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陳三領著崔少雲,踏上那通往飛日城的山路。
行了一日,林木漸疏,兩人才到得山的另一面,此行尚未日出便啟程,至今已是申牌時分。
陳三笑道:「少雲弟,走了一整日,想必乏了罷?前頭有處茶舖驛站,歇腳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如何?」
少雲拱手回道:「好極!」
山道蜿蜒而下,行不過一頓飯工夫,果見一處茶舖。
鋪子外觀簡樸,灰布棚下,整齊地擺著幾張桌椅長凳,棚後橫築一座紅磚窯瓦,下頭竹炭燒的火紅,上邊一把粗陶茶壺,白煙騰騰,壺蓋壓不住沸騰茶水,正自嗚嗚作響。
一名茶女立於火前,正忙著添水舀茶。她半里外便覺有客,待二人踏進棚下,已笑盈盈道:「兩位客官,是要喝茶還是吃食?小女子這鋪子雖小,可五臟俱全呢!」
陳三道:「燒茶的娘子,請來盅熱茶,吃食就不必了。」
茶女笑道:「得咧,二位客官裡頭請坐。」
二人放下行囊,並坐長凳。
陳三深吸一口氣道:「這山可真高,我每回走到山下,才覺得能喘得開。」
少雲微笑不語,氣息自若,胸臆平和。
少雲道:「阿三哥,此處離飛日城還有多遠路程?」
陳三手拿著抹巾擦著額頭的汗道:「這山路之後接上官道,也就再一日路途吧!今晚咱們便在此處歇息,明日再行趕路。」
說話間,茶女端壺上前:「熱茶來啦——借光借光。」
一壺熱茶燒得滾燙,尚未近前,兩人便感到一溫熱氣伴隨茶香而至。
突然,少雲迅速轉頭看向官道方向,凝神側耳,道:「阿三哥,你聽……是不是有聲音?」
「聲音?什麼聲音?」陳三不解道
「從路的那一頭傳來的,好像是有東西在低鳴……」崔少雲低聲說道,卻仍凝神細聽
話音未落,後桌正自喝著茶的紫袍男子微微轉頭,向崔少雲一瞥,目光清冷。
就在崔少雲用心潛聽之際,下一瞬——地面竟開始隱隱顫動,帶動桌上茶壺搖晃,碗中湯水波紋亂漾,突而一聲轟鳴,自遠而近,同時整個茶鋪開始劇烈搖晃。
地動山搖間,眾人站立不穩,遠方山頭更是轟隆之聲不停,似有巨石滾落;近處則見樹木傾倒塌成一片,崔少雲與陳三皆不曾碰過此事,心裡本能地感到恐懼。可少雲兩年時間的歷練,令其很快就冷靜下來,他深知遭遇未知危險時,只有冷靜才是上策,他告知陳三與茶女往外面而逃,否則茶鋪棚子倒塌下來怕是會致重傷。三人貼地前行,茶女與陳三身體直抖,因過度害怕而不聽使喚,幸好崔少雲有拖著兩人才得以脫困。
少雲護著兩人到得空曠之地,陳三神色蒼白,聲音顫抖道:「這……就是地牛翻身麼?」
一旁的茶女,泣聲道:「近來地牛翻身頻頻,上月大震後,便餘震不止。我這茶鋪才新整好啊……沒想到今日悲劇重演……」
少雲正欲安慰兩人,猛然想起棚內尚有一人,不知其是否脫險。
回頭望去,只見那紫袍人竟還坐於原地,悠然自得的喝茶。杯內茶水搖晃,他卻似乎不受影響,身形跟著晃動,使得茶水不溢出,只見其一杯飲完又酙了一杯。飲罷茶水,只是搖搖晃晃的站起,往紅瓦窯走去,他身形雖晃,腳下卻是穩健,似乎毫不受地動影響。
只聽得其朗朗說道:「地牛翻身,又有何懼之?無知才是可懼。哈哈哈哈——」語畢,身形一縱,躍上樹梢,衣袂微振,已沒入林影。
過了十息,震勢漸歇,山鳴亦止。茶棚半塌,紅磚瓦散,崔少雲伸手扶起陳三與茶女。
茶女神色黯然欲收拾殘架,忽見窯前幾錠銀光閃閃,似方才置下。
陳三怔道:「那人……臨走還不忘付茶錢?」
崔少雲心想:「真人不露相,此人如此瀟灑,便因見多識廣,才能絲毫不懼。他說世人因無知而恐懼,真是不錯,這江湖的能人可真多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