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渴望被救贖的年代。
是動亂不安的年代。
是生命因歡愉而墮落沉淪的年代。
在陸上湖的另一頭,穿越過高原與森林後,它坐落在離月亮最近的地方。
沒有燈光的夜,滿天星辰彷彿唾手可得。
曾經神主在此降臨,留下了憐憫,後到來的人們,成為祂忠實信徒,將此生信奉於祂。
迷途者提燈到訪,撥開迷霧,風將神諭帶出森林、吹進了城邦,信仰與希望在那個暗黑的年代成為指引。
在後世之人的傳唱裡——
——他們稱呼它為「樂園」。
◇◇◇
她們很獨特。
至少在外人眼裡,是如此。
以一年一度的聖典來說,今年算是史無前例盛大了。
勞倫娜托著腮,一雙湛藍百無聊賴地,望著底下那些熱烈歡呼的信眾們。鋪滿雪白大理石的道路延伸,同樣地在她前方,還有好幾輛花車,都載著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們。
並且在前方花車上,清一色都是金髮與紅瞳的少女,差別只在於五官和體型上不同。
孩子們紛紛探出頭,好奇又專注望著底下萬頭鑽動,各式各樣表達對主神愛意的、還有對神子敬仰的呼喊絡繹不絕,不同於那些少女毫不掩飾的驚訝,勞倫娜臉上就寫著大大的"不感興趣",她似乎已經司空見慣這般場面。
還有感到莫大空虛。
當然,前提是她沒有參加過好幾年,皇室公主發出的生日派對邀請的話,或許她也會和這些少女一樣,對此盛況發出驚訝和興奮。
不過那是題外話。
回到眼下盛況,此時此刻,所有孩子正乘坐花車,一同前往舉辦聖典的降臨廳。
孩子們兩兩一組,坐在花車上揮著手,為幫她們夾道相迎的信眾,獻上敬意。由於後方花車開始,有些少女的服裝較為暴露的關係,也不乏有些口哨聲或是調侃歡呼。
正當勞倫娜出神地發呆時,另一道聲音從這輛花車上傳來,也就是坐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少女。
「勞—倫—娜~不可以擺出這種表情喔~」
同一頭黑髮的勞倫娜相比,阿絲托莉亞有著被陽光親吻過的金色長髮,如綢緞般閃著流金色澤,慵懶散在身後。
那雙紅寶石般的杏眼,洋溢著光彩,纖長睫羽如鴉翼濃密撲扇。
明明金髮和紅瞳在她們這裡,已經是見慣了地標準配備,但不知道是為何,只有阿絲托莉亞的,她永遠都看不膩,或許必須得益於阿絲托莉亞生父強大的美貌基因之類的。
饒是勞倫娜也從沒見過自己的生父,畢竟在完成她們新生過後,按照規定那些人是必須回到神殿,準備下一代的執行。
勞倫娜保持托腮得姿勢,只微微偏過臉。
「是是是…阿絲托莉亞~妳再這樣操心下去,小心皺紋會越來越多喔~」
「勞—倫—娜!!」稱做阿絲托莉亞的少女佯裝生氣喊了聲。
「啊哈哈哈—!」卻只引來勞倫娜不留情的嘲笑。
「勞倫娜真是的—!今天可是樂園建成的紀念盛會,妳能不能專心點…妳也知道"母親"在行前還特意交代要多看著妳……」
「是喔?反正阿絲托莉亞會提醒我的~」勞倫娜無所謂的聳肩。
這一下又引來了阿絲托莉亞的不滿,「勞倫娜!!」
這一來一往互動過於引人注目,導致後方花車上的其他少女,紛紛探頭或是轉頭,想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在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乘坐得花車後,另一輛相較裝飾比較樸素的花車上,兩位紅棕髮少女,掩著袖子一臉嫌棄看著那兩人大聲宣揚,似乎悄聲說著什麼。
不同於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那邊的歡脫,這邊兩位少女明顯沒有那麼放鬆,她們愁眉苦臉,揮著手、強裝笑臉跟底下信眾示意。
