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臻的屍身被抬到石國柱面前,府裡的大夫查看了下,道: 「大人,此人心肺盡失,的確已死。」 一旁的妖道皺眉思量了會兒,抽出楊木劍,說道: 「我覺得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補她一劍好了。」 說罷舉劍刺向朱絳臻,朱絳臻迅速滾身避開,足尖一點,飛身落在了石國柱身旁,將吹髮即斷的匕首架在石國柱的頸上,逼著石國柱放人。 幾人出了石府,朱絳臻嘆氣扶額,這一連串的事兒真是將她折騰的夠嗆,她與眾人道別後便欲離去。 「六妹。」 少女收住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過身來。 展昭大步走到朱絳臻身前,冷不防戳了下她的前額,半是責怪半是慶幸地道: 「六妹中毒沒死,大家可被你嚇個半死,六妹下回可別再這樣了。」 朱絳臻輕摀額頭,清澈若水的眸子泛起嬌嗔不服的漣漪,抬手就想以牙還牙,但終究覺得這樣不太好看,猶豫了下,玉手轉而在男子精實的胸膛上戳了數下,有些氣鼓鼓地道: 「展大哥還說哪!那時讓你走不聽,逼得我出此下策,你說,是誰的錯?」 見朱絳臻罕見地和他鬧起了情緒,展昭感受著胸前那特意放輕、不想弄疼他的力道,不由得失笑,捉住少女作怪的素手,笑道: 「我的錯。」 察覺她指尖冰涼的溫度,皺起了俊秀的劍眉,道: 「手怎麼這般涼?」 麗人略帶困惑地側首。 「有麼?」 後頭的幾人全看呆了,趙虎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下張龍。 「俺是知道展護衛和郡主的交情好,但也不知感情這麼好啊?該不會…有那意思?」 張龍怎會沒聽出他的話中有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嘴皮子癢了是不?」 此時,皇上逃到了舒秀才家中,恰巧朱絳臻先前派紅裙和綠羅去尋找皇上,兩人找到了舒秀才家中,將宋仁宗迎回石國柱府中,石國柱知曉大勢已去,但莫言公公在之前見到了龜仙人變幻莫測的法術,便綁架龜仙人的孫子,逼他將石國柱等人變成包公等人的模樣,並將龜仙人困於陣法當中。 待皇上等人到安撫使府中,卻聽聞石國柱暴斃的消息,迎接他的竟是兩個包公。 面對兩組幾乎一樣的人馬,宋仁宗、王丞相和龐太師皆是傷透了腦筋,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唯一的區別便是宋仁宗右手邊的一組多了個平襄郡主。 丞相王芑皺眉問道: 「為何平襄郡主只有一位呢?」 這問題乍聽之下頗為荒謬,但面對眼前更為荒謬的情況,卻變得合理了起來。 右邊的展昭開口道: 「郡主一直和我們在一塊,他們肯定是假的。」 另一方的公孫策亦是不甘示弱,反駁道: 「郡主見事情落幕後便先行離去,且展護衛一向喚郡主為六妹,你叫得這般生疏,你們才是假的。」 宋仁宗被吵得頭疼,抬手道: 「先稍安勿躁,朕想,平襄郡主或許是破解此案的關鍵。」 話音初落,一道不含一絲溫度的清朗嗓音驟然響起: 「皇上所言甚是。」 眾人望去,一名身著石青色交領綢裙,頭簪蝶口銜玉步搖,蒙上玉色面紗的高䠷少女款步而入,正是平襄郡主朱絳臻,紅裙緊隨其後。 朱絳臻看著兩組人馬,水眸微瞇,眼底閃過一抹赤金色利芒,心中頓時一堵。 石國柱沒完了是吧? 