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選秀節目看競爭的道德問題

　　　　　　　　　　　　　　　　　　　　　　　　　　　　　　　撰文：陳采翎

近期十分熱門的節目《中國新說唱》，選手Ice 對決女rapper懟甜 一面倒的片段在網路上引發爭議。復活賽時，Ice 須挑選一個在 1v1 中勝出的選手 battle，他選了女rapper懟甜 ，懟甜 起初就表示自己不比了並讓出晉級位置，Ice 仍來了一段被形容「嗆得對方體無完膚」的唱詞。Ice 被撻伐「沒有風度」，另一派則認為他們「女權自助餐」，但在爬梳這件事的過程中不難發現，輿論譁然的根源來自「對於單挑弱者的譴責」，女權爭議事實上是假命題。

復活賽中，上局 1v1 落敗的選手，得以挑選一個在上局 1v1 贏取晉級名額的選手，一對一 freestyle，若贏了就能代替其位繼續參賽。賽制之所以會這麼轉變除節目效果之外，根據評審的表述是由於「有些人的能力根本不該被留下，而有些人能走得更遠卻被淘汰」，其實回顧這個造成還需要復活賽出現的 1v1 環節，就會發現在 1v1 後還要靠復活賽把選手救回來十分荒謬。

若上局的 1v1 是為了快速篩選出符合全體前半水準的選手，那任選手選擇對手而造成強強對決或是弱弱相殘根本無助於達成目的。若非想淘汰掉後半的人，這個 1v1 環節顯然只是為了引發幾位強大選手將被淘汰的話題性（如網友所說的：選手那吾 走了我就不看了），或是營造出幾位選手特意選擇強大選手的「勇氣」，進而讓大家認定這就是「說唱精神」（那吾 的歌詞：不管失敗或是被淘汰 都得躁起來 寧願選個靠前的光榮地輸掉這場 也不願意當個保送者 誰都不期待）。

剛剛釐清了整場復活賽的目的在於「挽救 1v1 造成的能力失衡」，讓應該留下的選手有機會繼續參賽。這個情況下，選手選擇任何一個在 1v1 中勝出的選手都沒有問題，根本不該被攻擊「選個那麼弱的選手」，畢竟如果目的是汰換不符合能力標準的選手，選擇能力在勝出選手中最弱的反而更符合復活賽欲達成的目標。Ice 甚至沒必要說「為確保會贏才選擇 懟甜 」來確認自己的正當性，無論他選擇哪個選手，只要他贏了就代表復活賽成功均衡了部分的能力調配。

因此無論是在復活賽過程中評審們直言「不喜歡這個氣氛」，或潘瑋柏 在訪談中表示的「不該選個女孩子」，都讓人滿頭問號。或許因為眾人認為「說唱精神」是像前述那吾 主張的「光榮地」選強者來對戰，才是更被人期待的選項，所以在上局眾多熱血的強強對決後，Ice 選擇弱者來 battle 才直觀地被歸類為不君子行徑。

Ice 被攻擊最慘的是「挑女生單挑」、「懟甜 都說自己不比了你還那麼嗆」。在這件事的回應上也有幾種護航說法，主要是選手孔令奇 說的「上拳擊場能不出拳嗎」還有「懟甜 不尊重比賽難怪被嗆」。

「上拳擊場能不出拳嗎？」
在一個弱肉強食的賽場上，本來就要以確保自己能獲勝的手段達成目的，畢竟又不是對手不比了就能直接晉級。依照節目組歷來為了節目效果的手段，Ice 在對手投降的情況下不一定能不戰而直接晉級，還是得照著原訂的 freestyle 唱詞完成比賽（而唱詞有很大的可能是Ice 在不知道懟甜 會棄權的情況下想好的）；況且身為一個freestyle 能力不強的選手，本來就難不以夾雜尖銳字眼的歌詞達成節目重視的「炸場效果」。在一個推廣說唱多樣性的節目中，以「因單挑的對手比較弱，就必須改變自己原訂的歌詞」實在說不過去。

「懟甜 棄權不尊重比賽也不尊重嘻哈，能力又弱，難怪Ice 嗆她，再說了比賽哪有在跟你 peace and love 的」
這種說法我就不太同意了。選手要不要棄賽本來就是個人選擇，根據懟甜 說的「既知自己不會 freestyle 就不要再丟臉」並沒有摻雜不尊重比賽的心態，況且不是能力弱就該被欺負，個人技術本就不該與對手的行為選擇掛勾。復活賽中，懟甜 還是擠出幾句 freestyle 來回應，並因此讓導演肯定她的勇氣，既然最後懟甜 有嘗試挑戰自己不擅長的 freestyle，哪有不尊重嘻哈呢？

以往我們視仁愛的君子之爭為美德，保留對手尊嚴成為競爭時的必要顧慮。任何實力懸殊的戰役中，身為勝者就有必要顧及敗者的尊嚴，一如運動比賽中，即便己方將要勝利也習慣不讓對手分數掛零。但是這種狀況的條件是「確認自己會獲得勝利」之後才被期待的行為，選手「在選擇對手時，選擇較確定自己能贏的對手」、「在對決時盡可能確保自己的勝利」，根本與上述狀況不能類比。因此我認為這個事件當中，在對手投降的情況下，要戰與否都不構成任何道德問題。

後續輿論結束於Ice 與懟甜 微博上的友好互動，如果雙方沒有這麼處理，想必還有其他爭論。如果《中國新說唱》節目組繼續將選手之間的賽場對決片段視作炒作題材，或是仍維持前後矛盾的賽制，將不會有人重視說唱文化的內涵，更不會試圖釐清其中的謬誤。

核稿編輯：邱淳喬　　行銷編輯：黃柏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