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回應他的人,是正在研磨藥草的薇兒丹蒂,穿著象徵藥師的白袍,在胸口附近有個銅製的藥瓶──象徵她是正式藥師的地位。
由於她回應冷淡,也沖淡漢斯些許興奮,不過漢斯還是說:「我跟妳說,我賺到錢了!」
「是喔?」,然後繼續研磨手上的草藥。
「妳也太沒勁了吧?」,漢斯嘆了口氣,放下空出來的皮袋:「我誤打誤撞就賣出酒了!而且四瓶都賣出去了!」
這時薇兒丹蒂才抬起頭來看他:「你是說……連那個比毒藥還苦、還辣的酒?」
漢斯尷尬反駁:「咳咳……別說什麼毒藥!那是自然風味!」,這舌真毒!
薇兒繼續幹活,一邊敷衍:「是是是……不是說要去掃墓?怎麼反倒去賣酒了?」,她可記得漢斯今天比較沉默,說要掃墓……不久前才出門。
漢斯抓抓頭:「拜託,還不是因為妳!」
薇兒丹蒂哼了一聲:「最好是,不知道是哪個白癡──頂撞聖女,找不到人組隊?」,自己怎麼就腦殘,救下一個大麻煩呢?真是好人沒好報!
「呃……但我有出妳的學費啊……」,王國鬥技大會,他漢斯大爆冷門,得到冠軍,雖然頒獎典禮、被民眾噓到不行──沒辦法,撐得夠久,但不夠帥!然後他得到的錢,都拿給薇兒,當作學院入學費用了:「而且這樣,你不就能和沃克天天碰面了?」,當然以此作為交換,讓她與自己組隊就是了。
誰知道,這個對沃克心心念念的女人不領情:「本姑娘就沒出錢嗎?」,冠軍四十金幣,入學費用可是要五十金幣的!
而且,每年五十金幣,她嘟著嘴:「你最好下一次也給我拿下冠軍!」,不然啊……她就要當第一個因為錢不夠,而被退學的人了!
「唉呦,我會跟你一起努力的啦!那個再說……我今天啊,可是大大的幫助了妳!」
「嗯?」,薇兒這時手上的研磨杵才停下,漢斯心裡樂開懷──哈,好搞定的女人,然後連忙說:「我今天賣酒的人啊……就是妳朝思暮想的沃克!」,不過,那個大嫂實在是太婆了,妳可能鬥不過──但他才不說!
薇兒丹蒂一臉「還以為要說什麼呢」的表情:「然後呢?」,繼續磨。
「我把這店鋪的位置介紹給他──妳想想看,如果他要買那個特殊口味的酒,妳不就能見到他了嗎!」,薇兒丹蒂一聽這消息,兩眼放光!
「天啊!漢斯──你真的太棒了!」,薇兒激動地跑過去,握住了漢斯的雙手,漢斯哪裡有摸過女生柔軟的手,不過──在他還沒來得及、臉紅之前,薇兒丹蒂就說:「你終於從白癡,成長為一個……有腦袋的笨蛋了!」
他憤恨甩開手:「這兩個不都一樣嗎?」,不是該稱讚他嗎!?
薇兒丹蒂親暱的拍了拍他肩膀,開心的笑說:「親愛的漢斯,白癡呢──是智力特別低下、行動非常遲緩、不能辨別事物的人!」
漢斯瞳孔地震,什麼鬼!?「那笨蛋呢?」
「笨蛋啊……是愚蠢無知、不明事理、反應不靈巧的人。」
漢斯眉頭皺得快要擠出水來:「但不都是在罵人嗎!?」
薇兒嘆了口氣:「果然笨蛋……還是沒法明白,自己與白痴的差別。」
「妳……性格可真是見鬼的好啊!」
「你總算知道本姑娘的好,好啦……」,然後她打開一旁的木箱,幫漢斯裝了四瓶一模一樣的酒:「不是要掃墓?」,漢斯沒想到,她連每個口味放哪都記得。
漢斯突然有些扭捏:「妳……妳要跟?」,難道她其實不是喜歡沃克?
「跟個屁──我還要忙!」,她把漢斯推到門口:「別在這打擾本姑娘磨藥!」,漢斯兩眼一翻,就不該幻想的──這性格惡劣的女人,本想跟她說賺了一金幣,但算了……回頭再說吧!他現在要趕過去聖都,不然就天黑了。
教皇宮位於繁華的聖都中心,即使如此,光看外表也不會給人豪華奢侈的感覺,雖然有些雕塑與裝潢,整體而言十分樸素典雅。
教皇宮的後面不遠處,有片和聖都不相襯的土地,雖然在聖都的城牆內,佔地面積卻十分大。
遠遠看過來就像是荒野,它的地面因為長期乾燥,到處都可以看到龜裂的痕跡,這片空地是開放的,但卻因為外表的關係沒人會過來。
在這荒蕪的空地上,只有一個東西──是墓碑,沒有任何名字的墓碑,或者說是石碑也可以?但光看一眼,就會讓人直覺想到墓碑。
這裡也是漢斯,今天要來掃墓的地方。
卻沒想到……他到達聖都,無名墓碑時,和今天剛認識的人,再次相遇。
「漢斯?為什麼你會知道這裡?來做什麼?」,早在漢斯抵達之前,沃克便覺察到他了,不同於處在王都時,他的語氣帶著強烈壓迫感,讓漢斯吞了吞口水,這才是他真正的姿態!
