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5|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石頭

    暗無天日,沒有一絲光線,全然的黑暗,在地底的深處,一顆石頭的意識逐漸形成。

    不知經過了多久,地底發生擠壓、抬升、斷層,石頭慢慢露出地表。

    雨水與風的侵襲和沖刷,石頭在陽光下曝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表有時積水、有時大水流過,將石頭帶往別處,落在沙地裡,或者草叢中,有時滾落到小山谷,又被水帶往別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石頭不斷的滾動,有了圓弧的形狀,落在一片寬闊草地上,有群野牛在附近吃草,野牛遷徒時將石頭踢進河中,那是乾旱的小溪,石頭一半在水裡一半在陽光和星辰的洗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靜謐的大地,璀燦的星辰,偶有遠方野獸的吼叫聲,在最深的夜裡,天空閃過一道光,瞬間照亮夜空,驚醒大地,石頭許下心願。

    遠方山頂上的積雪融化了,大水湧來石頭在河床裡滾動,漸漸裸露出内部的色澤,水位日漸加深,石頭被帶到更遠的地方,最終落在一片水澤,被一片河沙淤積覆蓋。

    一群懷抱著淘金夢的人們來到了這片土地,一無所有的貧脊因為黃金的存在,搖身一變成為繁華的小鎮,石頭從一堆沙土裡被發現,一名商人將它收進了一個木箱子裡,石頭在黑暗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一把火燒光了倉庫裡所有的貨品,一名流浪漢經過烏黑傾倒的房舍,趁著四下無人時,找尋值錢的東西,他發現了石頭,拿著石頭欣喜若狂,深怕被人發現,他把石頭藏在自己破爛的外套口袋中,每天都會檢查石頭還在不在,深怕把它丟掉了。

    一名喝醉的混混盯上了流浪漢,叫他把身上的財物交出來,流浪漢不從,他保護著石頭,即使被打得頭破血流也不拿出來,流浪漢斷氣時手裡死死揣著那顆石頭,小混混掰開了他的手,看見了一顆石頭,放進自己的口袋後悻悻然的走開。

    小混混走在夜晚的鄉野小路,一輛馬車急駛而過,車伕意識到好像撞到了人,但並未停下來,小混混倒在路邊,隔天的早晨才被發現,也早已斷氣,石頭落在草叢中,幾天後被一名石匠揀拾,石匠家貧苦,他看著石頭總覺得這是一塊寶玉,他打磨石頭後,印證了他的想法。

    石匠將石頭製作成項鍊,正打算帶去市集去販賣,教會的牧師前來籌款,準備興建教堂,石匠拿不出錢於是將項鍊奉獻給教會。

    牧師拿著項鍊跟富翁籌款,富翁看見項鍊作工精細,詢問牧師項鍊的來源,牧師照實說了,過後不久,石匠的生意日漸增多,終於擺脫了貧困的日子,富翁將項鍊獻給當地的貴族。

    落魄貴族正幻想著娶國王的女兒以保住地位,他看著那條項鍊,把它送給公主也許是一塊敲門磚,他急忙呼喚侍者差遣這件事。

    侍者帶著項鍊來到公主面前,公主看著項鍊和侍者帶來的書信大為動心,老國王為她物色許多政治聯姻的來者,她私下跟老國王表示不滿意,老國王雖愛女兒但更愛權力,最後仍將公主許配給一個她並不愛的人,出嫁那一天公主戴著項鍊。

    婚後的公主並不快樂,只有在早晨時她看著鏡中戴著那條項鍊的自己才有生活的熱情,安逸的日子並沒有長久,瘟疫之後開始爆發戰爭,公主被拉上斷頭台,人頭落地時項鍊也從脖子滑落,落在溫熱的血水中,公主的眼神隨著生命的流逝漸漸失了光,她的最後一眼是那條紅色的項鍊。

    項鍊在紛亂的刑場遺落了,誰也不知它的去向,有一天它出現在地下拍賣場,一名神秘客喊出驚天的價碼拿下它,現場的標客異論紛紛,神秘客帶著項鍊就退出會場,再沒有人看見這條項鍊出現在眾人面前。

    市中心的博物館正張羅著一場盛會,現代珠寶展,諸多設計師奉獻新穎又創意的點子,讓各種珠寶耀動於指間,耳垂和頸項。博物館為了充盈展覽的種類,也把收藏已久的珍寶拿出來,那些古典裝飾的寶石和寶玉,以及貴金屬。

    博物館的陳列員在最底層的箱子裡翻出一條紅色項鍊,掀開有點陳舊的保存外套,閃動的紅色光芒讓陳列員驚豔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擺放,當她再次確認項鍊的位子,覺得項鍊的光芒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她將此事告訴前輩,前輩笑著說展示當天可是有許多保全的,更何況它的價值並不如其它的珠寶。

    因為媒體不斷的放送,展覽空前的盛大與成功,新銳設計師因此聲名大噪,人們開始追逐時尚的新配件,博物館擁進大批人潮,不管是主展覽或紀念品區都擠滿了人,到最後不得不管制人數進場,在最後一天閉館前送走最後的客人之後,陳列員發現項鍊不見了,她立刻告知前輩,眾人拿著清點名冊一一確認珠寶的身份,最後發現紅色項鍊並不在名冊上,陳列員和前輩面面相覷,兩人提議著要調閱監視器,卻發現項鍊的陳列剛好在鏡頭外。下班後兩人正一起離開,老館長安慰她們倆:老博物館難免會有奇異的事情發生,別放在心上。兩人再度面面相覷,老館長呵呵地逕自走開。

    項鍊沒有不見,它戴在一個女人身上,女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住得環境是違章建築,臨時搭建的地方顯得簡陋,沒有太多的物品,卻也使得環境沒有那麼髒亂,她站在鏡子面前,那是她從垃圾堆裡撿到的,雖缺損一角仍然堪用。

    老館長用紙袋包了一些點心讓她拿回來,但她沒有馬上離開,她跟著人群進到會場,人們簇擁著設計師,爭相與他們拍照與訪問,另一邊會場展示古代首飾和珠寶較少人參觀,她看著走著,在最邊的角落看見這條項鍊,似曾相識又陌生,她忍不住拿了起來放進紙袋裡然後離開現場。

    看著鏡中的自己,女人摸了脖子的傷疤,項鍊巧妙地蓋住了,女人笑了起來,她天生聽不見,用著她知道的發音說著:好漂亮、好漂亮………。不知是感動還是悲傷的淚水滑落下來,滴落在項鍊的寶石上,寶石的光芒越發的靈動。

    石頭等待著千年亦萬年,終於完成它在那個寂靜的夜晚,許下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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