她向皇上行過禮,足跟一旋,朝著那位除了衣著不同,其餘皆是如一個模子刻印出的月白長裙少女走去。 那少女抱臂盯著她,挑釁道: 「你還真有膽子來,冒牌貨。」 朱絳臻輕笑一聲,可那對冰冷澄澈的眸子中卻不帶半分笑意: 「冒充他人還如此理直氣壯的,本主倒是頭一次見到。」 話音未落,朱絳臻身形一晃,須臾間已來到月白裙少女身後,素手悄無聲息地探出,少女心中大駭,後頸寒毛根根倒豎,險之又險的避開了一擊,但雪白的頸側卻被朱絳臻三指掃中,登時變得通紅,燒出一片火舐般的刺疼。 朱絳臻不待少女反應,猱身而上,攻擊狂風驟雨般的襲去,少女招架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捉住朱絳臻的破綻,旋身抬腿踢向朱絳臻面門,朱絳臻柔軟的身子後仰,左手支地,右手扣住少女足踝猛地向後甩去,少女重摔在地,疼得一時間站不起身,朱絳臻不疾不緩的走近,素手翻處,寒光凜朔,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少女心口,右側的展昭面色一變,搶步上前,右手成爪襲向朱絳臻後心,一道海棠色倩影自斜刺閃出,素手翻轉化解攻勢,玉足錯開,一個過肩摔直接將男子放倒,他剛欲起身,冷芒閃動,長刀已然指住了他的咽喉。 朱絳臻點住了少女穴道,直起身來,悠然道: 「展大哥的確打不過我,但豈會連紅裙都能輕易打倒他?且展大哥怎會對我出手?」 紅裙長刀還鞘,精緻姣好的臉龐帶著狠戾殺機,銳利的眸光落在了右側的包拯一行人,秀眉挑起。 「既然他是假的,那麼這位包大人會是真的麼?」 眾人隨即意會過來,龐太師喝道: 「右邊的是假的!」 開封府眾人立刻將皇上護住,宋仁宗皺眉道: 「你到底是誰?」 石國柱哈哈大笑,道: 「那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就是包青天!你奈我不得!」 宋仁宗問道: 「郡主,你可否破除他們身上的妖法?」 朱絳臻搖搖頭,道: 「回皇上,平襄無法。」 眾人正失望時,朱絳臻含笑接著道: 「他們身上的法力乃是有高深修為的動物精所加,剛好平襄和他見過幾回,他也該出現了。」 話剛說完,掙脫陣法束縛的龜仙人閃現而出,大手一揮,便解除了障眼法,石國柱等人現出了原形,妖道見勢不妙,連忙將冒充朱絳臻的女手下百拂拉起,施法將石國柱一行人轉移走,包拯上前問道: 「敢問閣下是?」 龜仙人一愣,撓了撓頭,答道: 「呃…我是烏龜!」 隨即白光閃過,龜仙人消失在了原地。 朱絳臻淺淺一笑,他這來去如風的性子倒是一點兒沒變。 城外清幽的樹林中,舒氏夫婦帶著女兒小芳替蘇公公上香,二人拜了幾拜,舒秀才在龜仙人的幫助下已然恢復正常,他誠懇地說道: 「恩公,很抱歉這麼晚才來給您上香,如今事情落幕了,您也可以安息了。」 身後驟然響起一道陰鷙的聲音: 「那可不一定。」 聽完小芳斷斷續續的哭訴,宋仁宗眉頭刻出川字,道: 「石國柱要朕不追究其罪,不然舒氏夫婦性命難保。」 朱絳臻神色一冷,深不見底的秋水中殺機畢露,素白的手掌翻起,緊緊握住腰間的刀柄,指節隱隱泛白。 竟敢以人命要脅?簡直是找死! 展昭見狀亦是頗為無奈,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能三番兩次精準踏中六妹底線的人。 龐太師上前一步,道: 「皇上,難道要因那對平民而有違國法?依老夫之見,那石國柱赦不得!」 