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商業│讓生命在藝術中安養：Kering 開雲集團巴黎總部參訪

敝校作為法國商業學校首府，有些許機會得以參訪常人較難以探訪的公司。此次我參訪了全球第二大精品集團開雲（Kering）位在巴黎的總部，一方面更加明白開雲作為商業集團的核心精神，一方面也對法國對於文化精神的敬重更有著墨：開雲集團於 2000 年決議將總部遷往巴黎第七區原址為安寧醫院的 Laennec Hospital，保留自 1632 年開始即建造的磚牆建築，並且以簡約大方的當代設計裝修，同時繼承醫院建立時的精神，茁壯至今。每年除了非常少數的企業參訪之外，也只有在歐洲文化遺產日（European Heritage Days）時這個園區才會對外開放。只能說，我很幸運能有機會一睹風采。

Laennec Hospital 是基於宗教人道關懷而建立起來的醫院。1632 年，巴黎的規模並不如今天，第七區離市中心聖母院（Notre-Dame de Paris）距離遙遠，何苦要在這麼偏遠的地區建立醫院呢？解說人員說：「會被送到郊區，即是代表這些病人是沒有辦法被救治而只能等死的病人。必須很遺憾地說，當時的醫療技術並不足夠，醫生無法長期照顧情況判定難以好轉的病人，同時也擔憂這些病狀，如傳染病等，會惡化其他病人的情況。」而同時，十七世紀也是個貧富落差開始急遽成長的年代，會必須至公立醫院看病的多是較為貧窮的人們。貧窮、疾病、郊區——法國主教 François de La Rochefoucauld 基於宗教關懷，認為給予病人最後的安寧是對於生命價值的尊重，因此建立醫院與禮拜堂，讓病人的身體受到照顧時，靈魂也得被撫慰，最終得以安息。

2000 年醫院多次改名，最終因為實務考量，決定遷居更具現代設備與環境之處，因此將這具有歷史風情的建築轉手，最後承租給 Kering。Kering 不以生命的殞落作為不祥的象徵，反之，Kering 認為正是因為醫院建置時的高貴情操，以及對於人本的關懷，以及其完整且相對隔離於市井喧囂的寧靜設計等，是 Kering 育養靈感的不二之選，因此承租此地，並且讓其以現代與歷史交融的樣貌重新面見世人。

如今，禮拜堂內部拆除內部大部分的設置，留下關鍵結構，而 Kering 集團 CEO François-Henri Pinault 作為熱誠的藝術收藏家，亦不定期以此禮拜堂作為當代藝術的展廳，期待以當代藝術中眾多精神反思與反叛，作為 Kering 集團的養分，持續創造更具人文意識的時尚作品。如今在展出的展覽 「Pleurs de Joie 喜悅之淚」，中，我最喜歡的作品是 Claire Tabouret 慘澹螢光綠色為基底的孩童群像「Les insoumis 反叛者」，這些有若鬼魂卻陰沉的群象與小孩歡快天真相違背，也許也正擷取了這個教堂既聖且俗、死亡與新生的雙面性吧。

當初醫院的設置，由空中俯瞰就是兩個耶路薩冷十字，並在兩者連接之處建立禮拜堂，只要開啟兩者之間的大門，就可以讓病重的人們聆聽福音；同時，十字間形塑的空間，長期用來種植藥草與香草，一方面作為用藥材料，也持續平衡醫院環境中的芳香。Kering 接管此處後，大幅保留原來就在期間生長的植物與基礎建築設置，並且以不張狂的姿態，將雙十字劃分給 Kering 下兩大目前設點巴黎的品牌：Yves Saint Laurent 與 Balenciaga，以及其他中央部門，並且也保留後段的大花園與草皮，使員工與參訪人可以享受清靜的氣氛與環境。「Kering 作為全球成長最快速的集團之一，反而在此處是非常低調的。花園後出去的地方只是一個木門，不在禮拜堂或是建築外牆加裝飾。這也許也反映了我們對於這個集團的核心文化與認同。精緻、大膽，但同時也學習在生命面前謙卑。」

走進 Kering 灰色基調的小型會議室中，此次企業講座的主講人是企業轉型永續時尚的總監（Sustainable Luxury）以及人力資源福利的主管，分別來講述 Kering 對於永續轉型的承諾與斬獲，包括環境損益表（Environmental Profit and Loss Account）、開源資料庫；以及推出擴張到全球男女員工皆適用，除了產假以及陪產假之外的十四週育嬰假（Baby Leave Policy）；同時還有開雲集團成立的開雲基金會（Kering Foundation），專門針對家暴、青少年霸凌、因為特定傳統工作限制而導致受到職災的女性提出支援。

「我們知道這是一個變動的年代。我們的核心價值是，如果在你有資源的時候不事先針對你的產品做出改變，比如調整他的成本結構，當後來成本因為環境劇烈改變時，這股懶散與不作為要不被轉嫁到消費者身上，使得價格更高，使得消費者不願意繼續購買我們的產品。要不就是我們產品本身的成本吃垮整個產業，再也沒有人可以製造新的東西。」永續時尚總監回答同學問題時，平實的將社會價值與公司經營做了完整的連結與闡述。「環境與永續當然並非一蹴可幾，但我們很清楚地將這個理念，自 2015 年起即放進企業經營當中。而之後這些投資，比如材料創新實驗室（Material Innovation Lab），自然還是持續下去。」

一口英國腔的人力資源主管在而後簡介剛推出的育嬰假時，她也非常的務實說明假期對於招募過程中可能的淺在影響。「我知道有些時候人力資源在招人時，不可免除的會有人有這種想法：一個 32 歲的女性跟一個 32 歲的男性在你面前，他們都沒有孩子，但有可能成立家庭，你總覺得 32 歲的女性有更大的機會會請假照顧小孩。因此你覺得你雇用這名女性的風險更高。可是，當同樣長時間的育嬰假拓展到男性僱員身上時，這代表現在這兩人的風險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因為公司的制度是男性僱員的伴侶生產，或是擁有小孩，他也有機會一起請假育嬰。當然實務操作上還是會有所差異，至少這減低了一個造成僱傭性別不平的可能性。」

開雲集團對於公司內部的環境簡介當然還有許多與眾不同的政策，不過，也許也正如同當初選擇此處作為全球集團的決策中心，開雲的核心基礎是內斂而謙虛、著眼於以人為核心的責任上的。「Empower Immagination」作為開雲如今的公司定位，不僅是依舊充滿前衛反叛精神的時裝設計、針對背後經營企業的價值取捨、還是對於藝術以及建築等文化意識，都能瞥見其理念的影響力。

此趟參訪時間雖短，卻也是豐碩且美好的旅程。秋季的巴黎溫度已降至接近 0 度，然而在這過程中無論是在禮拜堂內外走動、在花園中徘徊，卻也因為故事與資訊的富足而讓人流連忘返。感謝開雲與學校社團這次機會，期望哪天我成為企業決策中心時，能夠記起來曾有一間公司用行動將他們美好的故事如此真誠地表現出來。