不顧冷汗狂流,他先打招呼:「沃克大哥,大嫂也在啊……有個諺語是說陌生人在一天之內,遇到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緣分……」,一邊說話一邊,向米娜瓦發出求救──呃?沃克擋住了他的視線!護妻狂人!?薇兒丹蒂……妳的情路艱難啦!
聖都中,任何地方都可以有觀光要素,唯獨這個地方沒有,有哪個人會特別來荒野中觀光?而眼前的漢斯,也不是沃克所認識的永銀「繼承人」,可疑!
所以,沃克冷冷把話接完:「……第三次是命運,那你現在可以回答問題了?」
儘管已經怕到腳都在抖,但嘴巴答得飛快:「我是來掃墓!」
「你怎麼知道,這是個墓?」,這事情只有永銀才知道,甚至繼承人還沒接棒之前,都不會告訴他們──誰知道他們能否通過聖器的考驗?
沃克一邊施加壓力,一邊觀察神誡的反應──如果對方真的是信仰光之女神的普通民眾,以他這種違反人設的應對方法,神誡早該發出電擊了!
但……卻沒有!這就代表──要不他是聖堂騎士、或被認為是永銀繼承人,不然就是,對方根本不算光之女神的信徒,簡單來說,殺了也無所謂的程度!
就算他是聖堂好了,身為永銀的沃克,也握有隨時能斬殺異端的權力。
而這異端的判定,甚至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決定!
「是……是塞耶師父告訴我的!」
「塞耶師父?」,不可能!他每天老是被老婆纏來纏去,最好能收徒弟!
漢斯看沃克眼中,根本一丁點相信都沒有,想想也是,他叫師父,也只是單方面而已,他絞盡腦汁,然後想到──啊!他不只認識塞耶!
「我還認識雷亞師父!和維達特師父!」,當然師父都只是自己加的!
過往片段插入沃克腦海,此時……雷亞與維達特在過去與他的對話,才總算被想起:「你說……你叫做漢斯?認識雷亞和維達特?」
漢斯拚命點頭:「是的!我到聖都之前,有當過雷亞師父,一段時間的徒弟!」,雖然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繼承人就是了?
然後他繼續解釋:「維達特師父,則是在他學釀酒的時候……有教我一些戰鬥技巧──我對女神發誓!我所說句句屬實!」
三秒之後,天空並沒有降下雷電,沃克眼中的敵意與不信這才散去:「我知道了……」,難怪……雷亞在戰爭前,特別和他提起四味酒──就是希望自己認識這人嗎?
沃克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好像想從那上面,找出過去好友的身影,但是……他當然找不到,他壓下內心的酸楚與苦澀,戰爭過去才不久,他還沒從那之中釋懷,他面無表情注視著漢斯:「你來掃誰的墓?」,畢竟從他的話語中,他沒聽出任何對那兩人的感傷──塞耶就算嘴不牢,也不會說他們逝世的事。
「是……拯救我的恩人,莫伊的。」,回答時,漢斯眼中的光黯淡幾分──而這名字,沃克也聽過兩個好友提起,況且……這和自己過去的任務也有關係,莫伊是永銀。
他的代號,叫做幻火──幻火 亞當斯,戰死於襲擊魯雅村的魔獸浪潮中。
「好,那你……慢慢掃吧。」,雖然……沒什麼好掃的。
米娜瓦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安靜地看著兩人,直到沃克移動腳步、作勢離去,她也才跟上。
這時候,漢斯叫住了沃克:「抱歉!沃克大哥!」,而沃克背對著他,漢斯繼續問:「請問雷亞和維達特,結婚了嗎?上一次聖光祭,我有看到他們帶著女伴。」,如果可以,他自然想多賺一筆!
沃克張嘴,但卻沒有發出話語──他們已經不在了,沒法說出口。
一旦說出口,貫穿好友的手感就會湧上來、無法拯救好友的絕望,也會再次襲捲他、嘲笑他──虧他還是貪婪之罪!貪婪,最後卻什麼也得不到!
米娜瓦自然沒漏掉他的神色,她適時接話:「漢斯。」
「是!?大嫂!」,這話一出他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因為米娜瓦的語氣,比上次買酒的時候更為冰冷,甚至還帶著些許責備的感覺!
