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樹下】二十五、比武招親─3

　　半柱香不到宣鑒便出來了，離綰感覺他狐狸眼笑得有些僵，好似沒從齊雨手裡討得好處，她忍不住伸長脖子往書房裡瞧，見到齊雨依舊端坐案前，臉色依舊冷淡。

　　看不出談沒談成，離綰轉頭朝宣鑒投去詢問目光，後者點頭表示有成，隨即嘆了口大氣，之響亮擺明是嘆給書房裡那位聽。

　　「別在本座院裡遺留你那濁氣。」齊雨平淡的嗓音飄出房門。

　　「……離丫頭，走了。」宣鑒回以一哼。

　　離綰連忙縮回脖子，蹭蹭地跟上大步流星離去的宣鑒，才跑沒兩步，齊雨忽然喊她。

　　「綰兒。」

　　離綰如受驚白兔般炸了圈毛，識得齊雨許久，今日這般拒人以千里的樣子她從未見過，縱然明白這樣的態度並非針對她，可心底總覺得同自個兒也脫不了干係，因而莫名不自在。

　　「先生？」因此連音量都比平日減低幾分。

　　「茶盞。」齊雨說，隱約有些笑意，離綰猛一低頭，這才想起剛才齊雨遞給她的茶盞還拿在手裡，腳尖一扭急急忙忙再奔回去，迅速擱下杯子，朝齊雨侷促一笑。

　　齊雨將一支紫毫筆夾在指間，托著下巴看向離綰，沒頭沒腦地說道：「明日早些來，天后下朝前就來，帶上紅鳶。」

　　「明日？」離綰除了侷促又添幾許發懵，齊雨終於揚起嘴角，自宣鑒進門以後滿臉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

　　「離丫頭！」門外傳來宣鑒的催促。

　　「嗯，明日，去吧，宣鑒會告訴妳。」齊雨說。

　　隔日，離綰一早便揣著紅鳶前來合虛宮，昨日宣鑒說了，事不宜遲，待今日天后下朝便來商討比武招親事宜，言下之意：如何讓離綰盡可能贏面多些。但離綰不明白齊雨為何讓她早些來，呵欠連連中，她逕直步入合虛宮。

　　沒成想才剛踏進前院，離綰就聞到陣陣香氣，今日齊雨居然起早，怪哉。尋味兒找到廚房，果然瞧見齊雨正在廚房忙活，見她來，齊雨端起一碗胡麻熱粥交到她手中，順勢接過紅鳶。

　　早起正餓著，真好。

　　離綰樂呵呵地吃，空著的手還讓齊雨塞了饅頭一顆，齊雨自己倒是沒吃，正端著紅鳶仔細查看。離綰百忙中分出嘴問道：「紅鳶怎麼了？先生？」

　　「沒什麼。」齊雨答：「瞧瞧妳這做工行不行。」

　　離綰一聽可來精神了，她道：「那可行了，這槍桿取自尋木樹皮中層，韌性極佳，剛而不脆，柔而不軟，能刺亦能鞭，宜扎又宜挑，槍頭呢，我可求了我爹好久，才弄來幾許碧鎢碎塊，打鐵時漸次和進，煉成之兵器久利不鈍，色沉而刃鋒，當時可花費好大心力哪，直至末尾血玉膏上色、鐫刻飛鳥紋，一概出自我手，先生您看行不行？」

　　齊雨笑而不答，紅鳶的品質屬實沒話說，用料好，鍛造用心，是難得的好兵器，可他想看的並非品質，而是晗於其中的氣韻，尋木生於北荒，東側緊挨著共工之台，八荒四海僅此一棵，其根系綿延甚廣，地面上能見著的部分便有數百里，地面下的更是難以估量，離綰老家便是建在尋木根系之上。

　　尋木質地強韌紮實，是上乘的木作用料，但其最為著名的特點是穩定而悠長的氣韻。專研守禦之術的仙者，打造法器時尋木往往是一時之選，因其最能輔佐法陣維持與穩固。

　　就武藝而言，離綰是個全方位發展的仙，能打能守，用尋木製的武器並無不妥，只是若改用帝屋木等氣韻短而衝的木材做武器，似乎更適合她靈動的槍法，以及天性。

　　再說這槍頭，碧鎢礦產於南荒，產量不算稀少，可採取大大不易，因其銳氣張揚凶戾，道行不足的小仙光是靠近便會見紅，凡人更是接觸不得，凡間長年傳說產碧鎢礦的禱過山有厲鬼盤踞，入不得山。

　　由此可知，凡參和了碧鎢礦的武器皆鋒利異常，用之不當極易鍛造出厲器。離綰的紅鳶，以沉穩的尋木槍桿搭上凌厲的碧鎢槍頭，如此南轅北轍的兩物搭做一組，四海八荒的名匠估計見了都要搖頭，直說此器難長存，要嘛易折，要嘛傷主。

　　偏生離綰用得十分順手，紅鳶既沒折，主子也沒傷，齊雨原以為是紅鳶中存在某樣術法，以外力令其長存，如此不失為一解，可依舊難保紅鳶長存不折，為此他還背地裡備了些上好的材料，打算待紅鳶折損時給離綰弄把新的。

　　沒成想紅鳶在離綰手裡沒半點兒毛病，好得很，突進時迅猛逼人，抵禦時沉著穩當，他的佩劍寅初亦不曾排斥紅鳶，足見正派，是把實實在在的好槍，若主子闖出名號，興許也能躋身神器一把。

　　這就令齊雨頗為好奇，究竟是什麼力量維持住紅鳶這樣衝突的存在，恰逢比武招親在即，便假借了解離綰的實力，順便查一查紅鳶。

　　據說取用尋木需得請求謁見看守神祇，也不知離綰那小小年紀是如何……

　　「齊雨！起床！」宣鑒的呼喝遠遠傳來。

　　離綰聞聲覷過齊雨一眼，心裡竊笑先生貪睡的毛病還真是人盡皆知。

　　「哎！」又傳來一聲宣鑒的慘呼。

　　離綰一手端著胡麻粥一手捏著饅頭，連忙跟在齊雨後邊出去瞧熱鬧。

　　頭髮亂糟糟的宣鑒手裡拿著一根看上去有點兒份量的金木犀枝杈，顯然是方才擊中他腦袋的凶器，身旁是剛下朝正打呵欠的天后。

　　「起床便起床了，撒什麼起床氣呢！」宣鑒不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