宋仁宗搖頭嘆道: 「秀才夫婦於朕有恩,朕斷斷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輩,看來,只有便宜石國柱了。」 包拯皺眉踏上一步,沉聲道: 「皇上,石國柱不能赦,赦之,則國法動搖,民心不服。」 宋仁宗踟躕著道: 「這…」 展昭緊接著跨上一步,道: 「秀才夫婦不能死,死,則聖上不義,天理難容。」 王丞相點點頭,道: 「包大人是想到了什麼辦法麼?」 朱絳臻冷聲道: 「丞相大人請放心,平襄定會將秀才夫婦平安救回。」 宋仁宗鬆了口氣,道: 「郡主務必當心。」 朱絳臻微微頷首,偏過頭道: 「紅裙,你和荼川守在樹林外待命。」 荼川是紅裙座下的首席大弟子。 「是。」 石國柱抬頭看了眼天色,獰笑著道: 「看來皇上是不想管你們了呢…也是,不過是卑賤草民,哪抵得過叛國大罪?莫言,動手!」 莫言抽出長劍,一劍刺向了被縛在樹上的舒氏夫婦。 只聽得叮的一聲,莫言手中的長劍竟遭飛來的石子彈開,朱絳臻割斷了繩索,接著素手揚起,銀蝶刀疾甩而出,直撲莫言面門,莫言眼神一凜,舉劍格開朱絳臻揮來的斬擊,妖道和百拂上前加入戰局,被三人圍攻,朱絳臻卻不見絲毫慌張,攻守兼備,柔軟的刀刃以各種刁鑽難測的角度斬出,三人當中就屬百拂武功最弱,才過十數個回合,便被朱絳臻當胸刺死,而莫言也在朱絳臻的步步緊逼之下劍法略顯散亂。刀刃彎曲成優美而致命的弧度圈住莫言,但此舉也讓朱絳臻後心毫無防備。 妖道抓住了少女破綻,舉劍刺向朱絳臻後背,就在劍尖即將洞穿血肉之時,龜仙人突然出現,法杖擋下了攻擊,與此同時,莫言長劍斜劈而出,欲將銀蝶刀挑開,沒曾想長劍卻被銀蝶刀削斷,利刃收攏,莫言瞬間被斬成數段,鮮血四濺。 妖道咬緊了牙,雙手交叉舞動,暗黃的符咒飛出,在空中無火自燃,四周的溫度驟然上升,熱浪灼灼,化作一團火球朝二人襲去。 龜仙人絲毫不慌,反而笑道: 「丫頭,你覺得他這法術怎麼樣?」 朱絳臻涼涼地睨了他一眼,道: 「不怎麼樣。」 兩人同時施法,雙方的力量猛地互擊,失控爆開的能量將妖道掀飛,狠狠地撞上了樹幹,一口鮮血噴出,委頓在地,朱絳臻乘勢搶上數步,玉手毫不留情的擰斷妖道頸項,結果了他的姓命。 龜仙人搔搔頭,笑道: 「丫頭,張毅卿那小子上哪去了?」 朱絳臻幽幽的嘆了口氣,道: 「師父四年前便已仙逝。」 龜仙人一怔,不禁搖頭感慨道: 「人類的生命終究是太短暫了…」 轉了轉手中法杖,笑道: 「丫頭,再會吧!」 瞬時消失在原地。 朱絳臻吐了口氣,忽然,她轉身望向北邊,湛藍與淡紫的眼眸微微瞇起。 眼見最後的希望破滅,石國柱只能轉身朝北方逃去,卻正好發現了走在前方的舒秀才夫婦,狹長的倒三角眼浮現出深沉的陰狠,就在他欲對二人出手洩憤時,一名朱衫少女驀地閃出,鋒利的刀刃泛著冰寒殺意指住了石國柱,石國柱大駭,慌忙轉身,卻見到身著一襲荼白勁裝的高瘦少年悠然而立,手中橫刀尖端近在咫尺。 「該殺的人都死了,只剩你了。」 薄脣抿著一抹嘲弄的笑,荼川細長俊秀的眸子閃過一絲狠戾。 反叛即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但皇上看在他以前護疆有功,所以只治他一人的罪。 包公喝道: 「來人!虎頭鍘伺候!」 石國柱不服的說道: 「我石國柱彪炳千古,比仁宗有過之而無不及,應是龍頭鍘伺候!」 包公被氣笑了,道: 「那麼,就狗頭鍘伺候!」 朱絳臻望著血腥的一幕,不發一語,轉身離去,石青色的裙裾在風中翻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