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5|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扶桑樹下】三十一、比武招親─9

  無啓國,位於北荒與東荒交界,國民概無性別之分,亦無法生懷後代,死後其心不滅,一百二十年後將再次以原心復生。

  離綰照例覷往天后處,不出所料瞧見天后左眼抽風似地猛眨,也是,無啓國素來不喜外交,縱使如此,國民獨特的外貌和微妙的長存能力依舊廣為人知,也因其與外界交流甚微,八荒四海流傳不少關於無啓國的神秘謠傳,其中幾則堪稱獵奇,如:無啓國人實則以至純生靈為食,養其心脈,凡被吞噬的生靈將依次輪轉於其面容。

  離綰尋思,姑且不論流言是否為真,無啓國民一來不好稱作「姑娘」,二來沒法生養子嗣,天后想來沒法接受這樣的媳婦,如此只得將他請下臺了,只不知對面這位自稱「將殞」的……呃……閣下,打算使何種器械?

  「勞煩閣下呈上武具及法器。」宣鑒亦稱其閣下。

  將殞卸下縛在肩上的長條布包,自裡頭拿出兩根大骨,約莫二尺長,光滑慘白,不知怎地離綰見了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只聽將殞說道:「小仙一無兵器,二無法器,以自身過去股骨做武具,不知是否可行?」

  齊雨接過大骨仔細端詳,末了點點頭還與將殞,說:「無妨,閣下請。」

  有別於齊雨的淡定,聽聞將殞所持乃是自個兒大腿骨,離綰那可不只打寒顫而已,面上狀似無異,心裡炸毛炸的都能刷地了,可肩上一邊扛著天后希冀、另一邊承著小殿下福祉,這架,還是得打上一打。

  「閣下……」提起紅鳶,離綰正打算問候將殞,卻見他一時沒拿穩,咖啦一聲掉了根大骨在地上,離綰頓時感覺頗為複雜,這將殞看著不像身負武藝之人,令她不禁考量起下手分寸。

  總之,將人輕輕掀到臺下罷。

  「離姑娘見笑了,有請。」將殞重新拿好股骨,擺出個蹩腳的備戰架勢。

  離綰見他守而不攻,只得提槍上前,揮出紅鳶,以槍桿鞭他側腹,意在使他失去重心,好將其放倒再拋下臺。

  誰知一連串變故接連發生。

  那將殞不按常理閃避,反倒自動自發趨近紅鳶,離綰無意傷他,見將殞身軀過於靠近槍尖,忙再一發力,將紅鳶向前伸長幾許,保持槍桿擊向將殞側腹。

  可那將殞不知吃錯什麼藥,見紅鳶偏移,忽然丟開股骨,兩腳一蹬,不要命地合身朝槍頭撲去,胸口直對紅鳶槍尖。

  離綰大吃一驚,腳根一頓,猛力跩回長槍,紅鳶進勢嘎然而止,可將殞撲得又快又急,仍舊被他撲到槍上,槍尖噗地刺進胸膛。

  離綰驚恐間下意識抽出紅鳶,一束鮮血纏著紅鳶自將殞胸口噴出,濺到離綰手腕上。

  她驟然感到劇痛鑽腦。

  離綰眼前黑了一瞬,緊接著數以萬計破碎、雜亂的畫面在腦中猛然炸開,畫面一幀一幀閃過,由形色各異的人生片段交織而成,分屬於不同世代的迥異人生,彷彿被人強硬地拼湊、擠壓,構成一幅又一幅詭譎畫面,如利刃般接連劃過離綰猝不及防的神識。

  她隱約感知到自己正失控地顫抖,紅鳶似乎已不在手裡,她想逃離這裡,不,或許應當是將這些狂亂的畫面逐出腦海,可她不曉得如何脫困,頭疼欲裂佔據了她的神識,離綰感覺自己即將被這些千奇百怪的生命碎片吞沒。

  說時遲,一縷白光突兀地穿過離綰腦海,覆在混亂的畫面上頭,迅速而堅定地向四周蔓延開,轉眼便將刮人的畫面掩去。

  隨著畫面漸消,離綰方才再次感知到外部,她隱約感受到有人緊抓著她左臂,熟悉的廣藿香鑽入鼻腔,想來是齊雨。

  腦袋還疼著,她勉力甩了甩,心想得趕緊把紅鳶尋回才行,沒成想一抬腿便重心不穩地往地上撲,還是拉著她的齊雨一把將她跩回。

  「造化有律,如夢如風,夢醒不存,風過無痕,破!」離綰聽見另一側傳來宣鑒威嚴地唱訣,法訣甫落,她登時感到腦袋一輕,此前亂七八糟的畫面如風吹一般散去,這才遲緩地記起,大司命宣鑒乃是司長造化的仙,疏理此等術式可說是他本行中的本行。

  「無啓將殞,何故未曾事先承上法器?」齊雨木然的聲線裡透著勉力遏制的怒意。

  將殞啐出一口鮮血,慢條斯理道:「仙君此言差矣,除此一雙股骨,小仙並無挾帶其餘器具,方才可是離姑娘傷了小仙,孰知姑娘禁不起小仙這心頭血。」

  「強詞奪理,浮生宙華並非此時可容許的術法,你這是藐視此臺?藐視天后親自定下的律令?」宣鑒不愧是老滑頭,立即搬出天后,一頂帽子順理成章地扣到將殞頭上。

  浮生宙華,是由施術者過往經歷的某些片段,編織扭結而成的神思,常見於痛失至愛的仙者,將昔日那再不能重現的歡與笑,羅織成畫冊,以供緬懷,普遍而言並不危險,眼前如將殞一般專挑偏執、膽妄的片斷組織成神思,說是別無居心實在難以服人。

  將殞發出一聲怪笑道:「大司命大人言重了,我這浮生宙華依附於心,難不成比試前還得先挖出來給您瞧瞧?」

  齊雨壓根兒不信這波血灑武鬥臺的苦肉計是個「意外」,好在離綰不知為何生來神識便極其安定,若換做他人恐怕不只一陣頭疼而已,指不定後患無窮。眼下他和宣鑒一時情急出面救下離綰,可他身為仲裁,不好擺明佔離綰處給她撐腰,只得指望宣鑒了。

  宣鑒老狐狸自是明白此理,只聽他說:「我等自當不會提出此等無理要求,只是閣下莫不是忘了,本次比試還有個年歲限制,閣下若不灑這心頭血本也符合要求,只是您這『心』……恐怕已度過數十萬的年頭,屬實超齡了。」

  將殞臉色微變,張嘴待要說些什麼,臺下忽然傳出一陣騷動。

  「娘娘!天后娘娘!有人強闖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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