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想抽身已經不可能.
權力的漩渦就是如此可怕,所以他必須先保住自己.
而保住自己的法子,就是他最討厭的兩面三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現在的原則是,梁冰那裡算是他暫時的根和基本保障,蒲依依這裡盡量不起直接衝突,彭可可那裡則是能哄就哄,能安撫就安撫.
從剛才彭可可丟下匕首哭著逃走的情況看,她本質不壞,這就好辦多了.
否則,陳凡怕是要做出更加艱難的選擇了.
當然他還有最後的一個選擇,那就是轉身離開.
不但離開梁冰,離開省城投,而且還要直接離開昆都和南雲.
但逃跑從來不是他的性格.
他在玄龍衛突然天降災禍,被人趕出歸元山.
他不允許自己再一次窩窩囊囊,沒有任何反抗就失敗.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的性格不允許.
他本來不喜歡官場,更不喜歡利益的糾葛和權力的傾軋.
但他立志要建立西南華夏最好的私人保鑣公司,以後還要擴展到東南亞、南亞。
他的骨子裡流動的還是歸元山的血脈,也許這輩子都改變不了.
而要建立這種特殊產業性質的私人保鑣公司,就必須先跟當地政府,名企,名流搞好關係.
發展到一定程度,還要跟更高層搞好關係.
華夏國的事情就是如此.
重商尊商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國家的政策,當地的官場氛圍,甚至個別官員的個人喜好,都會在其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所以現在,他必須硬著頭皮跟蒲依依繼續糾纏.
"不!我不會讓你背叛彩雲一城,我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只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對即錯,更多的都是緩衝和灰色地帶,這個你比我更駕輕就熟.我只是想請你幫忙,同時你幫我也會得到相應的報酬.這麼說是不是更明白些了?"
蒲依依笑了,陳凡果然跟她一樣,至少某些部分一樣.
"我的確沒看錯你,你跟我一樣都是有野心的人,這點很好,我喜歡."
陳凡低著頭,聲音有些低沉:"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一點,說是野心也可以,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吧.我和你出身不同,經歷也不同.我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在歸元山裡度過,一輩子都會穿著玄龍衛制服,即便是死,也會死在維護正義的搏鬥中,那才是我最好的歸宿.但是現在,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和夢想破滅,我甚至連反抗一下的機會和能力都沒有.因為這麼多年,我只會在訓練場上訓練,在任務中殺人,除此之外,我還會什麼呀!我沒有在離開玄龍衛的時候做傻事,因為我的天職就是服從會規.我臨走的時候,站在玄龍衛訓練場外,掉了眼淚."
陳凡似乎有滿腹的委屈傾訴,但他為什麼要給這個敵人訴說?
"喝茶的時候,您跟我說了你的另一面,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有些東西是無法掩飾的.所以,我也願意跟你開誠佈公的交流一下.我現在除了一身戾氣,也就只有一點點真誠了.的確我們不是朋友,甚至我們是敵人.可是有時候,秘密和心事跟朋友不能說,跟敵人卻可以說,或許有一天我會栽在你手裡,因為現在你佔據著絕對優勢,但是我不後悔,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物競天擇,我命由我.你和我都是努力活著,努力活得好一點而已."
陳凡的話對蒲依依產生了一些的觸動,因為她太了解身邊不管是誰,都不能敞開心扉說真話的痛苦了.
她是個女強人,表面上很光鮮,典型的高富美.本來讓陳凡知道她的另一面不是好事,可這恰恰讓兩個人互相抓住弱點,進而互相妥協和理解.
對一個值得尊重的敵人是可以說真話的.
她沒想到這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而且直到今天這件事之前,她根本從未把陳凡當成自己的對手,因為他不配!
她只是本能的想戲耍他,玩弄他,然後讓他給他辦事.
她只把陳凡看成一個棋子,一個簡單實用,可以賣命的打手.
不過現在,她不得不慎重考慮陳凡是否會跟她合作.
儘管如此,她現在仍然不會跟陳凡說什麼真話.
她先聽聽陳凡如何說就足夠了.
"我真奇怪,你這樣的人,梁冰怎麼還敢留在身邊的?早晚養虎成患".
