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我們!」李君葵情緒激動的朝他怒吼。
擔憂她可能會一時衝動做出傻事,林暄羽心急如焚的又往前邁出一步,「君葵,我求妳!......把刀放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懷著滿腹怨恨與委屈,李君葵看著他逐步逼近,不禁越發感到害怕,萬一他想來硬的,她不可能是對手,且若發生肢體衝突,恐也會傷及腹中胎兒,於是她提防的瞪著他,一手抓著身旁的母親,母女倆同時往後退幾步。
李君葵顫聲警告,「林暄羽!你不要過來!」
「請聽我說…...」林暄羽繼續試圖安撫她。
「不要過來!」
「妳先放下刀子......」
無計可施的林暄羽已越來越著急,他試著朝童楚豔使眼色,並看往咖啡桌上的手機,示意讓她打電話報警,但心向女兒的童楚豔,已無心去解讀他的眼神之意。
此時,盯著他的李君葵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噁心,太不公平了!為何她必須用自己的身體去承擔他的荒唐,為什麼不是讓他用他的身體去贖罪,只因她是個女人,他是個男人,所以就必須如此?
那麼所謂的「愛情」,是否也是剝削女性的連篇謊言?
這個想法使她痛苦的無法自處,世界對女性的不公令她作嘔,她多想沒有懷孕,倘若她必須親手毀掉腹中胎兒,不如就讓她與孩子一起去吧!
隨著心念一轉,她手中刀子便反向抵住自己的咽喉,童楚豔與林暄羽見了,同時嚇得大聲驚喝,「君葵!不要!」
李君葵淚流滿面,持刀的手與聲音一同顫抖著,「我怎會這麼可恥?......愛你這種......我恨!」
看著李君葵非理性的瘋狂自責,林暄羽嚇得全無了主意,現在的他只知道,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想辦法阻止李君葵傷害自己。
這時,他瞧見她似乎一時恍惚,持刀的手略往下偏,便立刻把握機會衝向前,由於情況急迫,他已顧不得是否會傷了彈琴的手,直接伸手奪刀。
就於那瞬間,他突感腹部被狠狠揍了一拳,當下反應是立即垂首察看,只見李君葵握著刀柄的手停於他腹前幾公分處,部分刀身已沒入他的身體,他驚恐的出於本能立時推開她,隨著童楚豔一聲驚呼「不要拔出刀子!」,仍握住水果刀的李君葵便於林暄羽一聲慘叫中,連人帶刀被推得往後踉蹌幾步,她握刀的手下同時濺出一道鮮紅的血光。
林暄羽低頭茫然看著鮮血不斷滲出,白色浴袍下擺瞬間被染上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色,驚嚇過度的他臉色慘白,極度的恐懼使他雙腿發軟退了幾步,他手捂腹部傷處,渾身顫抖著強忍疼痛,不可置信的望向傷害他的李君葵。
李君葵驚駭的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然後望向林暄羽腹部的一片血紅,她怔怔盯看著面無血色的他,突然間,她竟像是有所覺悟,雙手握住刀柄抬起,準備刺向自己。
林暄羽頓時驚懼萬分,再也無法顧及身上刀傷,他一咬牙,奮力往前撲往李君葵,迅速奪下刀子朝室內一角擲出,隨即便倒臥在地痛苦的呻吟掙扎,於此倉皇混亂中,他似乎聽見童楚豔瘋狂急喊「有人受傷!快派救護車!」並報出地址。
這時大門忽然被推開,門口傳來妹妹林千羽一聲驚叫,弟弟林秀羽同時大喝「幹什麼?」,接著便趕忙衝至他身旁並立刻蹲跪下試圖扶起他,卻只聽聞童楚豔的聲音由遠而近的急喊「別動他!」,妹妹林千羽的怒吼隨即於身邊響起,「李君葵!妳傷了我哥,我要報警!」
「千羽!......不……」林暄羽立刻著急的想阻止妹妹。
但腹部劇痛令他找不到說話的力量,手只略微抬起便又無力的落於地上,呼吸也開始漸趨急促短淺。
「哥!」林千羽焦急地抓起他的手。
一陣暈眩襲向林暄羽,眼前瞬時冒出許多金星,使他疲倦的闔上雙眼。
好累,想睡了......
死亡是這種感覺嗎?
如果他死了,就再也沒機會向李君葵解釋清楚。
或許也不須解釋什麼,他只需要她的原諒,其它都不重要,但她願意原諒他嗎?
林暄羽勉強睜開雙眼,尋找著李君葵的身影,他想對她說些話,但身體卻好似全然不由他。
倘若沒了這副軀殼,他還能感受她的存在,然後刻骨銘心的愛她嗎?
如果這個世界需要透過身體才得以被接觸與詮釋,那麼身體之外的一切究竟是什麼?
生命總有結束的一天,所有的愛恨情仇也終將隨之而去。
若什麼都沒有了,也什麼都不是了,那麼也就沒有所謂的「放下」,原本就「沒有」的「沒有」,何來「不捨」?
他心神恍惚的遊蕩於虛無飄渺中,隱約聽見李君葵求他原諒的聲聲啜泣,他想起了顏湘寧的淚水,看見了童楚豔模糊的影子,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令他不由蹙起雙眉,沒有人需要他的原諒,他身上的刀傷,永遠也彌補不了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她將如何走完人生?
不行!他突然感到非著急而試圖起身,他離世前一定要得到李君葵的諒解,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
但他也僅能掙扎出微弱的幾字,「君葵...…請原諒…...」
光這幾字就不知用掉多少力量,但一波波可怕的思緒,卻接二連三如狂濤巨浪不斷襲往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