她們便是服裝衣著較為暴露的花車之一。
以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的花車為界,後方開始的花車,上頭載得孩子相較前方的光鮮亮麗,各個都是面容姣好、金髮紅瞳——後方花車上的少女們,不但髮色各異、黯淡無光,五官容貌平平之外,就連服裝也和前方那幾輛華麗花車有著天壤之別。
兩位少女們縮了縮身子,雙手抱著胸,試圖掩蓋鎖骨以下開了菱形大洞的上衣,以及大腿旁開了高衩的袍子。
閃躲著那些信眾貪婪目光,更往彼此方向靠近。
「唉…這就是純血和混血的區別嗎?」
「…別說了,嘉芮妮…她們在前面都聽得見呢……」
「呵…哪裡聽得見了?妳沒看見那些眼神嗎伊多?」
「我知道、也看到了——但那又能怎麼樣呢,嘉芮妮?與其去在意那些,不如祈禱我們會順利撐過十六歲,那之後就可以自己選擇出路了。」
短髮的少女嘉芮妮,聽著好友的話,陷入了沉默,或者說不得不為的贊同。
因為在樂園裡,這確實不為一件公開、眾所皆知的規則——苦難之子的末路只有兩條。
只因她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因為戰亂、因為貧窮、因為飢荒,所以樂園收留了她們,而成為苦難之子,為樂園工作,便是她們存在的意義。
自由?若是不曾見過那群金髮紅瞳的金絲雀,或許就這樣在樂園過一輩子,她們也甘願。
但主神確實是不公平的。
十六歲是主神認為孩童與成人的跨越線,一但超過了那個年齡仍保有純淨之身,她們這些苦難之子便可以提出要求。隨著受賜的刻印慢慢消失,聆聽神諭或是其他特殊能力也會漸漸失去,而她們也無法再次接受主神的受賜。
幸運一點的苦難之子,過完十六歲生日過後,若是長老院沒有指派她們去服侍哪位權貴的話,通常都可以順利卸任,繼續留在樂園服侍下一代的孩子,又或者離開樂園到外頭謀生。
但多數的苦難之子,通常連十六歲的門檻都摸不到,就被那些圖個新鮮的權貴相中,轉為長老院口中的"商品"、交了出去。
這一條路,多數的苦難之子下場都很慘,並且可以確定的是,即便這些苦難之子出了樂園,因緣際會下再度回到了樂園工作,她們也都不再是純淨之身,相較受到得公平會更加嚴苛。
短髮的嘉芮妮紅著眼眶,在人群熱鬧呼喊聲裡被包圍,她努力忍住眼淚不要上湧,她不敢想像未來。
「啊啊……可惜我們生來就不是"母親"的孩子——不然我也想…想跟、帥氣的監視官或是搖籃在一起度過剩下的日子呢……」
「……我沒有嘉芮妮那樣的雄心壯志,但可以的話……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有一棟自己的小屋,可以吃飽穿暖就好了…」
但再怎麼掙扎,都比不過那些生來就在籠內的人們。
伊多喃喃,她目光比她手能夠伸的更遠,落在了前方花車尾,那裡鑲著金色浮雕的家徽,在陽光下發出刺眼光輝。
荊棘倒十字與薔薇花叢。
再往上望著不斷吵吵鬧鬧,相互鬥嘴的那兩人。
尤其是在一堆金髮中,扎堆明顯,勞倫娜那一頭冷豔黑髮和藍瞳,猶為刺眼。
多米尼亞之子,屬於主神的精心造物。
這樣的勞倫娜混跡其中,也被稱作多米尼亞之子,若不是"母親"在長老院上擔保,不然她早該被送回樂園裡,和其他苦難之子混作一堆了。
該死的異教徒。兩位少女在彼此眼裡看見相同的諷刺。
花車的隊伍不知不覺在兩人對話尾端,行到了盡頭,孩子們紛紛發出讚嘆,伊多和嘉芮妮也不例外,兩人睜大眼,甚至忘記遮擋胸口。
一起看向了雪白天頂,花車駛入一道又一道高聳拱門,浮誇的羅馬柱立起,兩邊壁面上繪製了許多油畫,每一幅都磅礡神聖。
然後花車進入一處環形廣場,中央有豔紅薔薇花叢鮮活盛放,簇擁著珍珠白的巴洛克噴泉。