陳凡淡淡一笑,"我身上可能有100個缺點,但是有一個優點:不會背叛,嘴嚴.不管能力如何,但只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蒲依依沒什麼好說的了,至少這點連她都相信陳凡,這也是她今天敢跟陳凡演戲的原因.
"好了,戲演完了,我該回去了,你去追彭可可吧.以前是我高看她了,小孩子還是小孩子."
蒲依依說著抬腿往外走.
陳凡禁不住提醒:"你那個牛仔褲拉鍊?"
蒲依依一愣,低頭一看,果然前邊門戶開著。
銀牙咬碎:"這也是你幹的好事?"
陳凡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
"沒辦法,人工呼吸總要把褲子解開吧?本來打算讓彭可可跟你嘴對嘴的,一親泯恩仇,可是這孩子打死都不干.沒辦法我只好勉為其難了."
"陳凡,你給我記著,你已經第二次羞辱我了."
蒲依依一邊麻利地拉上拉鍊,繫好釦子,一邊咒罵著往外走.
她的那些保鑣正在外面等她.
陳凡卻追上兩步,"哎,等等.謝宏程的死能透露點情報嗎?"
蒲依依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無可奉告!你不是有本事嗎?你自己查去啊."
陳凡認同的點點頭,他知道這時候問謝宏程的事不會有好結果,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不行,還非得親自試試,否則不死心.
雖然梁冰表面淡定,公安機關也沒有調查她,但殺害謝宏程的元兇一天不落網,她梁冰就要被人指指點點.
那些人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他們早就巴不得梁冰鬧出點什麼事呢.
陳凡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蒲依依離去的背影,心理有種說不出的糾結.
正當他轉身要去找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彭可可時,可誰知道,氣呼呼的蒲依依突然又回過身:"等等,你見到鍾祥了,對吧?"
陳凡一愣,隨後停住點點頭.
"見到了,他對我似乎很感興趣.想要找個機會把我介紹給李省長,被我拒絕了.”
蒲依依瞪了他一眼,"是,你多厲害啊!連別人爭著搶著巴結的省長大秘你都敢拒絕.不過,鐘祥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這其中怎麼回事你總該清楚吧?"
陳凡再次點頭,"嗯,清楚,你跟鍾祥也有一腿."
「你垃圾!混蛋!偽君子!流氓!強盜!殺人犯!變態!"
蒲依依這麼有涵養的商界名流,居然把她所能想起來的髒話一股腦全罵了出來.
"真好,姑奶奶在背後這麼幫你,你就拿姑奶奶當妓女,是吧?你就以為姑奶奶不值錢,見誰都睡誰是吧?哼!你看下次我見到鍾祥會怎麼說.我要是讓你好過,就是對自己殘忍!"
蒲依依已經氣得渾身直哆嗦,下意識滿地找石頭,然後不顧一切的往陳凡身上扔.
不過,她丟一塊,陳凡就接住一塊.
"開玩笑的,想不到你還這麼在乎自己的名聲.對於身邊的高位男人來說,看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你連薄公子都沒睡過,更別說鍾祥那樣的了.不過鐘祥這人的確了不起,我想李省長也快把他下放到地方了吧?至少是個副市長,對吧?"
蒲依依把身邊的石頭都丟沒了,但沒有一塊石頭打到陳凡.
在別人跟前,她強勢霸道,果斷決絕,可是到了陳凡跟前,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糾結和窩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一個小司機如此計較,。
如果是換成別人管他怎麼說,她只會淡淡一笑,毫不在乎.
幸好陳凡沒有繼續作死,及時的把話圓了回來.
"你還不算傻,哼!你說的也沒錯,我要是見誰跟誰睡,也就不值錢了.誰會對一個人見人睡的破鞋感興趣呢.要是有下輩子,我一定做男人,有錢有勢,夠狠毒,想睡多少女人就睡多少女人.謝宏程的事,你要是覺得跟彩雲一城有關,你就錯了,還是從謝宏程本身查起吧.他單身,無父無母,幾十年如一日,耐得住寂寞?你就想想吧."
陳凡後知後覺地摸摸腦袋,"是吧?就知道這貨屁股後面一堆屎,知道了,謝謝提醒,回見."
說完大步離開,奔著彭可可跑掉的方向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