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工作內容是這樣的:你把公寓借給我們一段有限的時間,我們會寄放幾樣東西在你家,視我們占用的坪數多寡,按比例支付薪水給你。你什麼都不必做,把公寓借給我們就好,這就是你的「工作」。
聽起來似乎有點匪夷所思,可是既然公司保證合法,並且會負責運送、搬運和擺放寄放的東西,你就待在家裡,然後坐等收薪水。在失業、存款近乎見底的狀況下,只有傻子才會拒絕這麼誘人的工作。
如此完美的錢多(一年份的進帳能買下郊區相當昂貴的一棟房子)、事少(只需要幫送貨人員開門)、離家近(根本就待在家),於是他簽了一年份的合約。
不過事情永遠不會這麼簡單,很快他就發現,由於合約上並未述明送貨時間,他必須隨時都在家,當然這是他分內的事,就像監督送貨是工頭分內的事,如此而已。
第一個送來的是一個木質大衣櫃,被搬到客廳最深的角落,這很合理,畢竟公寓空間不大,裝不下太多寄放的東西,而這只是個開始,「錢已匯入你的戶頭。」送貨人員留下這句話就離開。
陸續送來桌子、搖椅、大床、扶手椅、木框鏡子、小茶几、大立燈、冰箱、辦公桌,客廳像個儲藏室,已經沒有任何能以私人目的使用的多餘空間,「錢已匯入你的戶頭。」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無論是晚上十點半、還是早上八點,大清早、半夜、白天的任何時間,都會有送貨、或是視察公寓(巡視寄放的物品,丈量室內剩餘空間尺寸)的工作人員進出。
在地板放滿家具之後,他們開始往上堆疊;在客廳塞滿之後,他們開始入侵廚房和臥室。他們並不在意東西擺放的位置,到處隨意扔,家裡亂成一團,公寓變身為不折不扣的倉庫,「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如果沒辦法待在家裡,那合作關係立刻結束,當然你必須把目前為止收到的錢都還給公司,(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簽了完全不合理的工作合約,已經為時已晚),公司不給假,抱歉。
不能出門,不能去探望住院的母親、不能去和女友約會、不能去和朋友見面。而且這次公司員工和工頭在送完貨後並沒有離開,他們在角落坐定,觀察你,在筆記本裡記下你的一舉一動,公寓不只塞滿了家具,還塞滿了人。
就算用最理性的方式來解釋眼前的情況,這些人的行徑依舊莫名其妙,「錢已匯入你的戶頭。」這是唯一的回答。
到處都是東西,失去任何私人空間,必須一直待在原地,等著時間流逝,理所當然無法活動。這逐漸剝奪了一個人身為原本的自己,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都已不再重要。
周圍堆滿家具築成的牆,「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僅剩一小塊躺起來不舒服的地板,「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梯子放在腿上,「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五斗櫃架在腹部上,「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木椅覆蓋住雙臂,「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數不清的小東西蓋住腳,「錢已匯入你的戶頭。」
這是你得到的一份工作,這是你的份內事。除了呼吸,你什麼事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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