「時間不早,我們要先走了。」,說完便拉著沃克,不看漢斯一眼就走了。
「兩位慢走!」,漢斯直到兩人走到看不見了,才深深嘆了口氣……雖然薇兒丹蒂老罵他是白癡,喔……最近升級成笨蛋了。
但藉由剛剛的問話,他也明白:帝國戰爭,並不是沒有死人,只是死的都不是聯軍的人而已──這樣,自己準備的酒,是不是數量就剛剛好?
漢斯從包包翻出四瓶酒和一個小杯子:「大哥,生日快樂。」,打開第一瓶,喝下了一杯,然後將剩餘的酒、全都倒在墓碑上──當然,今天也同樣是自己的生日,不過想到之前課堂上的經歷,大概也不會有人替自己慶生了。
「我啊,成為聖堂騎士了喔,雖然還是鐵階而已。順帶一提,這酒是私釀的喔!叫做四味酒,以後說不定可以弄個釀酒師,當副業呢!」,好險第一瓶是甜的。
漢斯打開第二瓶酒,喝了一口,是酸的:「最近,我遇到一個藥師,你命苦的弟弟呢,每天都在想辦法撮合她與心上人!這大概就是你弟的近況了!」,不過……他今天倒是見識到了,那機會渺茫啊!
第三瓶,喝了一口:「咳咳!好苦!」,然後將剩下的酒,淋在那無名的石碑上說:「維達特師父,這瓶是敬你的──就算別人不記得你們,我也會一直都記著,因為那就是我最重要的事物,而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不會忘!」
拿起最後一瓶,那是四味酒中,最讓人無法接受的──辣味!所以……他只倒了半杯:「雷亞師父……抱歉,結果這一款只有你喝過。」,大概也只有異於常人的雷亞,能喝得下這玩意了。
三瓶倒完之後,剩下給自己的,是酸的口味,漢斯看了看:「我是不是該把甜的酒,留給自己啊?」,然後搖搖頭:「不行,這樣對大哥就太不敬了!」,至於雷亞和維達特──他們會原諒自己的!
「大哥,你追逐的願望實現了嗎?」,可惜荒野上的問題,不會有人回答。
「還記得和我的約定嗎?」,一個去世的人,怎麼可能能遵守和自己的約定呢?
──我們約好,要在逐日天塔再次見面的。
「但是,逐日天塔又在哪呢?」,只有符合荒野的沉默,回答了他。
漢斯,只能苦笑──將那瓶留給自己的酸澀,一口飲盡。
豪華的房間中:
「大功告成!」,烏爾德把所有王子線的資料整理出來,雖然她去安慰了阿瑞斯可能讓好感度下降,但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現在她要去見那個冰塊男,記得是在這時候,在進行第一次野外戰鬥課程之前,冰塊男會在這時間點,過去王都的墓園。
烏爾德很討厭那種陰森森的地方,好險遊戲中的畫面,是在墓園入口遇到,所以她只要過去守株待兔就好了!安慰完冰塊男之後,冰塊男就會和王子說這件事情,然後王子的好感度就會上升!
不久後,站在墓園入口的烏爾德,很認真思考要怎樣安慰冰塊男,因為遊戲的選項只有安慰他或不理他,並沒有列出特定的句子。就這樣她想了一個小時,沒人出現──不過她終於想通了:「對了,我只要對他說你好可憐喔,就好了。這樣就是安慰了!」
兩個小時過了,還是沒人……
「奇怪!都快要傍晚了!人呢?不是應該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低著頭走出墓園!然後我從絕望中安慰他!」,她跺腳繼續自言自語:「然後在安慰之下,他秀出那張反差萌的害羞臉!最後像個娘們似的,和王子說這鳥事,這樣我才能把下降的好感度補回來啊!」
無可奈何,就算她等到七竅生煙,天都黑了、卻沒看到人,她只好回宿舍。
天黑後,下城區某個略為破舊的木屋,此時卻沒有天黑後該有的安靜……
「大笨蛋!」,薇兒丹蒂坐在椅子上,她七竅生煙,而罪魁禍首正跪在她面前!
「我……我喝太多了,抱歉。」
薇兒雙手握拳,一臉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樣子:「知道照顧你,我花了多久時間嗎!?」
「三、四個小時?」,漢斯只能低頭……原因不只是因為他喝醉,更是因為他吐得滿地都是!畢竟……那太酸了啊!而且還都給對方收拾!
「今天是看在你去掃墓,我才不和你計較──明白嗎?!」
「明、明白!」,自作孽不可活……感覺他這男人,在薇兒丹蒂面前、真是越來越沒尊嚴了!
「那你現在要說什麼!?」,這大笨蛋,吐了一地就倒下去睡死!氣死人了,「你的道歉,最好給我有點創意!」
創意!?下跪道歉還不夠有創意──好像是耶!?
漢斯左思右想:
我下次不會再犯了!不是啊,一堆男人犯錯、都會這樣說──沒創意!
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不過是喝個酒──有必要?
你聽我解釋──怎麼男人犯錯,都那幾個說法啊!?
漢斯深吸了好幾口氣,薇兒微微抬起下巴,俯視他:「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漢斯露出堅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