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當父母

當父母最重要是謙卑。少一天謙卑都會令人犯錯，但父母犯的錯多不在一時而在一世。謙卑不代表不犯錯，只是犯了錯還能懇求原諒而已。試想像一下那個毫無被威脅面對手無寸鐵市民在沒有警告之下拉一青年身體作掩護而槍傷（幸好少年命不該絕）另一少年的所謂香港交通警，回家怎樣和兩位女兒交代？

方法一：我沒有錯！警慌便開槍天經地義。

方法二：我很害怕！示威者抗爭多時同袍受傷不少所以那一刻我就作了開槍這決定。

方法三：我千萬不該！就算那兩人真的想傷害我，我反省了也不應該魯莽傷人。人命最重要！不能因為我的身分就為錯誤開脫......

各施各法，方法不止三種教出孩子千萬，但必然有異。

當遇上不肯定時（而人生不就是大部分時間都不確定嗎？），謙卑未必能讓人減少犯錯，但必定能減低傷害和爭拗。年少輕狂，和朋友常掛在嘴邊的是：「打得何妨寸？」見到《莫生氣》的字帖已火冒三丈。生了孩子，不知不覺對社會有了點責任，沒誇張的說用每一格衞生紙父母都差不多要反思一下會否浪費了子孫未來的資源。

媽媽們通常比較坦率：「我不懂教孩子/我讀書不多，跟不上孩子功課/我少時不用功，現在教不了子女/我沒有文化，幫不到孩子沾點書卷氣/我只懂賺錢，不知道怎樣當好媽媽/我做飯都不會，怎能教孩子自理獨立？」人生有很多質疑自己的時候，當父母時的反思足以令中年人心理崩潰。回想自己的父母，客觀地用社會上的標準尺來量度，他倆都沒有很出色很棒。但人生到此時此刻，都是覺得世上最棒的就是自己的父母。為甚麼？因為他們愛我？因為他們照顧我？因為他們給我兩個親愛的妹妹？因為他們容許我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其實是因為他們給予了世上別人都給不了自己的最珍貴的東西給下一代：他們的價值觀。

當父母或富有或貧窮或飽讀詩書或文盲失語，終歸是繁殖下一代的一個角色而已。繁殖下一代，給他們錢？資源？知識？文化？能夠保證孩子們都百分之百吸收使用嗎？當新手媽媽連餵人奶都不能從孩子的糞便中看出寶寶是否吃喝睡拉正正常常而害產後抑鬱時，夫婦怎得當一對合格的父母？

市面上有很多研究和調查，說窮父母窮孩子，富父母慣孩子，中產父母養孩子......書目多不勝數看着已夠令人頭痛。父母向父母們請教時更多如墮五里霧，聽完人家意見更一頭霧水。面對自己子女，我會嘗試回想一下當年父母的說法和做法，又或者祖母的教誨。每個人人生都有一兩位影響自己最深的人吧？通常那個人都是在自己孩童時代出現，當面對孩子時，自己小時候的畫面自然浮現於眼前。有時候女兒問我一點事或分享她在校點滴時，我會乾脆告訴她：「我的想法是這樣，但我記得自己小時候遇上的這種情況時，回家告訴婆婆，婆婆會這樣教我......而我祖母呢，她又有另一個看法。」盡量不想去影響她，但其實又不斷影響女兒是我當媽媽每天都做的事。

反而學術上的學習管得最少。畢竟這應該是學校的責任。懷孕時跟自己說：「要生一個不是惡賊和大奸大惡的出來，就算對得住天地良心吧？」以前以為自己要求太低，放眼今時今日的香港，原來一點不易。幸好香港原來沒有沉默大多數，只有善良大部分，但看拿着普世價值觀勇於為自己和他人權利和自由站出來的每一位年輕人，全世界都知道香港人原來在當父母這一課上，仍然算是合格。我說的不僅是中槍少年出院後他爸爸見記者時說的一句：「沒有怪他（兒子），此事（反送中修例）若果人人都怕人人都不出來（抗爭），香港不就完了？」也是每一位「圍魏救趙」、「和理非」的孩子的父母的功德。

從今天起，別再為補習、外語、答題技巧等等苦惱怎樣當好父母。當父母，窮一生之力，教孩子光明磊落做人，同時培養批判思考，寧做小人物不當劊子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若果那班亂來的警察父母小時教得懂孩子，香港的這一代就不用受苦。世道險惡，要當一個偉人難，但當一個正直的普通人，在香港，我還是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