花車沿著環型步道,一輛接著一輛停下,直到十六台花車都靜下來,一動不動。
向上延伸的純白大理石階梯上,有一人披著深色獵人制服,緩慢踱步走了下來。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歲月在他臉上留下刻痕,卻不減那獨特神秘的氣質,他的五官是刀刻得深邃,一雙鷹目般銳利的翡翠瞳,卻因為右眼眼角下一滴淚痣,本該凶狠,卻讓人莫名湧上憐憫。
許多少女都被男人獨特外貌吸引住,目光紛紛駐足集中於他。
看他的著裝,還有襯衫兩邊浮誇巴洛克袖口,以及垂掛在腰間的銀色懷錶,勞倫娜本來無聊的神情竟然出現了一點玩味。
「欸,阿絲托莉亞。」
「…幹嘛,已經到目的地了,妳該不會想跟我說妳要逃跑吧?」阿絲托莉亞正在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沒好氣的問。以至於她錯過了那位氣質不凡的銀髮男子。
只當勞倫娜又開始了,她那滿腹壞水。
要不是怕悶得發慌,準備來一齣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然就是又有什麼缺德的惡作劇了。
阿絲托莉亞想了想,翻了個白眼,也沒察覺到勞倫娜的不對勁,只當她又開始她的表演,自顧自專心撲在補妝上。
見阿絲托莉亞沒有回應她,勞倫娜也沒多說些什麼,自顧自地轉過頭,將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男人。
呵,竟然是監視官來護衛嗎?勞倫娜單手放在花車扶手上,漫不經心敲打著。
長老院可真是大手筆,明明在"母親"要求監視官可以一同與外派的多米尼亞之子同行,去到城內委託貴族的莊園內護衛,卻被以不需要為由拒絕了。
現在卻這麼大方,讓監視官首席來護衛嗎?想到這裡,勞倫娜冷冷地笑了。
畢竟最後"母親"沒有辦法,撤回了成令,改要求能夠應付突發狀況的勞倫娜前去,也因此浪費了她難得的休假日,還要聽阿絲托莉亞一頓抱怨。
怎麼看都不順眼。
另一邊,男子儀態優雅,系著腿甲的長腿邁下最後一階,粗跟靴跟在冷冰礫石行道上,悶聲脆響。
他微微牽起一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著所有花車上的少女說。
「歡迎—各位神子們!歡迎來到此行的終點,樂園建成紀念的最後一環,妳們將在這裡,為所有跋山涉水、遠道而來的信徒們,降下祝福。待會請各位留意腳步,依序從花車上下來,跟隨我的腳步…」
那男人單手高舉,單手放在胸前,彎腰鞠躬,以表敬意。
幾秒過後,他又直起身子,繼續說道。
「而我是今天負責各位安全的監視官,科斯提-霍姆朗。」
◇◇◇
科斯提的開場白結束後,緊接著階梯上,許多修女併成兩排,整齊魚貫地下樓,倆倆成雙,各自來到一輛花車前,待命。
而科斯提就像分開人流的木椿,轉過身不再多言,又踏上階梯,離開了接待處。
失望的少女們眼見認識帥氣監視官的機會就要溜走,一同發出了相當明顯地失落聲,引的一旁阿絲托莉亞笑出了聲,瘋狂拍著花車坐墊。
勞倫娜翻了個白眼,那種老傢伙那裡好,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
等到那位監事官完全走遠後,修女們按照順,開始一位一位請下車,並帶領其他少女們一個接一個走上階梯。
在前排的其他孩子們一一下車時,眼看還沒輪到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兩人又開始聊天。
「真可惜呢…妳應該有聽見吧,勞倫娜。」
阿絲托莉亞想起方才行進中,從後方傳來的討論聲,屬於那兩位苦難之子的,臉上浮現莫名哀戚。
