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球進袋,沈霜降皺了一下眉頭,趴在檯面上的身體比眼睛先一步意識到危機,渾身不對勁,有種不妙的預感。
她立竿在旁邊,等待吳魏取回白球,俱樂部冷氣開的有點太強,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心有些許失神,周遭可能還有點悶。
都說第六感是準的,在吳魏毫無顧忌的笑臉迎面走來,沈霜降回敬了一個凜然的撲克臉時。她說他眼神收斂點,有時間電力四射,不如留到喜歡的人面前施展,吳魏聳聳肩,說自己很奇怪,那種時刻他反倒是很不自在,無法呈現最真實的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因為過於放鬆才如此的,你應該與有榮焉。
聽完他一半自我辯護一半行有餘力自肥的說詞,沈霜降至少承認吳魏話裡有一部分她覺得是對的,確實在她認為特別的人面前,她也不是那種能放得開的人,深有體會,行雲流水天生適合談戀愛的人啊,她也豔羨。
不是有一首歌是那樣唱的嗎,好像還有點年代感,「越在乎的人,越小心安撫,反而連一個吻也留不住。」
後來沈浸在球類運動中,心無旁騖的沈霜降,當然沒把這個「變故」計算進去。內心裡暗自評價那個對戀愛關係掌握得十拿九穩的人,此時正不偏不倚地出現在這燈紅酒綠之下,似乎也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就像魚就近溪水,好看的人蒞臨娛樂場所。
店員拿著端盤遞上兩杯冷飲,招牌,一杯是清爽的綠茶一杯是濃郁的紅茶,褐色的茶葉在底部輕巧地翻滾,示意這些是那位在牆邊一干人擲飛鏢裡頭,嬉笑怒罵聲中坐在沙發區的先生所招待的。
先生,可能是自出於服務業,一貫對具有消費行為的人所採取的尊敬態度。也有可能是無視規矩明知故犯,在密閉空間裡頭吞雲吐霧的舉動過於不羈,像是一個下一秒就願意承擔錯誤責任的成年人,可以隨性擺出無傷大雅的樣子,可明明就只是個大學生。
沈霜降知道那是一個比自己年輕的靈魂,所以酒吧搭訕的伎倆能夠套用在撞球俱樂部巧遇之上,此情此景甚至於還能尷尬地稱讚他一句「你挺有創意的嗎?」,但為何那位先生此時臉色似乎看上去那麼的不易親近,像是在要求她給出一個解釋,但又好像不是。
沈浮白好整以暇換個姿勢,在桌上碾熄了菸,黑色的衛衣、黑色的車線外套,整個人像極了將要前來索命的鬼,差別只在於這隻鬼長得比較順眼。
沈霜降對於這個氛圍莫名其妙,吳魏又過來打開話題,曹操到說曹操,他拿著巧克粉摩擦竿頭,不緊不慢地問:「那你最近怎樣?感情對象有新眉目了嗎。」
新眉目就在腳跟前心情不爽呢,沈霜降盯著招待的飲品,逆來順受接下了吳魏算是近乎關懷的調侃。可能是注意到這個小插曲,他沒放過八卦沈霜降的機會,責怪是她長相氣質招蜂引蝶了。但就是他也不理解,沈霜降這長相氣質,小家子氣的品味,到底是為什麼男性同胞們喜歡,他就看不上啊?
「算是有吧?」沈霜降蹙眉道。
「五年的感情說放下就放下?」吳魏挑眉看向她,五指白皙纖細,俐落的擊球,情勢堪堪扳回一城,得到她隻字不提,認真的側臉。也不是在意的過分斟酌用句,只是注意力太集中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回神問了他一句,你剛剛說什麼?
吳魏頭痛,看來有人比他沒心沒肺無所謂。
其實,倒也不是真的沒有痛感,只是比起有些人難過時能夠放聲大哭,在街上崩潰地大吼大叫隨意發洩自己的情緒,有些人則選擇在心裡關上一個沈重的箱子,從此再也不去觸碰。
沈霜降認為自己早就過了前者那種能肆無忌憚的年紀,就怪她戀愛談得晚吧,這種時候比較像是,既然在心裡做好了什麼決定,那之後就坦然承擔一切後果而已。
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感情,不代表心不會悄悄地疼、思維不會悄悄地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