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日的調養,也多虧桐生影暫停了她那詭異的「歌劇」,響的高燒終於退去,身體狀況也逐漸恢復正常。然而,當生理上的折磨消失後,心理上的痛苦卻變本加厲地襲來。
她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裡,腦海總是不受控地回憶起那些不該想起的畫面——她所眷戀、迷戀的母親,還有那些不堪的記憶。疼痛滲入骨髓,無論時間如何推移,依舊無法消弭。
這份痛苦讓她無法喘息,像是纏繞在靈魂上的荊棘,任她如何掙扎,都無法剝離。她無數次告訴自己,必須逃離這種煎熬,於是她一再請求桐生影讓她開始工作,讓她有事可做,好讓自己的思緒從這種禁忌的深淵裡逃脫。
影最初只是嗤笑她的急躁,但在響不厭其煩的請求下,終於點頭。
於是,在病剛好轉的某個夜晚,影駕駛著她的銀色法拉利,帶著響來到她的地盤——Shadow。
響坐在後座,透過車窗看著快速後退的街景,而副駕駛座上,一名女人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響注意到這位女人一直保持冷漠,似乎對她有著莫名的敵意。
她忍不住猜測,這會不會是那天煮雞湯粥的女人?如果是的話,那她現在這副臭臉,該不會是在後悔當初竟然為這個「討厭的小鬼」煮粥吧?
她冷笑著,將注意力轉向窗外的霓虹燈光,然而她心底卻隱隱覺得那股冷漠的目光在逼近自己,像是有某種無形的拉扯,將她拖入那個她還不願面對的世界。
影並未察覺到她內心的反應,繼續操控著方向盤,車速忽然一緩,車身輕微晃動,隨即穩穩停在一間隱匿於新宿巷弄中的酒吧前。
「小鬼,下車吧。」
影打開車門,語氣不耐煩。
「可是門是鎖的——」
響話才說一半,影便隨手將一串鑰匙丟給她。
「開門吧,等下泉和嵐就會來上班了。」
語畢,法拉利像一道銀色的閃電,狂妄地駛離現場,留下響耳的疾馳聲響。
響探頭看著她那近乎瘋狂的開車技術,忍不住在心中感謝上帝——她還活著。比了個虛偽的十字,她無奈地搖頭,將視線轉回眼前的Shadow。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影丟給她的鑰匙,打開大門。
才剛踏進酒吧沒幾分鐘,一群有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人,從後門陸續走了進來。
「燈怎麼沒開?」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音調與影頗為相似,卻多了一絲帶有磁性的韻味。
『啪嗒——』
燈光亮起,驅散了黑暗。
「咦?妳不是門外的——」
開燈的人是個短髮俐落、帶著紅褐色理平頭的中性女人,見到響後明顯愣了一下,臉上寫滿驚訝。
「泉,妳忘啦?影哥幾個星期前就把她帶回家了。」
站在她身旁的,是一個留著金燦色短髮、瀏海旁分的女人,語氣懶洋洋地提醒道。
「喔,對對對。」
被喚作泉的女人頓時恍然大悟,嘴角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大步朝響走來。
「妹妹,我叫泉。妳怎麼稱呼?」她毫不客氣地搓揉響頭頂上的鴨舌帽,語氣親切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響抿了抿嘴,一時不知該不該報上自己的名字。就在她猶豫的瞬間,一道熟悉的嗓音從門外響起——
「泉、嵐。」
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摟著一名女人,嘴裡叼著一根 Davidoff Classic,走進 Shadow。
她單手點燃香菸,輕輕吐出一口煙霧,語氣慵懶:「叫她小鬼就好了。」
「影哥,這樣叫很失禮吧?」
金燦色短髮的女人——嵐,露出一抹尷尬的笑。
「是啊。再怎麼看,也不覺得她是個タチ (Tachi)。」
泉也附和道,笑得有些調皮。
「タチ?」
響眨了眨眼,好奇地問。
「Butch。」
影懶懶地拋出一個英文單字,隨即補充:「就是裝扮、行為、氣質較陽剛的女同志。」
「喔——」
響拖長音,然後視線落回泉與嵐,微微皺起眉,「所以說……我眼前這兩位……」她抿著嘴,尷尬地問:「也不是男人囉?」
「是啊,妹妹。」
泉露出燦爛的笑容,語氣頗有些戲謔:「我、嵐,還有影哥,都是名副其實的『女人』唷。」
響的腦袋瞬間當機。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兩位外表與氣場都與影不相上下的「男人」,嘴角微微抽搐。
「我……我知道桐生影是女的,不過……沒想到妳們也都是女人。」
這話一出,泉與嵐忍不住哈哈大笑。
「妹妹啊,妳的意思是說,我們比影哥還像男人囉?」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響被她們調侃得滿臉通紅,連忙擺手解釋,「我是——」
「別鬧了。」影語氣冷淡地打斷她們,明顯不耐煩。
「掃地吧,我等下就要開店了。」
「是,老闆!」
響乖乖拿起掃把開始清理 Shadow。
她意識到,這裡,或許是她暫時能夠安身的地方。
然而,她更清楚——這裡,也是桐生影的世界。
註解:
1.Butch:裝扮、行為、氣質較陽剛的女同志,美國用法。
2.タチ(Tati):裝扮、行為、氣質較陽剛的女同志,日本用法。<<http://www.bravissima.com/databank/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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