「明明"母親"並不是她們想像的那樣……」阿絲托莉亞又說,雙手不安地絞緊。
「托莉亞,別想了、專注在我們應該做得事上就好,試圖跟他們解釋,也不過就是白費力氣。」
勞倫娜收回觀望的視線,略帶嚴肅地回答。
「可是…我們這樣……不就是她們眼中,引起她們不滿的——傲慢嗎?」
傲慢嗎?看著阿絲托莉亞擔憂的臉,勞倫娜在心裡重複了一次。
解釋也好,不解識也好,混血對純血的偏見,純血對混血的歧視……但說到底,這個答案並沒有絕對,畢竟——
——畢竟她們都是主神的血脈,只不過比起後到的苦難之子來說,多米尼亞的孩子,確實在血統和出身上,佔盡了一切優勢。
但那也並不代表,她們這些多米尼亞之子,就不嚮往苦難之子們,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衣著,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髮色或是樣貌…其他諸如此類的例子。
可就像樂園對苦難之子有恩,所以她們必須站上這個位置,與多米尼亞之子一起侍奉主神,將主神的目光投已世人與信眾。
多米尼亞的孩子亦然,"母親"養育她們,給她們最好的教育背景,給她們最好的生活待遇,衣食無憂,還有私人講師等等,但那一切的最終導向,也是為了和樂園共同的主神。
對於阿絲托莉亞的回應,勞倫娜迴避了這個問題,眼神閃爍著。
與此同時,前面的孩子們終於都走得差不多時,身著純白修女服的修女們,一左一右來到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的花車前。
勞倫娜見況,率先站起了身,簡單整理了下衣裙,回頭伸出手,對著一臉鬱悶的阿絲托莉亞。
「…走吧,阿絲托莉亞,我們該下車了。」
「妳明知道…我不喜歡妳這樣、勞倫娜…」阿絲托莉亞看著勞倫娜信過來的手,終歸是繃不住臉色。
所有的抱怨,還有被勞倫娜無視的不悅,最後都化做一聲嘆息,阿絲托莉亞算是投降,知道勞倫娜迴避這個問題,也不是第一次兩次了。
考慮到勞倫娜在"母親"心中的分量,她看著勞倫娜平靜無波瀾的面容,表情還是略有不滿,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彆扭,這才伸出手回應勞倫娜。
感受到伸出的手,預期般落下了掌心溫熱,勞倫娜不甚明顯的笑了下。
兩人在修女們的攙扶下,一起走上樓梯。
過程裡,阿絲托莉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話又一次被開啟。
「對了,上次妳說,母親召見妳有急事,妳急急忙忙就離開了…隔天在早晨的告解裡碰面,妳也沒跟我說是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茶點就這樣被浪費了,阿絲托莉亞像個小女孩,不滿撅起嘴。
勞倫娜裝做沒有看到,「啊…那個啊,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關心我最近替"母親"外出辦得那些事的後續,還有要我代為出席長老院的會議,在等等聖典主持結束後。」
「怎麼又叫妳去做這些事,"母親"…她的狀況還好嗎?」
"母親"嗎……
以往為了不讓阿絲托莉亞擔心,畢竟她跟其他的手足不同,也和典型的多米尼亞之子不同,所以勞倫娜每次都沒有據實以報,就是為了減少阿絲托莉亞的擔憂。
要是阿絲托莉亞知道,知道"母親"召見自己,並讓自己去做了些什麼……恐怕阿絲托莉亞並不像現在這樣,還有過多的同情心,可以去關心她人。
她們的命運不是手足相殘,就是勝者為王,同情心與憐憫只會害死自己。
