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躺在床上,心裡一遍又一遍念叨著:「多希望明天早上就不要醒來,可以永遠就睡下去就好了。」
娜娜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她沒有過於曲折離奇的人生,但卻也沒有一個充滿希望的將來。也許和許多人相較之下,她並未特別辛苦,只是她過得特別痛苦。
當她走下車水馬龍的街頭,她會想:「如果這時候一台車能迎面撞上我,該有多好?」
當她獨自走在回家的暗巷,她會想:「如果這時候有連續殺人魔來給我個痛快,該有多好?」
當她走過上班必經的大橋,她會想:「如果跳下去,需要多久才會淹死?」
當她站在高樓大廈的頂樓,她會想:「如果跳樓的話,會不會死得很難看?」
娜娜一如既往地失眠了,她翻看手機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凌晨六點了,她只剩下三個小時的時間可以休息,可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她翻來覆去,感受著脊椎側彎帶來的胸悶和腰酸背痛,盯著手機螢幕時弱視帶來的模糊不清。她嘆口氣,閉上了眼,眼淚卻獨自留了下來。
想到今天早上她因為左眼失明險些被車子撞上的驚嚇,還有工作時新人詢問她眼睛為何是大小眼的樣子,以及不管如何努力,她就是看不清楚會議時螢幕上撥放的PPT。
她是那麼努力的生活著,那麼努力地想要向大家證明自己跟別人一樣,甚至做得更好。她花比別人多的時間將需要用眼睛看的資料都熟記於心,一遍又一遍的走過辦公室的角落,以至於不會因為視覺差而撞到東西。
可是生活上總是會出現許多意外來打擊她,她不知道下一次她還能不能笑著說: 「沒關係。」
身體上的疼痛,心靈上的疲倦,每天都隨著夜晚降臨在她的腦海裡。她不停的努力找尋活下去的目標,一在說服別人她過得很好,但是只有她最清楚,她,一點也不好。她只不過是在找活下去的理由罷了。
終於,她找不到下一個目標。她不知道,她還能做什麼讓自己開心起來。她開始每天在無人能見的地方哭泣,從悄然滴落臉頰的淚水到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她多麼希望老天爺可以放過她一馬,就讓她這樣哭著哭著就離開人世。
可是老天爺從來就不曾眷戀她。她一天又一天的醒來,每一次醒來伴隨著每一次的失望。
她也想大聲地求救,可是他們說:「你多出去走走就會好。」
她也想大聲地哭泣,可是他們說:「明天,等太陽出來了就會好。」
她也想大聲地抱怨,可是他們說:「你看那些沒飯吃的人,多可憐。」
可是當她鼓起湧起,換上新衣走出去了,心情卻更加陰鬱了。
當太陽升起,清晨到來的時候,她打開窗,她更加害怕了。
她想說:「陽光不會治癒身心,困住我的也不是這個房間。」
她還想說:「那些沒飯吃的人是可憐,可是那不代表我就不可憐。」
惜福這個詞彙好沉重,她扛不起。
自己分明是那麼痛苦,卻要懂事的去細數自己擁有的。
「我擁有的多,就代表我失去的少?」
一天下班後,她坐上末班公車,看著窗外的人影。心裡頭的千頭萬緒飛舞著,公車駛過一個隧道,她在窗戶看見自己滿是疲態的倒影,她哭了。這是她第一次在有人的地方破防,她故作無是地一次次抹去眼淚,可是眼淚卻還是不停地掉。
她想著,幸好沒人發現。
當天夜裡,她寫下了最後一個計畫,三年後,便道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結束這一切的痛苦。
如同她以往計畫的目標一樣,她開始一步一步地規劃著最完美的計畫。
也許因為有的一個結束的日期,她心情逐漸明朗起來,反正三年後,她就要死了。
於是她想著,最後的最後,她還能做什麼?她還有能力做什麼?她想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留下什麼時,她想到了那些比她困苦的人。她想著,就一個人。她只想要改變一個人悲苦的命運就好。
她辭去了工作,領出了一部分的儲蓄。她找了一個難民營,打算在那裡找一個她想拯救的靈魂。在親友的反對下,她毅然決然地踏上了旅程,一路上有如她玉齊的艱辛,但也有出乎他意料的幸福。
當她到了難民營的時候,她並未因為那裡的環境衛生感到苦惱,更未因為炙熱的天氣感到煩躁。相反的,因為這些不適感,讓她暫時忘卻了自己心靈上的負擔。她幫忙蓋了廁所、幫助飢餓的孩子解決糧食危機,她甚至教了孩子們學習。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她還在尋找那個她想要拯救的靈魂。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救了一個人就好,她就要放下一切執行自己的計劃。
一天轉眼間變成了一個月,一個月便成了兩個月。兩個月又變成了半年,時間一過了一年又一年,她還在難民營尋找那個等待她拯救的靈魂。
當她汲汲營營尋找的時候,她似乎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計畫,也忘記了夜夜纏著她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