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顏湘寧心裡感到非常困惑。
堂堂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整型外科醫師,多金俊美,此時竟如孩童般靠在她的肩上傷心落淚的說他配不上她?
「我是個齷齪的罪人…...」仍靠在她肩上的李君陽又突然哽咽道。
顏湘寧憶起李君葵的勸告,唯有耐心與堅持,才能治療一顆被凍傷的心,遑論他還有自殘傾向。
年輕的顏湘寧一時不知所措,但她直覺這是件她該感到害怕的事。
雖兩人只認識兩個月,關於他的私事他也始終對她有所保留,但愛苗早已在她心中逐漸滋長,如果他真如李君葵所言需要協助,那麼她就該成為他的支柱。
於是,顏湘寧溫柔輕拍著李君陽的背,如同一位慈祥的母親,無言的安慰著傷心的他。
兩人就在車中這麼靜靜的待著。
過了半晌,李君陽放開了她,虛弱的靠在椅背上。
他拭乾臉上的淚水,痛恨著自己的失態。
她會看不起他嗎?他心想。
可是他在此時才終於明白,他愛上了她,也為適才對她坦誠自己的脆弱而感如釋重負,好似長久以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終於有個人和他一起扛下。
他像個害羞的小男孩低著頭,不敢直視她,面紅耳赤的輕聲道:「遇見妳......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件事。」
說完,他竟又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淚,這是他人生三十三年以來,首次發自肺腑的對另一人表達愛意。
他自己也不明白,早已心灰意冷的他怎麼會愛上顏湘寧,又為何如此失態?
可是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感,似乎藉由誠實的告白,而終於得以釋放長期禁錮於心中的真實情感。
顏湘寧聽了,心底倍受感動。
她愛他,她知道她愛他,雖然她也無法明確的說出為什麼。
即使他總是令她感到捉摸不定,但他的細膩敏感卻一直深刻的打動著她。
而此刻,當她聽著李君陽以那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她說出「我愛妳」時,心中竟感到一陣甜蜜無比的酸楚,而情不自禁的跟著落淚,她伸出右手握握他的左手,輕聲道:「無論發生何事,我們一起面對。」
她這話似乎給了他無比的力量,「我會努力使自己配得上妳。」
李君陽看著顏湘寧,如男童般給予她一抹天真靦腆、發自內心的真誠微笑。
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感到,他也可以像個男人般的勇敢。
* * * * *
一個窗外狂風暴雨,雷電交加的夜晚,十三歲的李君陽躺在床上看完書後,將床頭櫃的燈關熄並拉上棉被,舒服的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準備睡覺。
自母親過世後,書本與音樂就成了孤零零的他最親密的夥伴,書中的世界是那麼的遼闊與多采多姿,總能讓他暫時逃離現實的苦悶。
他剛看完已不知閱讀幾遍的史懷哲傳記。
雖然只有十三歲,但心地善良的他早已下定決心,未來他就要像令他敬佩不已的史懷哲一樣,當個優秀與關懷生命的醫生助人,讓別人的媽媽不會像自己的媽媽那麼早就離開他。
他知道父親希冀著課業表現優異的他,未來能夠進入名校唸商學系,以便將來繼承家業,但他一直非常厭惡父親鎮日在外交際應酬且沉迷聲色、紙醉金迷的生活方式。
何況,讓母親傷心、在父親面前挑撥離間,處心積慮排擠他的繼母,那漂亮但俗氣的童楚豔,是個父親在高級酒店結識的交際花。
因此,他早已打定主意,將來一定要和父親走不同的路,他要靠自己的雙手,打造一個與父親完全不同的人生。
從小就接受嚴謹教育的他所嚮往的未來,是個喜愛自己的工作,當個稱職的好醫師,和一位如同早逝的母親般美麗高雅的妻子,一起共築美滿幸福的家庭。
當他在沉睡中作著對未來的美夢時,在黑暗包圍的朦朧之中,似乎有人正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髮,並輕吻他的臉頰。
是母親回來安撫寂寞的他嗎?
他突然被驚醒,難道是深愛他的母親,趁著無人知曉的夜晚,特地從另一個世界來到身邊關懷他?
當他在黑暗中睏頓的睜開雙眼時,只見坐在床上溫柔觸摸他的人,是每天在學校負責帶領大家作晨禱與晚禱的賈斯汀神父,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神父……」李君陽困惑的望著神父。
「孩子,美麗的孩子,繼續睡吧。」賈斯汀神父面帶一絲詭異的微笑看著他。
十三歲的李君陽挪動了身體,讓自己靠著枕頭坐了起來,困惑道:「神父,這麼晚了,我明天要早起準備拉丁文的考試。」
雖然李君陽不若一般孩童貪睡,但此時他只想早點入眠,以利明日可全力以赴的參加考試。
不服輸又好勝心強,他總是可以順利考上全班第一名,但他卻不因此而驕傲,他雖仍年幼但也深知,想成為一名好醫生,只有努力用功且表現優異,才有機會進入一流名校,接受最優質完善的訓練。
「你總是表現傑出……又長得如此美麗……真是上帝完美的傑作!」賈斯汀神父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微笑。
但聰明敏感的李君陽卻從賈斯汀神父那雙灰藍色的眼中,發現極為可怖的怪異。
年幼的他不禁有些害怕的拉上棉被,無言不安的望著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