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結果這一追就追出去至少5公里。

陳凡都服了，這小魔女穿著一雙沒根的高跟鞋，怎麼跑的比兔子還快？

看來還是從小營養夠好，體力比平常人強多了。

當他終於追上她的時候，夕陽完全落入了西山。

樹林裡一片漆黑，到處是沙沙的樹葉聲，有些恐怖。

跑累了，哭夠了的小魔女，終於感覺到又冷、又餓、又害怕。

陳凡慢慢在她身後跟著，也不現身。

他心想：不給她些教訓，以後一定會惹更大的禍。

彭可可驚恐地抱著身體停了下來，四處打量，拿出手機卻發現沒電了。

於是她害怕地蜷縮成一團，蹲在地上慢慢地向後靠。

突然身後一隻青蛙蹦了出來，“啊！救命，鬼啊！救命！陳凡快救我。”

陳凡這才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哎，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彭可可躲在陳凡懷裡，又哭又鬧又打，最後陳凡沒法子，只有背著她原路往回走。

彭可可不一會兒就趴在背上睡著了，睡得很香甜。

陳凡對於這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小魔女，果然毫無辦法。

回到車上，陳凡將彭可可放在副駕駛，把他自己的外套外套給她蓋好，然後把車開到主路。

在即將拋錨的前一刻，終於開進一家中華石油的加油站。

當加滿油就要開車時，陳凡有點懵，因為彭可可住在哪裡，他根本不知道，他只能無奈的把熟睡中的小魔女叫醒：「大小姐，大小姐，你家住哪啊？

彭可可睡得迷迷糊糊，“不回家，回學校，我住宿，昆都一中。”

陳凡抬手又幫他把身上的衣服蓋了一下。

“你接著睡吧，到了叫你。”

彭可可嬌嫩地呻吟了一聲，然後便繼續她的美夢。

陳凡知道昆都一中。

因為昆都一中跟他的母校滇東北一高，都是南雲省排名前十的高中。

只要說是自己是昆都一中或是滇東北一高畢業的，家裡親戚朋友都跟著分外有面子。

熟睡中的彭可可，安靜的像一隻乖貓，和白天的小魔女簡直判若兩人。

看著彭可可，陳凡禁不住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

陳凡的中考成績全校第一，滇東北第三。

其實在他中考之前，一向以選拔嚴格、升學率高的滇東北一高就提前免試錄取了他。

這對一個貧困家庭的高中生來說，就是最大的榮譽。

但陳凡自己顧慮很多，因為滇東北一高完全軍事化管理，即便是本市學生也要在學校住宿。而且4個人一間豪華公寓。不說學費，一年光是住宿費和飯費就得2萬多。

這對家裡母親剛下崗，父親因為腿疾暫時在家休養的家庭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更不要說教材費用、制服費用、特殊訓練班的費用等等。

這一切在人家有錢人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反而成就了滇東北一高在南雲省排名前十的美名。

因為升學率高達94%，一本重點升學率高達65%，每年華大、北大、東大、南大等名牌大學都給滇東北一高有定向招生名額。

進了滇東北一高就等於進了華夏知名大學、知名專業，外加畢業後的高收入白領工作。

所以競爭最激烈的不是大學，不是國中，而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中。

現在高校很多，有官辦的，也有民辦的，很多人都能勉強考上。

但排名211前十名的學校，跟普通的三本專科甚麼的，相差太遠。

這是個學歷過剩的年代，但卻是山村孩子們以後留在大城市找到好工作的敲門磚，甚至是唯一的敲門磚。

沒有名校的高學歷，好工作直接對你關上大門。

而陳凡態度很堅決，除非滇東北一高給他免除高中三年的所有費用，否則不上，他寧可去名聲和師資很一般的滇東北二高。

但剛下崗的母親得知他的想法後，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後來他理所當然的在親人朋友驕傲的目光中進了滇東北一高。

他那時每天只是宿舍、食堂和教室三點一線。

雖然他那時候就知道死學習不好，可是像他這種出身，不死學習就沒有出路。

其實憑藉他當時的高中成績，考到京城的華大輕而易舉，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報考了南雲大學。

因為在昆都上學，要比去京城上學，可以減去不少的路費，可能伙食費也能省不少。

當然，四年大學期間，憑藉他的身體素質和文化成績，年年都被評為「全優生」。

他也憑著這個成績，被歸元山玄龍衛選中。

進了玄龍衛，儘管還是學員，但那是受薪學員。

每個月領到的薪水、獎金、補貼，甚至比社會上一些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還要高很多。