「…還可以吧。」勞倫娜頓了下,似乎在回想。
「是喔?沒是什麼事就好了……勞倫娜?」
然後看著勞倫娜腳步越來越慢,直到阿絲托莉亞已經走了一段距離,回頭才發現勞倫娜沒有跟上,而是停了下來,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勞倫娜!」阿絲托莉亞喊了聲,提醒自己還在這裡呢。
「嗯?」勞倫娜腳步微頓,她停下向上望著高她一階的阿絲托莉亞,「怎麼了嗎,阿絲托莉亞?」
「什麼怎麼了,這句話是我要問妳的吧?妳今天真的很不對勁——」
「抱歉,可能是太累了吧,我們走吧、托莉亞。」
勞倫娜路出安撫的笑容,急忙跟上阿絲托莉亞腳步,不多久就站定在她身邊。
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提到"母親"時,勞倫娜都會跟自己說沒有什麼事,但每次臉上的表情和詭異的沉默都不是這樣顯示的。
有什麼事,是她不能幫上忙的嗎?這一次是阿絲托莉亞停下了腳步。
勞倫娜一頓,過於敏銳的五感,幾乎讓她同時就扭過頭,去看阿絲托莉亞的情況。
只見阿絲托莉亞垂著頭,沮喪著。
「托莉亞…——?」
「勞倫娜…雖然我可能沒有妳那麼厲害,但如果下一屆"母親"是妳的話——」
隨著阿絲托莉亞越來越激昂的語調,勞倫娜瞳孔放大,像一隻應激的貓,渾身豎起了汗毛。
「——要我做搖籃我也願意,只要是妳。」
勞倫娜猛地甩開了牽著阿絲托莉亞的手,她氣息不太穩,平日裡情緒波動不大,此刻卻頭一回露出了不解和驚恐。
但在那雙手被甩開後,她在阿絲托莉亞臉上,看見了受傷,那一瞬間她感到後悔。
明明可以用更和緩的方式迴避這些問題的,勞倫娜。
後悔也沒有用了,勞倫娜張了張口。
「以後……以後、以後別再這麼說了,阿絲托莉亞姐姐。」
孩子之間並無階級的概念,最多就是遵從出生的排行。
即使如此,位在第六位的勞倫娜,也從未對第三位的阿絲托莉亞使用尊稱。
一方面是阿絲托莉亞本就和她親近,從前一這麼叫她就渾身不自在,要她直呼自己名字就好;另一方面是來自"母親"的教誨,她知道自己和阿絲托莉亞的交情,她很感概手足之間有如此羈絆,卻也提醒勞倫娜,有一天阿絲托莉亞或許會站上妳的對立面,妳要想清楚了。
那天以後,勞倫娜便再也沒有試圖叫過阿絲托莉亞,「姐姐」這個尊稱了。
往往勞倫娜刻意這麼做的時候,很有可能是生氣了。
才會在言語中,改變細小用字區別,儘管很多當事人在意識到這一點前,只會關注到勞倫娜無緣無故的怒火。
可阿絲托莉亞畢竟和勞倫娜相處了這麼久,不可能不知道。
明白是自己講錯話的阿絲托莉亞,雖然內心受傷,卻還是搶打起精神,露出安撫笑容。
她只遲疑半刻,隨即笑著道歉。
「嗯啊…抱歉啊,是我考慮不周,不應該說這種話的……沒事的!勞倫娜…妳不要把我的話放心上,我只是…只是…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勞倫娜盯著阿絲托莉亞半晌,似乎是在確認她的真心,又或者在思考其他的。
這是和好的信號。
最後勞倫娜一顆心落地,不在糾結,她又伸出手,拉過發呆的阿絲托莉亞,兩人一前一後繼續朝階梯盡頭前進。
「……該走了,阿絲托莉亞。」
稱呼又落回了全名,阿絲托莉亞有些落寞,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是她先讓勞倫娜感到不自在的。
她試著露出安心的微笑,但從勞倫娜沒有多作停留的目光,她感受到了,或許那個微笑並不怎麼成功。
阿絲托莉亞垂眸,淡淡回應,「嗯,也是呢…該走了呢。」
最後兩人間的對話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