擔心驚擾到他的那一段，現在看來那是大可不必。

不過，明明這動作就像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街道地痞會做的事，但放在沈浮白的身上，就有種正在拍攝時尚雜誌的既視感，一縷縷青煙從他的側臉邊漂浮蜷曲。

真的好犯規呀，現在是凌晨兩點哎，方圓十里目測完全沒有任何一家正在開著燈的小企業，攤販也都鋪上了席子，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深睡，而你為什麼還醒著呢？

沈霜降打算不管，故作倔強自他面前走過，但其實更多的是她怕如果停下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拋出來的難題，沒有錯，好像他的一舉一動，無論是漫不經心的言語，還是不關緊要的示意，在她心目中都是需要耗費上好一陣子，才能拆解的密碼學課本例題。

然而走過路過，矯揉造作的同時，最不幸運的事，就是她實打實地絆了一跤。反應靈敏的沈浮白迅猛的扶了她一把，穩住自己的姿勢也像是一隻肌肉強健的豹，正完美無缺地扣住羚羊的肩胛肉。

隨意踢開腳底下作亂的磚石也彷彿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沈霜降著實不太走運，照樣扭住了腳踝，鬆開他的手身體就軟了下來直接席地而坐，「讓我緩一下，左腳扭到了。」，那抽痛感四溢，她表情都不好施展了，僵硬的等待疼痛過去。

瞪了他一眼，然後又覺得這樣不太合適，畢竟這事並不賴他，的確是自己走路不看路，沒注意到人行道上突起的石磚，沈浮白手裡的菸早就掉沒了，他見狀無語的笑了笑。

扶起她，背著她回去光點電影院，他雙手攏著她大腿，一刻不得閒，抬頭示意她用鑰匙打開裡頭鐵門的鎖，然後一路把她背上了四樓，但要說他有什麼改變，好像也只是微微地喘氣而已。

沈霜降不是沒推拒過，她仍是有半路試圖下來自己走，但似乎雖然一開始的勁頭是緩過來了，可腳踝卻轉換成一種鈍鈍的生疼，只能一拐一拐的用右腳拖著左腳前進。

這樣行進速度慢，也又酸又累。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不便之處，還是蹲下了身體對她說：「上來吧，你這樣走得很慢。」，說話的藝術，如果讓沈霜降感受到是自己造成別人的困擾，而耽誤了他的時間，她就會耳根子軟了，接著應下他的要求，忘記了一開始的想法，直覺其實他要背著她是會更累的選擇。

沈霜降最近總是在心裡百轉千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知覺也有點怵，或許把這些心思說出來沈浮白會覺得她很煩很煩。

不過他一路穩健地把她搬運到四樓，沈霜降看著越來越近的房門，心裡本來還想著終於，太好了，就要抵達目的地，可以解脫了，可以暫時躲過他那令人心慌的臉。

豈料他轉個彎，把人給背進自己房門了。

沈霜降矇了一圈，正抬腳想逃，被他摁著肩坐在床上，「給我乖乖坐好，我去找醫藥箱。」，他從書桌腳下一沓厚重的色彩學書籍裡，從容搬出一個白色的箱子，令人意外的，裡頭什麼藥膏、創傷貼都有。

這讓她有種再度不小心看見了，沈浮白的世界裡，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何止看見，簡直盡收眼底，與這最近時日的對待相比，有著嚴重的反差，沈霜降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勁了，原來她懷念他的溫柔樣子，在這冷酷的臉龐底下也有會細心照顧別人的另一面，尤其是他認真扶著她的腳，親手幫她塗了一層消炎藥膏，冰涼的觸感，讓本來正在出神的沈霜降嘶了一聲，他馬上看了她一眼，注意著她的表情。

這些令她想起，與他淺薄的性事。

那難以形容好看的眉眼，沈霜降突然亦有種自私的想法，就是她不想要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別人，擁有能夠看到他這一面的機會。

所以在他說著「好了。」並且正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沈霜降中途抓住了他的肩膀。在下一個瞬間，她就仔仔細細地吻住了他的臉，好像是打算鎖住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她自私的想法還沒想完，如果明天世界末日還沒到來的話，不只要據為己有，她還不想要沈浮白對自己終日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