他本來打算將一生都奉獻在歸元山，可人生並不會那麼一帆風順，現在他成了別人的司機，還是外聘的非正式合約工。

陳凡盡量把車子開的很慢，因為他又想起家裡的妹妹。

妹妹現在在幹嘛？

她是不是現在還因為沒有上完高中懊悔呢？

妹妹比他小三歲，從小就懂事漂亮，人見人愛。

他上高中，她上國中。

說起來兄妹倆的成績，讓鄰居們讚嘆不已。

兄妹倆10次考試，至少6次雙雙第一名。

可是，當他終於考進南雲大學，可以邊上學邊打零工，如做家教、餐館服務員等，再也不需要家裡給錢的時候，上高一的妹妹卻直接輟學進服裝廠打工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為了讓他上滇東北一高，為了治好父親的病，

家裡早已經入不敷出，債台高築。

而他那麼好的學校，那麼好的成績，沒有考華大的計算機系，這種畢業就賺大錢的王牌專業，而是進了南雲大學，這讓一些親戚朋友對他失去信心。

原來借錢的親戚朋友，開始一個個上門討債。

他不知道老實巴交的清潔工父親和下崗在家收廢品的母親，還有上高中的妹妹如何度過那段艱難日子的。

因為那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

家人一直瞞著他，直到他正式進入玄龍衛。

當他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就沒有再回過家，他覺得自己沒臉再回去。

他幾次三番給妹妹打電話，要他再回去上高中讀大學，他現在有能力養家，也有能力供她上學，可是妹妹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

說她早已經不想再上學。

那以後他從來沒買過新衣服，也從沒亂花過一分錢，把幾乎所有的薪水、津貼和獎金都寄回了家裡。

現在，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他父親的病總算治好了，身體硬朗，每天凌晨3點起來掃大街，也健健康康的撐得住。

昆都一中不知不覺的到了。

他把車子停在路邊的肯德基門口，進去買了份兒童套餐，然後回來叫醒還在熟睡的彭可可。

「大小姐起來吧，到了，你自己開進去吧，還有啊，給你買了份肯德基，趁熱吃吧。」

彭可可迷迷​​濛濛地睜開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立刻恢復古靈精怪。

「餵！你笑什麼？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占我便宜了？”

陳凡伸手拿回自己的西服，沒有再跟他鬥嘴，而是直接下車，

轉身離開。

彭可可受不了這種待遇，立刻風風火火的追出來，“餵！小凡子，週日去歸元茶館跟我玩，別忘了。”

陳凡還是沒有回頭，至少這個週日，歸元茶館他會去的，因為他已經是那裡貨真價實的會員。

只是他很想回去摸著彭可可的頭，跟她講講自己妹妹的故事。

告訴她這個世界並不是她看到的樣子。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不公平，很多窮人。

但這就是現實，人家彭可可一出生，就跟他妹妹的人生完全不一樣，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人家上高中，整天開著小跑車，吃著必勝客、喝著可樂。

但妹妹卻在吵雜刺鼻的服裝廠裡每天工作14小時，啃冷饅頭、吃鹹菜。

所以，他即便被趕出玄龍衛，也沒有一刻想過放棄和放縱。

因為他背上還背著三個人：父親、母親和妹妹。

快步離開昆都一中的大門口，陳凡自己也覺得有點餓。

不過他還是先拿出手機給妹妹撥通過去。

這個號碼還是玄龍衛的號碼，他一直保留，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家人相信他還在歸元山，還在立功授獎，薪水獎金都漲了。

“橙橙下班了嗎？”

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有些沙啞。

他妹妹有個好聽又可愛的名字「陳橙」。

其實這是個美好的願望，這個名字還是他給的。

生妹妹的時候他3歲多，剛剛有點記事，一兒一女

對他父親來說很滿意。

所以開玩笑的問他:“小凡，妹妹叫什麼好？”

他正在吃橘子，脫口而出「橙橙」。

他爸聽的是「陳橙」。

於是妹妹就叫陳橙，全家都很喜歡這個名字。

都說一個女孩喜慶喜氣，以後一定有福氣。

而陳凡則從小就喊她「橙橙」。

雖然家裡很窮，但陳凡和陳橙一直都乾乾淨淨、漂亮。

可是此刻，陳凡接通電話喊出「橘橙」的時候，眼圈裡滿是淚水。

一個星期以前還在玄龍衛的時候，他不會想到一個星期後，

他會在陌生的城市街頭，含著眼淚打電話給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