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們相遇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北信介還記得小小的孩子狼吞虎嚥吃飯的模樣、記得他們聽到可以上學而眼神發亮,也記得兩人訓練時,被大人吊起來打的慘況……歲月狠狠磨礪了這兩個小鬼頭,變成稻荷崎初露鋒芒的一方勢力。
起初沒人看好,只覺得剛成年的會長在胡鬧;可只有北信介知道自己非常需要這個機會,他得盡快培養屬於自己的人。而在見到雙胞胎的剎那,看起來淡漠的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那兩個孩子未經訓練,也不是本就生在他們世界的人;可他們眼底的倨傲和隱隱瘋狂的神情,讓北信介瞬間醒悟──想找的人就在眼前。
幸好他們爭氣,不願意就這樣墮入底層或求一死,選擇放手一搏,先後匍匐在他腳下,成為北信介最忠心的狗。
北信介總說他不會帶孩子,但就其他幹部來看,自家會長把臭小子養得可好了。先不說身高年年上竄、身手越發俐落,最重要的是兩人真的把北信介的話當聖旨,說一不二,更不會聽別人的指示。
「就算是演出來的,要做到這麼敬業也不簡單。」大耳練很常在會長身邊碎念這句話。不過北信介的原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總會用眼神警告對方,等人受不了敗下陣,就會改口承認是自己見不得宮兄弟好。
而尾白阿蘭對雙胞胎的評語是恃寵而驕。
他敢打賭北信介一定沒看過宮兄弟在外的凶狠:酒瓶拿得比誰都快,敲人也敲得十足用力,受傷的時候都是視若無睹,卯足勁讓對方有去無回;可一回到宅邸,兩人就會坐在走廊上包紮傷口,等著會長詢問傷勢,不忘同時告狀幾句,裝裝可憐。
後來在他們十八歲那年,北信介帶著兩人去了組織內專門的刺青師那。
「老大,刺什麼?」整理器具的角名倫太郎掃了雙胞胎一眼,視線最後停留在北信介身上。
「刺什麼好呢?」北信介跟著重複了遍,頂著兩人緊張的表情,緩緩道出已經想好的內容:「阿侑刺鯉魚、阿治刺面具,款式位置你讓他們挑。」
「我想刺北先生同款……」兄弟倆目送北信介走出房間,其中之一低落地喃喃著。
他們曾經在北信介換衣服的時候看過他的刺青,白得發光的背上是尊觀音,觀音周邊百花圍繞,顏色鮮艷,線條精緻華麗,反倒襯出神像的莊嚴平和,很是符合對方日常的行為舉止。而百花圖並未止步身後,花苞枝椏延伸胸前,綻放無數牡丹,雙臂則纏滿櫻花,開至小臂位置,腹部則是蓮花池──前後都有滿滿的花,因此才戲稱是百花圖──北信介的刺青雖然只有上半身,但絕對是他們看過最好看的樣式。
「不想活了?那不是你們可以決定的。」角名倫太郎看著他們,警告了句,「那種類型也不是我們可以隨便處理的。」
「所以我們是隨便處理?」宮治冷不防冒出一句。
「嗯,等你們位子高一點,就不會是我來幫你們用了。」角名倫太郎打開了機器,抓著宮侑的手就準備開始,「現在不過就是雜魚。」他冷哼一聲。
「不是說要先決定位置的嗎?啊?」眼看針頭都要戳到手臂上,宮侑頓時暴跳如雷,三個人拉拉扯扯,鬧出一堆動靜。
「孩子們太吵了。」外頭跟著老人喝茶的北信介笑笑,難得露出赧然的神色。
前任會長聞言哈哈大笑,雖然這兩個外來的孩子曾經不怎麼受人歡迎,但那都過去了,現在誰不是當做兄弟?只是北信介似乎真的把自己放在父親的角色,自然而然地認為是他管教不當,打擾了別人。
「沒事,都是年輕人……」長者啜了口茶,隨後再道:「信介,你才三十出頭,也還年輕。」
「雖然我們有我們的原則,但不必需要太過限制自己。」他的話中滿是鼓勵,「我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誰沒做錯過事?」
北信介清楚知道他在說什麼。
可是又是誰決定身為會長得帶小弟喝酒應酬,成天泡在女人堆,每日在溫柔鄉中清醒?
他一板一眼的行事態度早讓外邊議論紛紛,覺得他不是一般的會長,如此循規蹈矩的行事很容易被取代;他們不知道的是,北信介只是對自己的規矩多,組織內該有的革新可沒比其他會少,而且──北信介不動聲色瞥了眼長者的手指。
雖然很多事情是切個手指就可以被原諒,但他不想把這當作後路,不如一開始就做好。
都是幹黑道的,他更希望活得完整、死得痛快。
年輕的會長並未反駁,而是笑笑飲盡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